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安秋回头,竟然是柳氏身边的樱桃。 往日里樱桃在柳氏身边时都是极其安分的,后面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就再没见过樱桃。 现下突然出现,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樱桃白生生的指头绞着乌黑的发尾,看向严安秋时目光冷冷。 严安秋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升起强烈不适感,硬撑着将面上的泪揩揩干净,又看见樱桃的目光往严玖投去,下意识将幼弟往自己身后一扯,阻挡住她打量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严安秋道。 樱桃心中冷笑,当初柳氏为了绑住柳夏,将自己送给那个脂粉贼。柳夏那人向来在床.榻之上玩得花,她在柳家的时候身上就被柳夏掐得没有一块好肉,除此之外,还没少受柳何氏的磋.磨。 现下柳家散了,柳氏也身死,她虽然从柳家之中跑出来了,可是仍旧是没了清白身子。乡下原先相好的表兄不再搭理她,现下举步维艰,心中哪里有不恨的。 樱桃也不回她的话,用话激她:“大娘子尸骨未寒,二娘子能眼睁睁看着三娘子要在花神会上大出风头吗?” “什么?”严安秋柳眉倒竖,情绪被挑动起来。 樱桃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冷哼一声,躲避开严安秋抓她的手,掉头走了。 这蠢货还是这么容易失控。 要她说,最好严安秋现下就打上行宫去。太子殿下既然能为了三娘子做到这种地步,最好也能将二娘子和小郎君送下去见柳氏。 她这么想着,本来还萦绕在自己心头的耻辱感和仇恨,仿佛能消散一些,走路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 * 赵玉在书房又看了一日繁琐的盐税账本,眉头一整日都未曾舒展过。 眼看太阳已经西落,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又打开了一本账册。 风岩用养身的沉香饮子将太子殿下手边那盏酽酽的浓茶换下,小声道:“爷,先喝杯饮子歇歇吧。” 赵玉并没有理会,他要赶着在上京来人之前将盐税一案尘埃落定,只有如此,可能他母后的怒火才会消散一些。 若是从前,受一顿责打也就算了。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心中总是担心那个色厉内荏的小娘子遭受牵连。 风岩见他不理会,又补了一句:“这沉香饮子是严娘子那边特地送来的。” 听见这个,赵玉才搁置手中账本,揉揉眉心,将手边的沉香饮子一口饮尽。 风岩大喜过望,还是严娘子管用。 太子殿下废寝忘食看了一天的账本,终于肯不再喝伤胃提神的浓茶,喝些养身的了。 赵玉起身至门口,觑了眼渐渐黑下的天光,点着两盏小孔雀灯的院子落入狭眸。 “那是严娘子亲手糊的灯笼,可画了一下午,真亮堂。”风岩笑眯眯,他还跟着涂了几笔颜色呢。 冬日风冷又急,门头上的两盏小孔雀灯里头的灯烛足有婴儿手臂那般大,重量重些风吹时晃动的幅度也要小上许多,幽幽发着令人心暖的光。 “丑死了。” 赵玉这么说着,嘴角却不自觉往上扬起弧度,径自往那两盏灯的方向走去。 * 朱果看着一桌子的菜,小心翼翼:“娘子,真的不要奴婢再去太子殿下那边禀报一声吗?” 这一桌子丰盛的菜都是严暮自亲手做的,做完灯笼之后又足足忙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天都黑了,也没见太子殿下过来。 严暮自觑一眼桌上变凉的菜,漫不经心用柔荑轻点着桌子。 “不是把沉香饮送过去了吗?不急。” 翠圆站在门口望风,远远看见园径中那两道高大挺拔一前一后的身影,闪身进内屋,放轻声音道:“来了。” * 赵玉进来时,只看见一道落寞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长发编成一个斜辫,黑顺长辫划过柔颈削肩,再往下是细若一掐的腰。 翠园和朱果是面对着屋门的,见到赵玉进来俱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这段日子中,公事繁重,赵玉便是住在书房了。他过来的时候大多严暮自已经睡下,所以,在赵玉眼中,二人这样的表情也是正常。 “太子殿下金安。”翠圆朱果行礼道。 严暮自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欣喜的好消息,蓦地一回头。 鸦发在空中甩出一道弧度,一缕碎发恰到好处在脸颊侧旁落下,水亮的明眸中尽是惊喜。 “殿下终于来了。”她似是娇嗔。 “这么多菜。”赵玉不动声色瞥向桌面上。 尽是些他中意的菜色,他将目光投向风岩,见这家伙默默仰头看房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站起身来,白细的指.尖往他颈前伸去。 勾住披风系带,解开系带的瞬间若有似无碰上赵玉的喉结。 这似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绯红漫上面颊,帮他把披风挂起。 赵玉隼利的目光盯着她柔白微粉的指.