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皇后为五公主刘冷润看了门好亲事,对方是前朝老太傅的孙子,虽说家门式微,但好歹都是读书人,规矩本分,也好拿捏。 崔泰回道:“陛下,几场大雪后,襄陵修整难度增加,将作监调拨过去两批人手,应当能在明年春日完工。” “好。” 刘长湛瞥了眼崔慕珠,见她神色怏怏,心里也不是滋味,遂伸出手,在桌下攥住她的,崔慕珠一愣,刘长湛又握紧了些。 “贵妃瘦了,梅香和梅梧照顾不周到吗?” 梅香和梅梧忙跪下。 崔慕珠抽出手来,“陛下说的哪里话,是我脾胃不和,怪不得她们伺候。” “找太医看过了吗?” “都是经年累月攒起来的小毛病,不需要看。”崔慕珠实在没空与他在这儿装腔作势,起身便要往外走,刘长湛咳了声,拉住她,“贵妃再坐会儿。” “不...” “崔钧,大理寺那位小李大人做事如何?” 崔慕珠立时顿住,回眸对上刘长湛微笑的眼神,手指被用力握了握,她转身坐回原处。 刘长湛夹了箸鱼肉,“贵妃吃点。” 崔钧扫了眼,沉声回道:“她聪慧干练,勤勉克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么,也不枉费朕钦点她为状元郎了。” 刘长湛拍了拍手,用巾帕擦掉指缝间的油腻,抬眼:“今日起,升她做大理寺正吧。” 崔钧怔了瞬,道:“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此乃正六品职,她虽有才却也未免太过年轻。” “唯才是举,唯才是用,若她有能力,也不在乎她年轻与否。”刘长湛冲着崔慕珠一笑,问:“贵妃觉得呢?” 崔慕珠道:“陛下说的都对。” 崔泰和崔钧离宫时,为着此事聚在一起聊了半晌,车内的炭火噼啪烧灼,崔泰面色凝重。 “父亲,若再拖延下去,保不齐哪日便会爆发。儿实在觉得陛下难猜,他虽重用咱们,可当年妹妹的事对他而言毕竟是根刺,咱们自家人知道,妹妹不是去道观祈福,而是真真切切同旁人在一起了。故而咱们提心吊胆十几年,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今时今日不同,三郎已经踏入东宫,皇子中再没别人能与他抗衡。但儿总有种感觉,陛下近日来仿佛对妹妹很是不满,话里有话地点拨,儿怕阴沟里翻船,天子一朝怒,满盘皆输。” 崔泰点头:“你觉得他今日席上是何意思?” 崔钧摇头:“儿猜不出。” 崔慕珠是个极其有个性的女郎,当年即便得知她和言文宣有过一场,也仅仅是崔泰和崔钧知晓,两人还是在崔慕珠被抓回来后从刘长湛口中得知的,当时他们惊出一身冷汗,只以为官路到此为止,崔家也要面临灾难。 可没想到的是,妹妹竟能起死回生,连带着崔家也水涨船高。 “他为何会提及李幼白?” 崔钧屏住呼吸,听崔泰说道:“你妹妹是个嘴严嘴硬的,但事到如今你我的猜测恐怕是真的,李幼 白与你妹妹不仅仅是长得相像,或许她就是你妹妹和言文宣的女儿。” “那陛下会不会杀了她。” “不会。”崔泰摇头,“若要杀李幼白,他不必处心积虑升她为大理寺正,在我看来,他更像是用李幼白来拿捏你妹妹,叫她听话。” 崔慕珠能受宠几十年,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这份恩宠伴随着危机,也让整个崔家跟着谨小慎微起来。 “父亲,儿以为,时机到了。咱们是妹妹的娘家人,更是三郎的助力,他在高位,却也要受陛下的钳制,不如便在年底动手,彻底挪开压在咱们头顶的这座山。” 崔家已经隐忍了太多年,就像被养在金丝笼中的鸟雀,虽有锦衣玉食,但这份恩荣是伴着铡刀一起来的。任何人脖子上悬着刀,都不会好过。 “你与太子时常走动着,改日我与你妹妹聊聊,切记谨慎。” “是。” .... 因姜皇后的病体,故而五公主的婚事着重提前准备,四司六局紧锣密鼓,礼部也派出官员帮忙协调规矩礼仪,期间刘长湛去过姜皇后宫中,但也只是小坐,便又离开。 刘冷润能下地后,便经常在院里晒太阳,她落了病根,总是下红。 姜皇后难得出来,与她抱着手炉躺在廊下,冷风吹着,有这股寒意才叫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母后,若我嫁去太傅家,他们厌弃我,我该如何?” 刘冷润扭头,眼睛里全是对未知的困惑。 姜皇后叹了声,有气无力道:“阿润,该做的事母后都帮你做了,剩下来的路你得自己去走了。母后担心你,但也不能再继续陪你下去,我的身子,撑不了几日了。” 刘冷润眼圈红:“母后是要看着我大婚的。” “我会在那之前用药维持,送你风光大嫁。” 如此,刘冷润才稍稍安心。 但夜里,姜皇后便被刘长湛从床上揪起来了,她蓬头跪在地上,温顺地一言不发,听那人无情冷酷的咒骂,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嘴。 刘长湛气急,抬脚踹她肩膀:“蠢妇!” “你蠢便也是了,养的女儿也蠢不可及!跟什么人勾搭在一起,惹出祸事便杀人灭口,杀人也就罢了,竟也处理不好尾巴,叫人拿捏住把柄。如今平南伯夫妇上书求朕,要朕给他公道。 难不成朕杀了你给他们公道?蠢妇!你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他掐着腰,似要将所有怒气发泄出来。 