“蓁儿来啦!” 沈九思和顾柔嘉看见了另一辆马车朝她们这边行来,便猜到定是陆蓁蓁到了。两人看着那朴实无华的马车,还小声嘀咕,怎么蓁儿嫁了太子爷,行事反而低调起来了?若是以往出门,别说衣衫首饰了,就算是马车佩饰,都恨不得镶上金玉,以彰显陆大人和康宁郡主的万千宠爱。 若无大批随从跟着,你都不会觉得是陆家姑娘出门。 但是从马车上下来的确实是陆蓁蓁,沈九思和顾柔嘉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便忙走下了马车去迎接她。 三个小姐妹终于相见,亲昵地抱了抱彼此。数日没见,三人都有一箩筐的话要说,沈九思扯着陆蓁蓁的小手,捏捏又拉了拉,皱眉不满道:“怎么嫁了太子爷做了太子妃反而瘦了?太子府吃的用的不好吗?” 陆蓁蓁被这一问,问的有些哑口无言。回想一下在太子府的这些日子,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吃不好用不好的,最令她感到疲倦的,也不是暗处藏着的人的算计,主要是祁宴,让她有些吃不消。 想到这个,陆蓁蓁脸蛋红了红,这种闺房事,不好同小姐妹说,陆蓁蓁便装傻着略过了这个话题,只说是突然换了新的地方有些不习惯。 顾柔嘉和沈九思也没追着一定要问,她们两个也想不到陆蓁蓁的烦恼是什么。顾柔嘉见她们两个拉着手似乎就要站在山脚下说个不停了,便忙开口打断了她们两个的话:“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上山再说吧,难道要站在这里说到黑天吗?” 被顾柔嘉教训了,陆蓁蓁和沈九思冲彼此吐了吐舌头,也不敢拖着了,赶忙上前同她并排,一起往山上去。 上山自然不能乘马车了,三人也不是那么娇滴滴的,便一起相携着上山。下过雨的山路还有些滑,陆蓁蓁带的人多,顾柔嘉便吩咐一部分人走在她们前面引路,另一部分跟在后面。 见她凡事安排的井井有条,陆蓁蓁笑着打趣:“我瞧柔嘉如今事事想得周到,英国公夫人当真教的好,要我看,合该你来当这个太子妃,定然事事都比我要安排的稳妥。” 顾柔嘉赶忙捂她的嘴:“胡说什么呀,你都嫁了人,做了太子妃,怎么还是满口胡诹?” 陆蓁蓁笑嘻嘻地,根本没将她的嘱咐放在心上,还是乐呵呵地凑上去打趣:“柔嘉该嫁人了,赶紧当的一家主母,操持中馈才是。否则真是埋没了这番才华。” 她嬉皮笑脸地,原是想逗顾柔嘉红脸,可没想到,这话一说,顾柔嘉不仅没红脸,反而有点白了脸色。 沈九思在身后拽了拽陆蓁蓁的袖子,示意她快别说了。陆蓁蓁不明所以,呆呆地问:“怎么了?” 顾柔嘉别过了脸,气哼哼的,显然是不会说了,陆蓁蓁赶紧问沈九思:“发生什么了?以往提到婚事她不都是害羞吗,怎么今日倒是急了?” 见她当真是一头雾水,不是故意撞枪口,沈九思忙拉了她,悄声道:“你跟在太子爷身边,怎么会不知道,柔嘉的亲事定了。” “什么?”陆蓁蓁是真的吃惊。顾柔嘉,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又自小养在深闺,被英国公夫人捧着护着,教养的知书达理,与陆蓁蓁沈九思这等调皮捣蛋的姑娘不同,与段若妤那等装模作样的假清高也不同,顾柔嘉是真的端庄温良,柔惠大方,她身上,所有用来形容女子的美好语句都一一对应了,但是英国公夫人不喜欢女儿抛头露面,所以外面只知道英国公府有位姑娘金贵的很,却很少有关于她的消息传出去。 陆蓁蓁以为,顾柔嘉的婚事,英国公和国公夫人定要千挑万选,说不准还要摆个擂台比武招亲,却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顾柔嘉的婚事就定了。 “定了哪家?”她问道。 如今京城适龄的公子哥儿不少,但配得上顾柔嘉的也不多,她倒真是好奇,是哪家的儿郎,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入了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眼。 沈九思神色古怪,嗫嚅了半晌,才说:“是,是镇北侯萧长宁。” “???” 这下轮到陆蓁蓁吃惊了,“萧长宁?那个不靠谱的人,英国公和国公夫人怎么相中了他?” “这事说来话长,等我一会儿坐下来跟你慢慢说,总之,柔嘉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国公和国公夫人大约也不是。萧长宁么,额……似乎也不是。” 沈九思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离谱:“总之,先上山吧。” “好。”陆蓁蓁也不急着打听了,先应下来,两人上前去拉着顾柔嘉,安抚了两句,一同往山上去。 三人很快忘掉了刚才的事,说说笑笑,然而,走到半路时,却撞见了有人从旁边的密林里走出来,刷刷的脚步声听着吓人。 无名立刻缓缓移动到了陆蓁蓁身边,浅淡的瞳孔四处盯着,竖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密林处的声音越来越响,很快,便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蓁蓁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袭月白色窄袖云衫的身影自密林中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时,陆蓁蓁松了口气:“苏公子?怎么是你?”
