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闵裕文克制着悲愤,形容一如既往的淡然。 李幼白没有说话,咬着唇站在他对面,连眼神都不敢对视。 “我...” “是为了解除婚约吗?” 声音在压抑着颤抖,但能听出闵裕文的紧张和震惊,他说话向来稳重从容,可此时却有些飘忽。 清雅尊贵的人,站在她面前就像等待宣判的罪人,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一瞬不瞬。 对于效忠新君的投诚,以此来获得转机,是为了摆脱自己,跟心爱的郎君在一起。 闵裕文站定,颀长的身影似乎晃了下,他闭了闭眼,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我哪里不好,竟叫你如此厌恶。” “不是,你很好。”李幼白蹙眉,“但我们的婚约本就是长辈的安排,不是我们各自中意的,既如此,何不为了分开努力争取机会,也好在真的解除婚约时,彼此体面。”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中意。” 话音刚落,屋中静的骇人。 闵裕文自知情绪失控,转过身不再言语,过了不知多久,他淡声说道:“我会着人暗中保护,你去吧。” 去舒州途中还算安稳,但沿途流民颇多,经历了战火后的城池难免令人唏嘘,往日繁华不见,勉力支撑的店肆鲜少有人经过。 盐税案陆续查了一年多,之前涉及刘瑞君,而刘长湛又对这位阿姊格外宽仁,故而刑部一拖再拖,便始终没有定论。如今时世不同,刘瑞君在檄文上已然成了悖逆君主的罪人,但分寸还是要把握好的。 崔钧见到李幼白,自是吃了一惊,但人手带的不足,而李幼白誊抄记录又格外条理,故而便将人留下。当夜便审问了舒州官员,起初那人不肯松口,后得知刘瑞君之事,魂不附体,自知再无指望,便开始吐露实情。 李幼白抄了半宿,但他招供的官员实在太多,写到后来崔钧不得不令看守的衙役暂时离开。 写到最后,李幼白合上纸张,咳了声,面色呈土灰色。 崔钧递给她温水,李幼白道谢。 “你是为何而来?” “在燕王殿下身边我没甚用处,得知大人在此后便快马加鞭赶来,想着为大人分忧。”李幼白躬身。 崔钧笑:“一派胡言。” 但也没有继续盘问,起身去往后院休息。 李幼白回屋时,已经接近辰时,乌沉的天浓云密布,将本该升起的日头遮的严严实实,空气里浸着冷意,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抱紧手臂。 刘瑞君的人是在这日上半夜动手的,来了八个死士,皆劲装打扮,着黑色衣裳靴履,蒙面束发,只露出眼睛。 卢辰瑞在打斗中受伤,索性伤情不重,最后八个死士好容易逮住一个活口,被卢辰瑞一拳打昏,接着拔掉毒牙,塞上破烂布子,五花大绑捆在院中那棵银杏树上。 下着雪,那人很快苏醒过来。 刘瑞君猜测这可能是陷阱,但她还是想试试,毕竟能抓到崔慕珠女儿的想法像是毒蛇一样,搅得她不得安宁,闭上眼都是渴望。 这死士训练有素,起初如何都不肯开口,后来还是崔钧动手,只过了盏茶光景,此人便吓破了胆。 崔钧用帕子擦拭手指,抬眸扫向李幼白,沉声道:“有什么想问的,便去问吧。” 他转身回房,仿佛毫不在意她到底想问何事。其实就算不问,他几乎也能猜出,卢家三位郎君都来了,还能为着什么,自然是为了卢辰钊。 询问过刘瑞君如今的扎营地,得知她与军队分开时,李幼白很是诧异,拿刀抵在死士颈间,问:“她为何要住驿馆?” “殿下沿途又杀了几户官家女眷,凭着她们的籍契身份得以入住驿馆,能打听消息,也能住的舒坦。” 刘瑞君落败而逃时,想来日子难熬,行军途中大都随时扎营,营地里的生活岂能比得过安然的宫城,署衙,她养尊处优惯了,必定是受不住磋磨,这才想到此等狠辣的法子。 若一路逃窜,难不成要一路杀人? 卢家三位郎君互相看了眼自己的身形,与那死士对比一番后,卢辰瑞站出来。 “我扮成他,混进军营。” 得知兄长没死,他们都很高兴,但兄长被关押的地方属实严密,只有凭腰牌才能进入,不管怎样,至少知道他在哪了。 李幼白想起什么,转头走向捆绑的死士,逼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昌远侯也负责看守?” “是,昌远侯深受殿下倚仗,从淮西往南逃的路上,若非昌远侯熟悉地形,我们恐早就涣散了。” 得到确认,李幼白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卢辰钊应当无事,这是他们的谋划,尽管没 有告知任何人,但她捋顺所有线索后发现,卢辰钊是在等最后的汇合,从内部彻底瓦解刘瑞君一派,让燕王能以最小的损失为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如若如此,燕王的名号便能在坊间在军中彻底传扬开来。 贤明的殿下,必然能成为得力的储君。 她稍微松了口气,得知卢辰瑞要潜入敌营后,跟上去,道:“加上我。” “不可,我陪四郎同去。”卢辰睦当即拒绝,“你是个女娘,又受了伤,不能去冒险。” “但我比你们更加熟悉他要做什么,而我们又该如何接应。” 闻言,三人俱是不语。 李幼白安慰:“放心,随行的暗卫会一直保护我们,不会出任何差池。” 