姜皇后匍匐在地上,支撑着双臂重新跪起:“陛下恕罪,请陛下念在妾没几日活头的份上,饶恕妾的罪行。” 刘长湛咬牙切齿:“朕当初怎么会选你做皇后!” 琼芳端来热茶,刘长湛接过饮了口,继续骂道:“此事朕会了结,但你务必嘱咐你那蠢笨的女儿,叫她嫁过去后规矩些,别再修了皇家颜面。” “是,妾谨记陛下教诲。” 刘长湛走后,琼芳扶着姜皇后站起来,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走到那茶盏旁,手指慢慢摩挲着边缘。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琼芳不忍,“娘娘,您要珍重身子,您还要看护公主出嫁的。” 姜觅云笑,拍了拍琼芳的手:“还是你们最忠诚。” 因着礼部繁忙,李幼白去闵家时,并未见到闵裕文。 秦文漪很是喜欢李幼白,拉着她说了些家常话,但见她神情拘谨,便知此番有目的。 “你有事要找明旭?” 李幼白起身,朝着秦文漪深深福礼:“夫人,我找您和闵尚书,也找闵大人。” 秦文漪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仍保持淡淡的笑:“为了婚事?” 李幼白跪下去:“尚书大人,夫人,我想解除婚约。” 两人丝毫不意外,闵弘致甚至端起茶来喝了口,秦文漪叹气,招手想让她起来,她没起,依旧跪在那儿。 “幼白深知此事重大,关系两家尤其是闵家的名誉,但细想日后,终究是我和闵大人的生活,所以我想....我觉得我和闵大人比起做夫妻,更适合做朋友。 我知道您二位为难,但仍厚颜前来退婚。为不影响闵大人之后议亲,如若需要推脱的责任,您尽可推到我头上,我绝不辩驳。” “闵家人还不至于刁难一个小姑娘。”闵弘致深吸了口气,知道此事怕已成定局,“你有喜欢的人了。” 语气是笃定的。 李幼白点了点头:“有的。” “他比明旭好?” 李幼白脸上一红:“虽然闵大人是京中小娘子喜欢的,但那人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的。” 秦文漪笑:“瞧瞧这孩子,跟我当年真像。” 闵弘致扭头,握住秦文漪的手:“的确像,让我想起你为着咱们的婚事跪祠堂的场景。” 彼时秦家都觉得闵弘致过于优秀,怕秦文漪嫁给他会吃亏,故而都想阻拦,想让秦文漪嫁给门当户对,相貌平平的表哥。长辈是要她一生顺遂,她却要为着喜欢赌上意气。 “幸好我没看错人。” 秦文漪弯腰,握着李幼白的手将她拉起来。 “我很想让你做我的儿媳,但终归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孩子,宫里那件事,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你喜欢的那个,他不介意吗?” 李幼白:“他知道的。” 闵弘致:“是镇国公府那位世子爷吧。” 他常在官场,近日来的官场动态他很是清楚,东宫与崔家,与勋爵门户,崔家又与诸多官员之间,各种关系密集繁琐。儿子跟太子和卢辰钊在密谋什么,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幼白不愿欺瞒尚书大人和夫人,但,的确是他。” “他们家可是很多麻烦。”秦文漪皱眉,“你还小,不知婆媳妯娌姑嫂间的嫌隙。” 李幼白点头:“我知道,但还是想试一试,便是最后错了,我也能回头。” 她不是没有退路的人,也不是为了男人寻死觅活一条路非要走到黑的,但她也会为着共同的欢喜去努力尝试,卢辰钊不退,她也不退。他付出几分真心,她便还他几分真意。 “既如此,我们便不再勉强。”闵弘致开口,“那半块弯月形玉佩,之后我会让明旭还给你。只是你要明白,你是曾经同闵家定过亲的人,日后再要嫁人,必然会承受很多流言蜚语,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多谢尚书大人,多谢夫人。” 李幼白再度跪下,磕头。 随后起身,刚要说话,便听到堂外廊下传来清冷寡淡的一声话。 “幼白,你还没有问过我,不是吗?”
第86章 寒风从屋檐刮下雪花, 如同散开的星星在他周遭拢成团雾。 雪青色大氅包裹着挺拔的身段,如芝兰一般,他站在那儿, 眉眼清隽儒雅,面庞皎洁似月,氅衣随着风吹不断拍打着身体。 李幼白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秦文漪站起来,走到李幼白身边, “明旭,你进来说话。” 闵裕文不动, 目光柔韧:“父亲, 母亲,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和幼白的事,不论它是如何开始和发展的,结局我想自己来决定。” 闵弘致肃沉着脸, 却也没有阻拦, 在秦文漪想再度开口时, 冲她摇了摇头。 李幼白出来才知天更冷了, 许是临近年关,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赶牛车驴车的, 赶着高头大马的, 喧嚷中透着热闹, 热闹中渲染着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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