第74章 沙沙的风声从苏莫离身后的密林处传来,他微微弯腰走了出来,一袭月白劲装,将他原本略有些文雅的气质掩住了,更显一丝少年人的飒爽,且那面孔冷冷的,不知是不是被初秋的凉风沾染上了。 不知为何,陆蓁蓁看到他,隐约觉得有一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便只归结于他今日穿着不一样吧。 苏莫离看到是陆蓁蓁等人,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展折扇,面上挂上了笑意,身上那股子凌厉的气息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原来是陆姑娘,苏某叨扰了。” 他面色如常,似乎真是不小心惊了几位姑娘,此刻难掩歉意。但是陆蓁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九思没见过苏莫离,她虽然平时对于京城的大事小情全都了解,但是从来不看话本子,自然也不知道这位宝芳斋的老板了。 只是见一位神仙似的温润男子立在那里,沈九思脸蛋不由红了红,她挽着陆蓁蓁的胳膊,声音小小地问:“蓁儿,这是哪家的公子呀?” 照理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该随意打听男子的身份,但沈九思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从不在意那些繁文礼节,问了也就问了。让陆蓁蓁有点惊讶的是,沈九思问的声音很小,不像她平常叽叽喳喳的样子。 陆蓁蓁于是便将几人彼此介绍了一下,好在苏莫离算是民间人士,虽然几人都是男未婚女未嫁,但有陆蓁蓁在,也并不怕有什么流言传出来。 既是遇到了,苏莫离也没有同伴,四人便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一同往云隐山上行去。 风吹动树叶沙沙,脚下的台阶有些湿滑,沈九思不知为何离陆蓁蓁远了些,不再挽着她了,以致陆蓁蓁一不留神滑了一下,下意识往身侧一抓,抓到的一块冰凉的丝绸衣袖。 男子的骨骼健壮,胳膊也比女子粗壮有力,陆蓁蓁碰到后,立刻便察觉了不对,马上松开了手:“不好意思,我没站稳,我以为是九思……” 她话没说完,便被男人握住手腕提了一下,帮她稳住了身子后,苏莫离松开了手。 “无事。” 他打断了她的解释,静静地笑了一下:“你便当是扶了一桩矮木,借下力罢了。” 矮木? 陆蓁蓁瞧了瞧一旁的参天巨树,再看看身旁身形修长的男子,顿时被他这个形容惹得笑了声:“从前竟不知道苏老板如此风趣。” 苏莫离也是笑:“从前陆姑娘每次到宝芳斋,眼里便只有话本子,一双眼睛闪着光,我于你不过是草木一般,你又哪里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番话说的陆蓁蓁有些羞愧。她去买话本子,而他卖话本子,明明是极正经的一件事,怎么到了苏莫离嘴里,就好似自己变成了无情无义的买家,而他成了可怜巴巴的人。 陆蓁蓁觉得这番对话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便打了个差:“说起来,上次去宝芳斋,实在是搅了苏老板的生意,着实让你为难了,我代祁宴跟你说声抱歉。” 她这番话虽然是为了搅乱方才的对话,但倒是诚心诚意的。上次祁宴不知发的什么疯,对着人家苏老板一通询问,得亏是苏莫离脾气好,若换了自己,即便对方是太子,她也要把他请出去。 苏莫离闻言却只是笑笑:“我当不起太子妃娘娘的抱歉,而若是陆姑娘的抱歉,便更不必了。我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抱歉。” 朋友之间不需要抱歉。 陆蓁蓁听他这样说,心里一时有点小羞愧。她没想到苏莫离竟然当自己是朋友。她虽然一直在宝芳斋买话本子,也时常在去的时候同苏莫离说话,但她只当苏莫离是宝芳斋的老板,的确没想过他是自己的朋友什么的。 陆蓁蓁躲闪了下苏莫离的目光,随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也将他当做朋友似的,又扬起小脸看他:“我也当你是朋友的。” 女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细碎的光影在其上浮动,仿若盛满了碎星,熠熠生辉。她静静看着你时,周遭的风声、鸟叫声、花香、树木香,仿佛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只剩她望着他的一双眸。 苏莫离这等见惯了八方来客的人,其实只消一眼,便看出了陆蓁蓁眼底的不真诚。在此刻以前,她从没将自己当成朋友。他本该感到失望的。 但即便是苏莫离这等人,即便是看穿了她,此刻也不忍对着这双眼睛说一句重话,甚至,他连呼吸都放浅了些,温声笑道:“那便好。” 两人说了两句话,脚步便不自觉地放慢了。前面顾柔嘉一回头,发现几个人被她落下了,便催着:“你们怎么磨磨蹭蹭的呀?” 陆蓁蓁笑着答:“柔嘉现在发脾气时,说话的语气和九思一模一样,果然是被她带坏了。” 说着,她笑着回头看沈九思,这才发现她跟在自己和苏莫离后面,离得很近,但又没有上前同他们说话打趣。 这可真是很怪异的现象,陆蓁蓁甚至从沈九思的姿态里看出了一丝扭捏。 到底是已经嫁了人的,陆蓁蓁略微愣了愣,很快就明白过来,沈九思莫不是对苏莫离有些许好感吧? 可……可苏莫离,他是经商之人呀。 陆蓁蓁没有瞧不上商贾之家的意思,但是她想了想沈九思的哥哥沈胤。那样一个清正严肃的人,怕是瞧不上苏莫离的出身。 她醒过神来,便离苏莫离远了一点,走了两步去牵沈九思的手:“快快,人家都说进香要清晨来才彰显诚心,我们再不快点,恐怕佛祖要怪罪了。” 她牵着沈九思,快速从苏莫离身边闪过,快走了两步去同前面的顾柔嘉汇合。期间沈九思好似回头望了一眼,不过她倒是收起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也没有主动同苏莫离搭话儿。几人拉开了些距离,三个小姐妹再度叽叽喳喳起来,不多时就到了山腰处的云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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