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众事情安排下去,已经过了子时了,算算时间,祁宴也应是已经到了望仙楼。皇帝一向爱为难他,这次又是拿着夏家的事作伐,恐怕不会很顺利。陆蓁蓁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皇帝大半夜的发作起来,让他们全盘谋划落空。 夜色寂寂,想着明日的事,陆蓁蓁也没什么睡意,许是猜到陆蓁蓁睡不着,颂冬推门进来,端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放到了她面前:“娘娘,您和太子爷晚膳便没有用好,又一直费心神,吃点东西垫垫吧。” 圆子软糯的香甜气息扑鼻,饶是陆蓁蓁本来没有饿意,此刻馋虫也被勾起来了。她拿起勺子搅了搅,盛起一个圆子,刚要放到口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 颂冬只见她表情变幻了下,似是纠结,又有些犹豫,眼珠转了半晌,才状似不经意地道:“这个,闻起来挺香的,你……你告诉厨房,一会儿再煮上一些,等祁宴回来,让他也尝尝吧。” “噗……” 听了陆蓁蓁的话,看着她面上带着些羞怯的红,颂冬一时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 被她一笑,陆蓁蓁脸更红了,欲掩饰地手足无措:“你你你,你笑什么。” 颂冬见自家娘娘是真的害羞,也不忍打趣她,便收了笑意,道:“娘娘,您同太子爷是夫妻,担忧他奔波一夜饿肚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嘛。明明是心疼他,却非说只是想让他尝尝味道,您何必故意嘴硬。” 纵然是被戳破了心思,陆蓁蓁也仍旧嘴硬不愿意承认:“谁嘴硬了?我担心他做什么?他饿死都不干我的事。” 她边说着,边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眼睛眨了眨,想刻意忽视掉耳畔和脸颊的红晕。然后这种掩饰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无异于掩耳盗铃。所以颂冬捂嘴浅笑着合上门出去了。 天际微微露出些鱼肚白时,太子府外终于传来了动静,祁宴带着无忧回来了。陆蓁蓁提了一夜的心,看到那人时终于安定了。 他携秋夜的寒露而归,一身墨黑色的夜行衣被寂寂夜色浸染,仿佛也带了一丝寒气。不过他眼眸清亮,一双乌黑的眸子似星子,冷峻的颌骨仿佛柔和了不少。 见到他的那一刻,陆蓁蓁便知道,有些话无需问了,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一同携手回了西殿。 折腾了一夜,此刻不论是他们两个,还是其余人,都没了睡意,祁宴方才换下夜行的长衫,外面颂冬便敲了敲门:“娘娘,您吩咐给太子爷准备的桂花酒酿圆子好了,可否现在送进来。” 陆蓁蓁脸蛋倏地又是一红,一向伶俐的口齿在祁宴的注视下变得有些磕磕巴巴:“送……送进来吧。” 颂冬送完酒酿圆子就退出去了,然而内室之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因此而变得不可言说了。 祁宴洗漱过后,坐在桌案旁,搅着碗里白白的小圆子,眼底全是揶揄的笑意:“一夜周折,原是十分疲累了,却没想到本宫的太子妃如此贴心,本宫甚喜之。” 他拿腔作势,故意拿气人的调调说话,噎的陆蓁蓁一届淑女都想要挥拳打人。真不知道“太子爷严肃端方”的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你爱吃不吃。”陆蓁蓁故意凶他。 祁宴挑眉:“当然要吃,太子妃一番心意,本宫万不能糟蹋。” …… “你这人真可恶。” “本宫却觉得太子妃可爱至极。” “……” 两人吵吵闹闹,天便亮了。 * 这日晨起,官员上朝时,打马经过京城的长街,都看到各处告示牌前围了许多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吵吵嚷嚷,议论声不绝于耳。有好事者凑上去看了,大跌眼镜,立刻向同行的同僚八卦。同行人一听,全部都瞪大了双眼,对视一眼后,一同噤了声。 早朝时间还未到,乾坤殿外众臣分列两侧,等候着入殿。众人无聊,自然便聊起了路上看到的情形。 “你也看到那个告示了?” “看到了。”另一人回答时颇有些畏惧般,摇了摇头道:“听闻太子府家丁和侍卫天刚亮便全都上街了,我家里那口子说早上派出去采买的侍女回来说,路上看见太子府的人在粘贴告示,原还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下可算是知道了。” 这两人都是太子的鼎力支持者,但谈论此事时都颇有些唏嘘,显然是不赞成祁宴如此行事。 “当年夏家那个事……哎,此事一直是陛下的逆鳞,既然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无人提及也便罢了。如今正是太子爷在朝中立威信的大好时机,怎么偏在此时翻出此事。说句僭越的,太子爷虽然如今羽翼渐丰,但到底陛下还是陛下,若是因此惹恼了陛下,恐怕大家伙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摇了摇头,再看另一侧打头而立的九王,眼中晦暗情绪闪过,彼此相望一眼,都看出了眼底的忌惮。 随着上朝时间到,宫门缓缓打开,众人依次而入。 祁宴一身玄金色蟒纹长袍,龙章俊秀,居于高位。众人行礼过后,开始了例行的询问国事。 “众卿今日可有事禀?”祁宴开口。 九王身后,两个着暗红色官服的朝臣对视一眼,同时踏出一步:“太子爷容禀,臣谏议侍郎,有事要奏。” “讲。” 那人道:“臣今晨接到一封密信告案,言当年罪臣夏家之子出逃,近日于京城中现身,来信人称,曾见其在太子府周围出没,并携信入府。