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靠在榻上,泪眼婆娑,边抹泪边哭诉自己的不幸不甘,她让姜皇后退了婚事,打消主意,说自己哪怕去道观做姑子,也不要嫁给个俘虏。 姜皇后不说话,拧眉揉额。 刘冷润哭累了,往榻上一躺,抽噎着不肯吃饭。 “母后若不答应,润儿便绝食饿死自己。” 姜皇后劝她再等等,以她的直觉来看,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哪里会那么巧,偏偏卢辰钊被俘,他精明能干,会在追击刘瑞君时大意麻痹?姜皇后觉得不可能,便不断安抚刘冷润,如此数日,刘冷润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一听到燕王大胜仗的消息,便急匆匆来了。 “母后,求您了,难不成您要拿我的婚事去赌?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扒在他身上才能求生,我其实...”她欲言又止,怯怯地看向姜皇后,姜皇后闻言亦朝她看来。 “其实什么?” 刘冷润心一横,咬牙道:“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姜皇后倏地一滞,右手覆在胸口处平缓呼吸,刘冷润爬起来,走到她身边跪下:“我知道母后为我着想,可那人终是被俘虏的,我若嫁给他,这一辈子都会被人笑话,....” “到底是谁?”姜皇后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刘冷润说出那人的名字,她像是被敲了一闷棍,半晌回不过神来。 刘冷润见状,膝行上前握住她的手:“陈越爵位虽不如镇国公府的,但他出生在京城,幼时又时常进宫,我们见过好几次,他那人性格开朗,说话爽快,我就跟他...”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耳光,打的刘冷润趴在姜皇后膝上,她摸着脸,缓缓直起身来,“母后,你打我。”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姜皇后气急上火,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越是什 么人,他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平南伯只他一个儿子,养的跟废物一样,招猫逗狗,吃喝嫖赌,混账事做了几箩筐,正事却是一件都没有。 你喜欢谁不好,喜欢陈越!你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我教导你多年便教出你这么个不分好赖的女儿?!” 姜皇后实在气的发疯,说完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靠着软枕大口喘气。 刘冷润吓坏了,顾不得央求,爬起来给她捶背送水。 姜皇后缓过劲来,伸手指着她:“立时断了这个念头,他..” “母后。”刘冷润扑通跪下,眼泪汪汪地扯着她的衣裳,“不成了,我跟他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姜皇后的眼珠瞪得滚圆,只有出的气,不见进的气,刘冷润瞥见她鼓鼓的胸口,正要再开口时,忽然听她发出诡异的嗬嗬声,接着仰倒过去。 卢辰钊没有跟随燕王回京,而是留在淮西收拾残局,长公主的队伍四分五裂,彻底被摧毁,但仍有几股小势力趁机逃窜。 燕王押着长公主率先启程,他去看了眼,刘瑞君神态自若地坐在囚车中,甚至傅粉涂了胭脂,眉间画着花钿,便是步摇都戴了足足两对,打扮的雍容华贵,绣着金丝牡丹纹的裙袍在囚车铺展开来,不像是犯人,更像是参加宴席的贵眷。 卢辰钊要走,刘瑞君却开了口。 “本宫得不到的,你们也都休想得到。卢开霁,本宫要你亲眼看着她死。” 李幼白的身份,说到底没有实证,只要他们咬紧了不承认,便只是刘瑞君的一面之词。一个疯子穷途末路的乱咬之词,想来不会有人相信。 官员站在城门口迎接燕王归来,浩浩荡荡的军队气势雄浑,甲胄泛着泠泠光晖,而燕王走在最前面的中间,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回朝后,刘长湛与礼部将早已备好的诏书宣告天下,立燕王刘识为储君,赐居东宫。 崔慕珠清早便收拾好自己,明面上为了等刘识,实则是忧心女儿的安危。 李幼白是跟闵裕文一同进宫的,跟随燕王拜过陛下后,便去仙居殿用了午膳。 崔慕珠早就命人备好了吃食,有几道菜是按照济州口味做的,怕她吃不习惯,席间一直瞥她夹菜的动作,闵裕文自然留意到,只刘识不知,以为她喜欢李幼白。 “母妃若喜欢李娘子,不如收她做义女,往后可随意出入仙居殿。” 崔慕珠笑:“你却是比我想的周到。” 她说完,摘下腕上的镯子放在李幼白手中,笑盈盈地开口:“这镯子跟了我数年,权当认女儿的礼物。” 李幼白起身推辞,崔慕珠顺势帮其戴上,言语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好了,往后你跟三郎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刘识靠在椅背,为自己促成关系感到高兴,趁机给闵裕文使了眼色,拍他大腿小声道:“成婚日子定了没,主婚人可一定给我留着。” 闵裕文笑笑,没接话。 