尖,喉头轻动。 满桌的菜被婢女们撤下去重新加热,风岩也十分有眼色地退下,将门带上。 二人对坐,严暮自甫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好似是被惊到的雀鸟,红着脸挪开一点视线,这才幽幽开口。 “这么多菜是因为我想着,若是什么时候太子殿下想起这里来了,也能马上吃上喜欢的饭菜。”她的脸适时偏侧,柔黄的烛光照在她的香腮,更显得美.艳绝伦,娇态毕现。 赵玉支颐:“媏媏想孤过来了?怎么也不差人过来说一声。” “嗯……”她垂首,恰到好处露出一截白晃晃的粉颈,“我想着殿下政务繁忙,不该搅扰。可心下总挂着殿下,晚上一个人怎么也睡不好……” 赵玉轻笑。 他为什么没有在这边过夜? 一则确实盐税一案棘手,他已经熬了无数个通宵,几乎是过来看一眼她的睡颜,就接着去忙了。 二则…… 有一晚好不容易可以躺下睡一觉了。 他过来之后,这小娘子却闹腾得很,一晚上做梦间就对他又亲又蹭,抱在怀中时软得像是天上的云朵。 她是睡得香甜,将他撩得差点绷不住。 毕竟他生来尊贵,什么东西都得来得轻易,也是头一遭生出想要摘下面前这个小骗子的一颗真心。他心头升起了想要珍视的念头,便是如何都要守住才是。 “可怎么孤每次过来,都见媏媏睡得香甜。” 严暮自心中道,嗯,果然还是这张嘴,没变。 “那肯定是媏媏梦到殿下了。”她眸中带着真诚的光彩,“媏媏如今的梦中,总是出现太子殿下。” “哦?那想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媏媏就连在梦中也在想孤么?”赵玉道。 严暮自完全没有一丝犹豫:“这是自然,殿下这般对我好,除了殿下,媏媏还能想谁?” 赵玉想着昨晚入梦时,这个小娘子哼哼唧唧就过来要自己亲她。吻得缠.绵时,嘴中还没羞没臊地说:“怎么这般久不曾入梦?媏媏好想凌官。” 这小娘子。 赵玉慢慢悠悠撩起眼皮:“哦?可孤怎么听见媏媏那时口中喊着什么……凌官?” 严暮自眨眨水眸,满脸不解:“呀,我怎么说梦话还叫殿下送媏媏的鸟儿呀。” 顿了顿,小娘子又一脸诚恳。 “是呀,忘了跟殿下说了,之前殿下送的鸟儿,我给取名叫凌官了。”说着,又转头过去逗那只叽叽喳喳的金山珍珠鸟,“是不是呀,我的好凌官。” 珍珠鸟哪里知道她在说什么,歪着头用鸟喙轻轻啄着她的指.尖。 “哦?你的好凌官?”赵玉似笑非笑重复道。 作者有话说: 极限拉扯哈哈哈哈哈 第二更是晚上九点哈,接下来不出意外都是日6000,可能过年的那几天如果太忙的话,3000一章这样。
第31章 三十一场梦 严暮自神情温柔地蹭蹭珍珠鸟, 闻言微一侧头,下颌与纤细的颈部凹出完美的线条弧度,眼神无辜。 “殿下送的, 媏媏都是放在心上的。” 赵玉见她泰若自然地哄自己, 心头像是被羽毛吹拂过, 痒得惊人。 到底梦中梦外都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他心说, 这都肯哄着我了,也算是上心了。 婢女鱼贯而入,将热好的菜放置在案几上,严暮自将珍珠鸟放进笼子中, 将手洗净去给他夹菜。 木筷将一块薄如蝉翼的鱼脍蘸上酱汁,放到赵玉面前的碟子中。 “三郎, 尝尝这个。”她面上含笑。 赵玉的筷子抵在青玉碟盘底, 眼皮一掀, 玄瞳在张合之间掩下目中流光。 “三郎?”他哼笑。 严暮自:“殿下行三, 不是么?” 赵玉并未回答,夹着鱼脍丢进口中。鲜美的滋味在他的空腔之中漫开,飞狭的眸子闪着亮光,看上去心情极佳。 他吃完口中的鲈鱼脍,投桃报李, 也学着她的动作给她的碟中整整夹了厚厚一沓的鱼脍。 “你也吃, 味道不错。哪个厨子做的?”做出让人心情好的菜,这厨子该赏。 严暮自看了一眼碟中合成一大叠的鱼脍,用圆筷夹出一块薄薄的, 放入口中。 还算他懂事, 吃饭就吃饭, 没有像傅允文一样搞东搞西。 严暮自:“好吃么?” 赵玉明白过来:“你做的?” 媏媏乖乖点头:“嗯……这个时期的鲈鱼难得,多亏了风岩帮忙,才找到了好的。我是第一次做,还有本就是想要等着殿下来的,方才没有尝过,现下媏媏吃着味道尚可。不知道殿下觉得如何?” 赵玉果然点头:“不错,第一次做就有这般刀工,悟性极佳。” 严暮自心说,练了多久肯定不能跟你明说啊,再者没试过味道哪里敢让你吃,真是好蒙。 “三郎,还有一件事。” 她的声音软软,赵玉唇角不住扬起,自己上手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推到她面前,扬扬脸示意她喝:“你说。” “再过些日子就是花神节会了,蒋嫂嫂今日过来说,她与阿舒那边忙不过来了。我想着如今三郎与温琢兄长白日也有事,不若我去阿舒家中去搭把手?”顿了顿,她喝了一口肉汤,拈起调羹盛了一勺,递到他的面前,“肉汤鲜美,今日三郎劳累,喝一口。” 她现在看起来极其像是一只乖顺的兔子,一举一动都让赵玉能联想到她在自己身下时,确实也是这般乖巧,像是没有脾气。 赵玉喝完一口,用眼神示意她继续投喂,不多时,那碗肉汤就见底了。 “嗯,我让人送你去。”他道,“不过,花神节会是什么?” 严暮自不动声色:“只是湖州的一个小节日罢了,届时三郎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玉没什么兴趣,而且确实这些日子都要忙得脚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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