此人乃是罪臣夏家之后,潜逃二十年,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又为何在太子府一带出没,臣等惶恐,请太子爷解惑。” 伴随着这一声,九王身后跪下了泰半朝臣,声音整齐洪亮:“请太子爷解惑。” 如此整齐划一,显然是提前谋划好的。 祁宴略挑了挑眉,惊讶的是,短短时间内,自己这个弟弟竟然笼络了这么多朝臣为他上奏,实在是非同凡响。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神色从容,问道:“本宫记得,追捕夏家逃犯一事,父皇秘密交给了九王,如今他在京城现身,你如何看?” 许是没想到太子会将问题扯到自己身上,九王仍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样子,听到问话,才回过神来。略顿了顿,笑道:“殿下,夏家身负谋逆重罪,乃是朝廷要犯。当年父皇顾虑着夏家那位公子乃是你儿时玩伴,确实将追捕夏犯之事秘密交代于我,我走遍南北,终于访到他的踪迹,前些日子,曾将他以要犯关押在天牢,只是半个多月前,他越狱了,我亲去请父皇旨意,调动大理寺捉拿要犯,但至今毫无线索。至于众位朝臣所说,夏犯出现在太子府周围,又递信之事,臣弟不敢置喙,确实不知。” 他三言两语,将自己摘的干净,又扯出了当年祁宴与夏家公子的旧交,顿时大家的矛头都对准了祁宴,仿佛连夏氏越狱都是祁宴指使操纵的了。 “哦?”镇北侯萧长宁立于殿中,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了些许认真,冷笑道:“难不成你们是怀疑,太子爷念着旧交之情,帮着夏氏越狱?” 先头站出来的那个谏议侍郎立刻道:“臣等惶恐,万不敢如此揣测太子殿下,只是夏犯隐姓埋名多年,想必是为了活命,既如此,便不可能笼络旧的门生故吏。而天牢……机关重重,等闲人若要想逃,只怕要先丢了半条命去,定是有高人助力。臣等猜想,阖京,能做到此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因而,斗胆问一问太子殿下……” “大胆!” 另一侧,大理寺卿沈胤开口训喝:“太子爷代行国事,岂会知法犯法窝藏要犯,尔等敢拿捕风捉影之事当朝拷问太子爷,实在是忘了为臣之本分。”他眉目严肃,拱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爷若为尔等毫无根据之事做辩,实在是荒谬,还不速速退下。” 众人皆知大理寺卿沈胤之为人,从来都是帮理不帮亲,再一想,谏议侍郎上奏,确实是为一封毫无来历的信件,捕风捉影之事,要编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也难怪面冷如铁的大理寺卿发难了。 一时众臣皆沉默了下来。 这时,九王正了正身子,望了萧长宁和沈胤一眼,勾唇浅笑:“镇北侯和大理寺卿何必急着为难,太子爷尚未开口呢。”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九王如此态度,这便是将为难祁宴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既然如此,祁宴也无需为自己这个弟弟留什么颜面了。 他缓缓开口:“众位爱卿有所不知,昨日夜里,本宫与太子妃在府上收到一封匿名信。” 说着,一旁无忧从身后的宫人那边拿过了信,依次走到朝堂下,传递而阅。 九王看到那封信时,脸色顿时不再那般自若。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今日祁宴似乎是有备而来。 “在座诸位朝臣皆是老臣,自是知晓,本宫幼时性子孤僻,只夏犯一位玩伴,而信上内容,多次提及儿时时光,具是清晰,不像是出自旁人模仿之手。本宫与太子妃看过信后,具为震惊。因夏犯乃是朝廷通缉之要犯,牵扯重大,本宫不敢擅自决定,更害怕有小人趁机作乱……” 说到这句时,祁宴目光扫过一旁的九王,而后者心虚地低下了头。 “因此,本宫连夜赶赴望仙楼,求了父皇恩旨,由本宫捉拿夏犯,想必众卿来的路上都看到了海捕公文。” 说到这里,众人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九王一派的脸色已经巨差无比。 他们到此刻才知晓,原来祁宴胸有成竹,是因为一早便请了皇帝的恩旨。 既然是已经请了恩旨,且此事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那他们今日这一闹,无疑是给人送笑料。对方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看他们出丑。 祁崇瑞面色冷凝,有些发黑,语气是按捺不住的质问:“皇兄当真已经请了父皇恩旨?如今父皇远居宫外,一概事务皆不插手,谁知道父皇是否知道此事?若是皇兄假传……” “九王!” 祁崇瑞还在发难时,一道略显严肃的女声喝止了他。 垂落的珠帘被宫人撩起,张皇后着一袭明黄色金凰大袖绸裙出现在帘幕后方。她大病未痊愈,饶是点了红唇喝胭脂,面色仍带着些苍白和虚弱。 目光在众人间梭巡一圈,她喝道:“九王,别忘了你的身份,不得对太子爷无礼。” 张皇后一出现,祁宴便依礼起身,略垂首道:“劳烦娘娘病中仍要亲自出面,实在是父皇特意嘱托,请您的手谕做本宫的见证人,否则,只怕九弟不肯信。” 话说到这里,便是全然清晰了。祁宴早预料到今日之事,因而一早便请了皇上的圣旨和皇后的懿旨,已经将此事妥善解决,而朝堂上等待他们发作不过是看跳梁小丑罢了。 祁崇瑞明白过来后,脸色铁青,再看张皇后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警告意味,显然张皇后早知道内情,此番来,既是因为祁宴出面,也是为了阻止祁崇瑞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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