她的确熟悉卢辰钊的心理,故而对他的计划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直到与卢辰瑞着玄色劲装混入军营,他们开始有意无意透露长公主染重病的消息。 刘瑞君本就不在军营,将士逃窜疲乏,闻言难免军心涣散,一夜间斗志几乎消失。篝火潦草地燃着,三五成堆的人思念起家人,偶尔听到低吟的歌声,其余人闻之沮丧。 他们的踪迹很快被人怀疑,死士剩的不多,此番回来也只他们两人,何况他们为了不泄露身份一直少言寡语,这日被上峰召见,两人便知情况不妙。 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去寻卢辰钊,卢辰瑞悄悄去往昌远侯营帐后的戍守之地,李幼白则打算去面见昌远侯。 离她与燕王约定的时间只剩一日,一日之后,大战就要爆发,她需得在此之前得到确切答复。 其实那夜燕王的态度也辗转告知她内情,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他默认了卢辰钊是内线的意思,也就是说,卢辰钊是先锋,她是过来增补的,只要他们配合默契,此战很快便能结束。 天下着雪,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头顶,睫毛上,她抬手拂落,正要提步走向昌远侯营帐,忽觉身后有人,回头,便被他骤然抱住,大掌顺势捂来。
第78章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于敌军阵营千钧一发之际,看到最想见的人。 这一刻,李幼白仿若做梦一般, 她用力瞪大眼睛,不敢眨眼,卢辰钊亦是如此,但情形紧张容不得叙旧,他捂着她的嘴, 将人拦腰抱起来,倒退着藏到银杏树后的临时库房中。 弓腰立在门口听了少顷, 复又松开手, 低眸,望见李幼白闪着水光的眼睛。 心下一动,双臂环过她肩膀,紧紧抱她入怀。 什么都不需要说, 他知道她什么都猜到了。 “卢开霁, 你如此为燕王谋划, 是不是为了我?” 李幼白垫着脚, 揪着他的衣尾仰起头来。 卢辰钊笑,忍不住将唇落在她眉间, “我是为了卢家, 为了我自己。” “别骗我了, 我去同他自荐时, 他告诉我你要了一个不杀的承诺。”当时谈条件, 燕王问她还想要什么, 李幼白想不出,刘识便告诉她卢辰钊所求。 那时她便恍然大悟, 卢辰钊是在为她求恩赦旨意,为着日后她身份的公开,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 她一板一眼地说道:“下次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时,你得提前告诉我。” “好。”他亲她发丝,眉眼温柔。 “卢开霁,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冒任何风险,真的。” 卢辰钊一愣,旋即揉了揉她脑袋:“我乐意。” 李幼白伸手掐他腰间肉,他吃痛却没有躲开,少顷凑到她耳畔低声问:“解气了?” “没有,我很想拿鞭子狠狠抽你一顿。” 天知道她有多么提心吊胆,猜测终究是猜测,在没看到他人的时候,她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等安顿下来,我给你找条趁手的鞭子,叫你好生出气。” “我讨厌你。”她声音有些沙哑,说话间抱紧他,“来的路上我都在想,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该怎么找到你的尸体,怎么将你运回齐州。” “我若死了,你也不必找,就让我在尸体堆里化成白骨。” “好。” “听说白骨戾气重,能循着生前最惦念的人找去,我便是死了,也会守着你。”他笑着说,唇贴在她鼻尖,吻了吻。 李幼白被他勒的太紧,肩膀处的伤扯到,她闷哼了声,他松开,目光凛然:“怎么了?” “没事,你弄疼我了。” 卢辰钊深吸了口气,嗅到那股伤药味,手指握着她的肩,眼睛从那儿移到李幼白面上:“什么伤?” “箭伤,被人暗算了。” 她没有细说,一是来不及,二是不想叫他误会。 李幼白把卢家三个郎君赶来的事告诉了他,他似乎毫不意外,对于家人的信任就像相信自己。 “明日我们会扮作死士去驿馆回禀长公主,届时大战爆发,硝烟四起,你要顾惜好自己。”李幼白靠着他,同时注意屋外的动静。 卢辰钊抚着她的腮颊,沉声笑道:“那你保护我。” “我和四郎一起,护不了你。”李幼白抬手戳他,“你们不必为我改变计划,我跟四郎会在今夜全身而退,明日的暗卫亦会随行保护,是燕王殿下亲派的勇士,势必不会再让长公主逃脱。” “事成之后,我们京里见。” “好,你等我。” “我等你。”李幼白垫起脚来,主动亲他的唇。 他将人一把揽住,俯身回吻,少顷后,不得不松开,看着她进入昌远侯的营帐,又在密探后亲自送她和四郎离开。 他的姑娘,不比任何郎君差,甚至比他们更聪明,更勇敢,更果断。 这场战事以单方面压制性的胜利结束,消息传到京城时,姜皇后正与五公主商议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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