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裕文屏了呼吸,在未来得及思考前,挺身挡在李幼白面前。 他用力过猛,那薄刃晃了下,将他的衣领划破口子。 “陛下,臣愿代幼白受罚!” 他跪在那儿,如松如竹般挺拔,清隽。身后人跟着膝行上前,不卑不亢道:“微臣自己的过错,不愿牵连旁人,望陛下宽仁。” 转而又与闵裕文道:“闵大人,是我对不住你,陛下若要责罚,我无话可说。”她一字一句说的坚决,又给闵裕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惹上麻烦。 今日的事,任何人都替不了,与其如此,不如只她一人受罚。 “你是我未婚妻子,你的事,便是我的事。”闵裕文异常顽固。 刘识见状,只得硬着头发跟着求情,殿中三人齐齐跪在刘长湛面前。 他苍劲的手颤抖着,忽而露出抹笑,剑掉在地上,他转过身去。 或许是他老了,心肠也不如从前那般狠毒坚硬,分明能手刃阿姊,可面对这些年轻郎君,女娘,他竟然心慈手软起来。刘长湛不是笑他人,而是笑自己,换做往常,他决计不可能因谁的求情而改变念头,尤其是该杀的人,便一定得死。 他的亲人,也必须站在他的一边,不管是对是错。 可时至今日,他忽然有些疲惫,力不从心。 在阿姊被射杀的刹那,他觉得有座山倒了,他有一丝恐惧,但不后悔。那山挡了太久,令他手脚受阻,也是时候该倒了。 “顾乐成!” 他发出低沉的嘶吼,更像是年迈的兽在咆哮。 顾乐成将从仙居殿回来,闻声急急赶来,躬身道“奴才在。” “上前,过来。” 顾乐成走到他身边,刘长湛凑近与他吩咐了几句,便见顾乐成的脸倏然一变,眼神往殿中三人瞟了眼,随即敛了神色退下高阶,往侧门离开。 不多时,顾乐成端着一盏酒来,在三人的注视下走到李幼白面前,双手奉上。 “李娘子,请。” “父皇!” “陛下!” 刘长湛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李幼白,朕可以不杀你。但这杯酒是赏赐,你不能拒绝,也必须得喝得一滴不剩。” 双耳雕狻猊酒盏,满满一盏酒,散着浓浓的香气。 李幼白脑中忽然浮现出卢辰钊的身影,或许是这空隙太久,让她情绪得以舒展,总之她就是想起他来,一想到这儿,又有点舍不得死。她看着酒盏,片刻的犹豫后端起来。 闵裕文道:“幼白,别喝。” 她笑,殿中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刘长湛一人势力,他是帝王,他要谁做什么便没有回头余地。 她举了举酒盏,放在唇上刚饮了一口便被人劈手夺下,她惊讶地看去,闵裕文捏着酒盏,像是下定决心,望着她时犹如千山暮雪,眸中万语千言一句未说,他忽然轻松地笑了笑,道:“不管是什么,我陪你。” 说罢,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杯盏放回平底托盘中,酒的辛辣刺激着喉咙,生出一股热燥的意味。 刘识攥住双拳,“明旭你真是...”他说不出话。 闵裕文反而做文人揖安慰:“我特别坦然。” 刘长湛没有放两人离开,而是命罗云将人带到一处偏殿,熄灭地龙除掉炭火后将人关在里面。 “拾翠殿。” 李幼白逡巡一周,发现殿中陈设都是新的,但因疏于打扫而落了一层灰尘,蛛网到处结起,墙角,廊柱下,桌案圆凳上,各处都有。天寒地冻,只在殿中待了少顷,便觉得又冷又潮。 匾额上的字都掉了漆,灰扑扑躺在地上,不知何时摘下来的。 不久前,孙映兰还住在此处。 想到这儿,李幼白心中一阵唏嘘。 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在孙少辉死后便彻底与娘家断了干系,孙德成那种父亲,只会为了前程往上爬,哪里还记得宫中这无用的女儿。 但李幼白不知道孙映兰是如何死的,还有她身边的菊芽,仿佛悄无声息就没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离开。 “你怎么了?”李幼白站在窗前,试着推动,但窗户皆从外钉死,她用力拍了拍,没人回应。 罗云锁起门后便离开了。 闵裕文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掩住胸口,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李幼白疾步走过去,弯腰看他的脸色,他喝得多,若是毒/药发作,也是他先开始。但她在往拾翠殿走的过程中便想明白了,刘长湛必不是为了杀人,若他想杀人,不会如此辗转周折。 她轻拍闵裕文后背,闵裕文转过身,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你别动。” “哪里疼?”李 幼白不知他这句话的意思,又跟着转到他面前,小脸凑过去,闵裕文的脸开始发热,从内往外蒸腾着热浪,他不敢看李幼白,小腹中仿佛涌起一股酸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变得异常松弛,饥渴。 他知道一定是那盏酒的缘故,他想提醒李幼白,可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原先想说出口的话忽然哽住,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贴上李幼白的脸,李幼白僵了下,眼神下瞟。 “闵大人,你到底怎么了?” 