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已经懒得说她了,又转过去:“这几日没见太子殿下陪你过来,稳妥吗?” 这几日严暮自过府,都是一个人过府。温琢如今也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杨氏虽然知晓近日东宫事忙,却也关心则乱,怕媏媏受委屈。 严暮自还未回答,杨氏的心已经是酸起来了,眼眶有些红:“虽然你不是我亲女,可这些年来相处,你这般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疼的?也是当成阿舒姐姐来看待的。我知你在柳氏手下不容易,却也想着你们分院而住,加上有我在,你父亲继母也是不大敢放肆太过。却也不知道他们这般狠毒,竟然将你算计至此。” 杨氏的体己话说得直白,媏媏的心也有些酸软,眼眶跟着泛红:“是我的命苦。” 温舒见二人相看泪眼凝噎,也懵懵懂懂知道如今严姐姐骑虎难下,就算是神经再大条,也不免生出些悲伤。 其实一开始她还觉得没什么,觉得严姐姐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人出头,那些恶毒的人也终于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仔细想想,苦尽甘来,也是受了苦的。 这些日子又看着严姐姐不要命似的练功,她就开始觉得太子殿下做的不够起来。 在温舒的心中,若是真的好,应该是要将她的严姐姐捧在手心之上才对。 太子殿下让严姐姐这般劳累辛苦,可见这个如意郎君还是不够如意。 “所幸的太子殿下疼爱。”温舒嘴笨,想了想如今严姐姐的处境,只干巴巴说出这句话。 杨氏怕媏媏虽然聪明,到底还是存着些小孩子心性,觉得郎君一时的疼爱就大过一切了。 “我近日身子上不爽利,也昏昏沉沉做了梦。恍然梦到你娘亲当年,那可是金玉一般的人物。河东卫氏那般士族出来的娘子,气质高华又容貌出众。可奈何郎心易变。”杨氏若有所指。 严暮自知晓她的意思。 是啊,她的娘亲可是下嫁。 即便如此,还是敌不过人性。 “姨姨,我晓得的。”她道。 她从看着父亲为了外头的腌臜人同母亲争吵的那一日开始,就晓得了。 男.女之间不能什么都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人性是最为经不起考验的了。 她将自己缝的糖袋递给杨氏身边的丫鬟,让她好生收起来,又道:“姨姨下次吃药时若是难以下咽,就吃些甜甜嘴。” 病中的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一些,杨氏强自压下心中的难过,点头道:“好。” 三人正说着话,厚厚的毡帘被掀起,蒋氏从外头一头钻进来。 蒋氏转头看着三人的眼睛俱是红通通的,心下叹口气,夸张地笑道:“怎么了,娘这是知道我要过来,开心得要哭了?” 杨氏见她精怪,破涕为笑:“是是是,心下挂着你呢。” 严暮自兀自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嫂嫂:“是挂着嫂嫂呢,昨日试了花神礼服,我觉得有些需要改改,连夜画出来了。听闻嫂嫂舅家有从御绣坊中退下的绣娘,不若帮我看看能不能做?” 蒋氏接过图纸,只扫了一眼,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这是你自己画的?”蒋氏正色道。 蒋氏因家中的熏陶,对于衣衫也有有些了解,严暮自这图纸画工绝非一日之功,且十分有灵气。 严暮自颔首。 “太子殿下真是有福气。”蒋氏由衷道。 杨氏听着她们几人叽叽喳喳讨论花神礼服与妆容的事情,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在旁边听着,时不时也插几句。 可是到底是病中,很快精神不济起来。 蒋氏耳聪目明,看着自己婆母撑着脑袋快要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摆摆手打断温舒的说话声,对二人招招手,无声道:“出来。” 几人走到廊下,蒋氏看着又开始纷纷而下的雪,缩缩脖子:“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又转头去对严暮自道:“你的想法很好,我现在就回娘家去问问舅父。不过先说好啊,不能打包票全部能成,你有些点子太新颖了,我舅父家虽然确实有御绣坊退下的老绣娘,可你听……老绣娘,还要多沟通着来改衣才行。” 蒋氏能帮忙,严暮自已经是很高兴,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连连称是。 温舒也跟着去拍自己嫂嫂的马屁:“嫂嫂最好了,我那不成器的兄长能有嫂嫂这样人美又心善的妻子,真是三生有幸。” 蒋氏含笑朝温舒后面看去,没说话。 温舒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求生的欲.望告诉她马上就要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耳朵被温琢轻轻揪住。 “谁是你不成器的兄长?”温琢凉凉说。 温舒其实也没多疼,面上做出快要疼死的怪样:“哎哟哎哟,嫂嫂救我。” 蒋氏承了她说自己人美又心善的情,笑着过去将温琢的手拿下。 温舒一经逃脱,赶紧跑到严暮自的身侧,扯住她的手以求庇护。 “严姐姐,你的身子还要好好养养,手好凉呀。”温舒捏捏她的指头道。 严暮自还未答话,一道温和清朗的男声从她背后响起。 “某这里有手炉,娘子要么?” 严暮自回首,对上一双温润清澈的瞳。 “杜郎君。不……” 拒绝的话未出口,她的手中已经被强塞了一个手炉,杜英眨眼:“新的,放心。”顿了顿,这才向着温琢夫妇点头,“廷卓,五殿下已经在书房之中等候了。” 闻言,严暮自也识趣告辞:“兄长、嫂嫂,你们先忙,我也回去了。” 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怕是等会子雪下得大了,路上还要耽搁一些时日,可不能让赵玉白等。 “我送严姐姐到门口!”温舒自告奋勇,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严暮自捏捏她的衣服:“穿得这么少,在暖房中还好,出去要着凉的。我穿得厚,反而不碍事。” 她跟几人颔首示意,戴着兜帽走入径中。 杜英披风之下的手中居然攥着一把黄皮油纸伞,撑开之后,长腿一跨,走到严暮自身侧。 严暮自讶异地往上看了一眼往自己头顶倾斜的伞,目光才落到郎君俊逸的侧脸上:“杜郎君不必送了,有手炉已经十分感谢了。” 杜英扬眉:“顺路。” 二人背影郎君挺拔瘦削,娘子婀娜曼妙,一蓬大伞挡住雪落纷纷的侵扰。 蒋氏目瞪口呆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向温琢,发现她的夫君也是同样目瞪口呆。 这……杜首辅又是什么情况? * 严暮自也不是矫情的人,更何况赵玉不在这里,她更不必装模作样,欣然接受杜英撑伞的好意。 “娘子要当花神?”杜英问道。 严暮自迈出角门,正要回话,突地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薄冰的台阶一绊,就要摔到阶下。 翠圆朱果赶紧想上来拉,也险些被薄冰绊脚,爱莫能助。 幸亏杜英就在她的身侧,眼疾手快,很知礼地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拉稳。 自己却因此脸上溅了一点雪泥。 严暮自惊魂未定,心想幸好赵玉不在。 不然在他面前毫无形象摔个大马趴,别说是要他倾心了,怕是以后看到自己,赵玉那颗心都会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她内心有一丝疑惑,不对,这个时候自己怎么会想到他? 她只是一闪念,就抛到脑后了。 严暮自掏出帕子,递给杜英:“杜郎君,你脸上有泥点。” 杜英垂下眼帘,看着她手上的帕子,无声笑着接过:“好。” 杜英擦了把脸,严暮自看他脸上的雪泥被擦掉,这才松口气。 刚想着要把自己的帕子要回来,却见杜英将她的帕子攥在手中,没有归还的意思。 “脏了,某洗了再还给娘子?”杜英道。 严暮自想了一下。 她的绣工不大好,仅在一帕南蜀丝锦上头歪歪扭扭绣过个朵花,其余的也是朱果绣的,那一帕已经被赵玉拿走。 现下杜英手中的那一帕是朱果绣的,布料十分普通,不值什么钱,也没有任何关于她身份的信息。 只绣了个恭喜发财,想来也是不打紧。 她大方道:“不要紧,送给郎君了,用完只管丢了就是,不用洗了。” 杜英目光灼灼,唇抿成一条线,很明显只听进了“送给郎君”四个字,后头的话一字没听。 杜英沉默间,严暮自已经上了车,朝他摆摆手,客套道:“杜郎君,回见。” 车帘落下,杜英撑伞站在雪中,捏着丝帕的手更紧,显出好看的筋骨。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轻声呢喃:“回见。” 远远,一双玄瞳冷冷看着阶下的杜英,长指撤开车帘落下。 车厢中的第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被迁怒。 * 严暮自到行宫之后,开始一如既往准备饭菜迎接赵玉。 谁知今日奇怪得很,菜都凉透了,赵玉也没有过来。 朱果过去跑了一趟,回来说是太子殿下还在忙,让她不必等了。 她立刻心下一喜,让朱果去热菜:“再加两个肘子,等会我们一起吃。” 赵玉过来的时日,她的筷子大多会落在那些吃起来吃相会比较好看的菜色之上。 不过众所周知,这样的菜也一般不大过瘾。 为了保持形象,她已经忍耐多时。 她心中不由得夸赞了一下赵玉,好小子,知道体谅我。 * 赵玉这边的事情早就处理完了,盯着看过的案牍又看了一遍,于是风岩又挨骂了一遍。 风岩心下叫苦,这真是无妄之灾,先前太子殿下还夸他干得好来着。 赵玉眉峰紧锁,还要开口,风岩马上道:“殿下,今晚都不过去看的话,怕是娘子会忧心。” 赵玉一想,也是,今日的事情大部分也是杜英的孟浪、不知礼数和恬不知耻。 是不太关她的事。 自从上次一起用饭过后,这段日子以来,再忙他都会过去看看,今日猛然不去,怕是要吓着她。 赵玉这么一想,心中的气恼也被冲淡几分,扬了扬下颌,大赦天下般:“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风岩一喜,行嘞,不用挨骂了! 赵玉在房中来回踱步,房中的石板都要被他磨平了,风岩才满头风雪地踏进院中。 他耳朵一动,又坐回去,手中装模作样拿着一支朱笔,好整以暇般看着推门进来的风岩:“怎么样?” 她有没有知错? 风岩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艰难道:“严娘子……严娘子忧心地睡着了……” 咔嚓,赵玉手里的笔被折断了。 作者有话说: 媏媏:这帕子不值钱,你丢了呗 杜英:嗯,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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