离开仙居殿时,天开始飘雪。 闵裕文撑开伞,举过头顶,伞面朝李幼白倾斜过去,雪花很快变大,鹅毛一样洒落。 李幼白仰起头,哈出的热气凝成一团团水雾,她扭头冲他微微一笑,将伞柄推到闵裕文面前:“我斗篷上有兜帽,你自己打着吧。” 说罢将兜帽扶起来,往前蹦跶了几步,回头摆摆手:“半青在等我,我先走了。” 雪青色的影子像是为了逃离他的视线,走的很是迅疾,他捏着伞柄,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冻得没了知觉,书童递过来暖炉,他捧在怀里。 再有几日,卢辰钊便要回来了。 用晚膳,闵裕文忽地问闵弘致:“父亲,当年你是如何娶到母亲的?” 闵弘致抬头:“怎么,遇到麻烦了?” 秦文漪跟着看过去,放下碗筷:“幼白她,是不是不喜欢你?” 闵裕文点头:“她或许会来退亲。” 秦文漪怔住,看了眼闵弘致,问道:“你是做了什么错事,令她不高兴了。还是你太沉闷,她不喜欢。” 闵弘致清嗓子,示意她不要再问。 “你想不想退亲。” 他向来干脆,见儿子神色郁郁,便想着推他一把。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但都是年轻气盛的孩子,哪里就知道谁适合,谁不适合。 相处久了,慢慢也就了解彼此。 他们的儿子自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便是女娘也都不断绝地同他示好,他们也没想过儿子会为着旁人的不喜欢而烦恼。 “父亲,我想娶她。”闵裕文简单直接,“我确信我喜欢她,想跟她白首不离,我喜欢跟她在一起时那种心情,很安然,让我觉得平淡真切。” 他站起身阿里,郑重作揖:“父亲,请您成全我。” 他所谓的成全,含了私心,他是要让父亲动用交情与贵妃协商,令这门婚事无法解除。 李幼白的生父亡故,她可以不听他的,但贵妃还活着,她是幼白的母亲,说出的话在幼白心中是很有分量的。 “好,我帮你。” ... 半青看到李幼白的伤口时,心疼的直掉泪。 白毫刚从济州赶到京城,见她抱着姑娘哭,便自己出门去买伤药,回来后,半青还在哭,他没忍住,将人拉开劝道:“你手劲太大,控制不好力度,姑娘的手臂怕是被你勒青了。” “啊,我看看。”半青张着嘴,眼里的泪止住,忙去扒拉李幼白的袖子。 白毫拍她手背,使了个眼色道:“你去洗把脸,然后帮姑娘把药敷好,晚上再看吧。” 白毫来到后,帮了半青不少忙,先是将书架重新整理一番,又去书肆按照姑娘读书的习惯采买了几本,碰到难得的古籍,便也会掂量着自行购入,如此东边的书架便都换上新书,旁边则立着插满梅花的瓶子,含苞待放的骨朵沾着水珠,有股淡淡的幽香。 李幼白躺在床上,多日来紧绷的弦松开,此时才觉得累到极致。 一夜无梦,睁眼便是翌日清早,下了整夜的雪,打开门入目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 宫里来人,道贵妃召她。 李幼白简单梳洗一番,换了件对襟绣芙蓉纹小袄,下面是秋香色如意裙,半青找出那件绯色狐裘大氅,帮她整理好系带,李幼白临走前,转头又要了把伞。 雪后的宫城巍峨肃穆,引领的内监换了个人,李幼白抬头,忽然一愣。 竟是顾乐成。 “顾大监,您怎么亲自来了?”顾乐成是刘长湛身边的老人,寻常是不会做这些琐碎事的。 顾乐成笑着说道:“贵妃娘娘在宣明殿,陛下听闻娘娘要见小李大人,便叫奴才过来候着。雪天路滑,小李大人注意脚下。” 崔慕珠找李幼白的确有事,因着闵弘致的一番话,她想同李幼白商量婚事。但她没想到的是,刘长湛会在今日召自己去承明殿,且当着自己的面令顾乐成去接李幼白。 崔慕珠心中生出不大妙的感觉,缓缓走到屏风处,往偏殿扫了眼,忽然看到一个硕大的铜制牢笼,当中人背对他们坐着,反复华贵的裙袍像是一抹刺眼的鲜血。 她倏地握紧拳头,肩上一沉,她扭头,刘长湛拥住她环过细腰,下颌抵在她的颈间,嗓音低哑深沉:“贵妃,为了你,朕做什么都可以。” 笼中人仿佛颤了下,旋即慢慢回过头来。
第79章 那是一双晦暗郁沉的眼睛, 因嫉妒而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猩红如野兽一般,死死凝视着殿中人。 这一刹,崔慕珠只觉得恶心, 她想起多年前看到的场景,想起刘瑞君着薄软纱裙靠在刘长湛怀里,说这一生一世都不背弃他,抛弃他,说她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 为他的帝王业保驾护航。而刘长湛是怎么回的,他没有推开刘瑞君的靠近, 而是用低沉的语调回应她, 道阿姊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不管是姜皇后还是崔贵妃,谁都比不上阿姊的分量。 好一对彼此信任的姐弟。 那一瞬,初将真心付诸刘长湛的崔慕珠除了暗嘲自己的愚蠢, 再无其他想法。从被纳入宫中到生下刘识, 她准备同刘长湛好生过日子的时候, 却叫她发现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不配得到她的真心。 她想过报复,但在重逢言文宣后, 她改变了想法, 她是真的想同言文宣一生一世走下去的。他太好, 好到无可挑剔, 于是她设计了焚宫, 在安福的帮助下顺利逃脱。 当时有多幸福, 现下便有多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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