闵裕文羞愧地低下头,强忍住那股冲动掐着手心:“酒里有药。” “春/药。” 李幼白的脸瞬时从白变红,她啊了声,下意识往后连退数步。 闵裕文大口喘气,此刻药效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仿佛站在云间,面前那人恍恍惚惚,美好的不似真实,他想说,你看,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卢世子少。 可他笑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幼白见状,便知待会儿情形难以控制,遂飞快地跑去柜门前,拉开,翻出几件陈旧的衣裳,边观察闵裕文,边用手撕裂,撕成布条子,随后又折返回去,道了声:“得罪。” 闵裕文将手伸过去:“绑紧点。” 李幼白便缠了几圈打成死结,怕不牢固,便又系了两遍,又将他的双脚也绑缚好,最后他靠在廊柱上,低垂着眼皮哑声道:“将我固定在此,我怕...” 服过这种药的人,大都意志不坚定,何况是让他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禽/兽。 李幼白嗯了声,找出最长的布条拦腰将他捆在柱子上,打结时,忽觉眼前一晕,双膝发软,她跪在地上,攥着布条的手紧紧握住,那虫子啃咬般的滋味令她又痒又麻。 闵裕文扭头,瞧出她的异样,便知她也药性发作。 “你离我远一点。” 李幼白不动,想等那阵难受过去再动作,可约莫是她方才跑的过快,又在绑缚间运动出汗,此刻她脑袋晕的厉害,一股股的热意令她咬紧了齿关,不敢泄出一丝声响。 她余光扫到闵裕文的脸,当真是谪仙般的美人。 眉若远山,眸光涟涟,高挺的鼻梁上沁出几颗汗珠,唇微微抿着,看起来像可口的樱桃,她很想咬一口。 只一口便好。 如是想着,她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她压不下那火气,对自己的想法觉得羞耻难堪,遂咬破了舌尖,抬手忽地给自己一巴掌。 闵裕文同样难受,她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中是加倍的诱惑,那小脸欺霜赛雪,明润的眉眼干净透亮,还有那唇瓣,那是他吃过的唇,各种滋味在此刻仿佛放大了似的,抓肝挠心的想要再试试。 “陛下究竟要做什么?”李幼白快哭了,靠在柱子另一侧。 闵裕文没说话。 李幼白又抬手,还未打到脸,闵裕文道:“方才我该替你全喝了才是。” “他为何要给我们下药,不,为何要给我下药。” “或许是要成全我们。” “可我跟他..说过,我们..”李幼白掐自己腰上肉,“会不会是有别的原因,他给我下药,你被动陪我,我们若在一起,那卢开霁和五公主...” 李幼白不知刘长湛是如何知道她跟卢辰钊关系的,两人不曾对任何人公开,但他又一清二楚,约莫是在暗中着人秘密调查过。 他终是要成全姜皇后的愿望,促成卢辰钊和五公主的婚事,这不仅仅是为了姜皇后,更是为了迁出京城的姜家。 凡事过犹不及,留有余地才不至于狗急跳墙。 他要用这桩婚事来稳定姜家。 卢辰钊留在淮西清扫战场,他归来时情形又会如何,李幼白不敢想。 闵裕文神色稍微冷淡:“幼白,你便这般喜欢他。” 李幼白咬了咬唇:“我的确喜欢他,但我也是真的在推理猜测,不是胡乱想的。” “闵大人,我们会被关在这儿一夜,等到明日被人发现,便会百口莫辩,只能有一条路走。” “那条路我等了许久,但我想等的人似乎不愿与我一起。”闵裕文压抑着情绪,那燥热胡乱冲着神经,他掐着掌中肉,难受地咬着牙根。 “你也会遇到你喜欢的人。” “我已经遇到了。” 李幼白:.... 她脑子乱,说来说去又将自己绕回死胡同。 “你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你要卢世子,不要我。” “你不要我,是不是?” 李幼白听不得这般可怜的嗓音,让她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幼白,你过来。” 李幼白没动,却往后转头,对上他浓黑的眼眸,像是被吸住了似的,她别不开眼,贪婪地望着他。那样貌属实生的俊美,又有药的作用,皙白的脸庞透出一抹嫣红,她看呆了。 闵裕文凭着本心:“幼白,我很热,帮我解一下衣领。” 他出了很多汗,像要透不过气。 李幼白小心翼翼帮他解开领子,尽管克制,但手指仍碰到他的脸,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空气中仿佛有闪电劈过,她的手指带着他脸庞的热度,蜷了蜷。 “我...不是故意的。” 闵裕文闭了闭眸,喉中喃喃着:“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会对你负责。” 然后便猝不及防,低眉衔住她的指肚。 李幼白呆住。 他顺势掀开眼皮,漆黑的瞳仁像星辰般朦胧闪烁,热意沿着手指一直传到心口,她脑中轰隆一声,血液仿佛被烧着了,从慢到快,直至无法控制的奔腾。 她难受地哼了声。 感受到他牙齿的微磨,她很想沉迷下去,但在意识丧失的前一刻,她抽出手来,继而飞快地挪到对面,扶着柱子站起,然后在闵裕文的注视下,脑袋撞向床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8 首页 上一页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