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青州来的紧急信件。” 云停让人将云袅带回来陪着唐娴,与他去了书房,看信件之前,先简单包扎了下手臂上的伤。 “怎么弄出来的?”庄廉担忧,“可是遇上刺客了?” “毛毛抱我时误伤的。” 庄廉无语凝噎。 不是,抱就抱了,怎么还大咧咧地说出来? 还有,得怎么个抱法,才能让人受刀伤? 庄廉想问一下后者,嘴巴刚张开,看见云停愉快的神色,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 “不痛的。”云停已经自顾自答了,“就她那点儿力气,能划出多大的伤口?能出血全靠那把匕首锋利。再说了,她也不舍得伤我。” 乐意受这伤,那就乐意着吧。 庄廉决定不再提这事了。 “流了点儿血,把她吓成那样……难道我会与她计较吗?”伤口包扎好,云停坐下来饮茶,尝到清甜滋味,又回味起前不久的旖旎。 走了会儿神,他道:“毛毛给吓着了,你做舅舅的,明日记得去安慰她一下。” “……是。”庄廉快速递上书信,“公子,先处理急信吧!” 云停不至于因私忘了正事,可才接过信件,兰沁斋的侍女寻了过来。 “庄姑娘让奴婢来传话,说答应了公子的事不会反悔,明日清晨请公子过去一趟。” 云停点头让人退下,拆着信件时,心中琢磨着京中出过皇后、尚存留的落魄世家都有哪些。 他入京后就着手整治朝纲,对这些姻亲之类的事情不曾过问,就连那个特意入京来请安的祁阳郡主,都没接见过。 再说祁阳郡主嚣张跋扈,辱骂唐娴,险些伤了云袅的事,云停还没与她清算。 云停心情正好,一心二用,将唐娴有意无意暴露出的身份的线索在心底整理后,确认只差最后一点,他就能看穿唐娴的身份了。 最重要的一点,偏偏被他疏漏的一点。 是什么呢? 桌面的一声轻响打断他的思绪,是庄廉多举了一盏烛灯放在桌案上。 云停暂将儿女私情放置在心底,打开信件细看。 一目三行看罢,他手背上青筋突起,脸色难看得吓人。 “公子?” 云停将信件甩给他,震声命侍卫备马,同时命人传召白太师等人极速入宫。 待庄廉看完书信,他已走出书房,庄廉来不及震惊,匆匆跟上。 . 议事殿中,几位老臣纷纷震怒。 “青州暴雨七日,堤坝冲毁,城镇被淹……朝中早已发出提防水患、地动的警示,暴雨七日……连日的奏折里,青州知府竟然一字未提!” “灾情严重,几个受到牵连的相邻州府中,已有土匪烧杀劫掠、集结起义,疑有外邦奸细煽动……” 为防灾害发生,朝廷数次提醒地方官员遇见异常情况及时上报,并特意加派了驿站人手,以便及时传达各地信息。 没成想,首个受灾地,有着青州知府这种狗官,隐瞒不报,直拖得水患发生,百姓暴动,还在试图锁住消息。 云停晚间还在与唐娴说若有一处动乱未能及时镇压,不出半年,江山动荡,遍地烽烟。 这并非危言耸听。 他也没想到,这事竟然来得这样快。 事态严重,议事殿中的烛火燃了一夜,天将亮时,云停下令:“传旨下去,工部陆勤、楚民易不日清点好粮草医药等物资,带五百将士,尽快出发前往青州救灾。” “白太师、宣威将军辅佐云岸,稳住朝政。” “庄廉把控京城,有人胆敢趁机作乱,格杀勿论。” “……” 几人一一严谨应是。 其余事情吩咐下去了,还剩最后一桩山匪起义的事,白太师谨慎问出:“公子欲往何处?” 云停转着手腕,唇畔噙着一丝杀意,“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时候给我添乱。” 不下狠手解决了第一桩蓄意作乱的叛贼,其余的便会如雨后春笋,快速冒头。 迅速做了决断,离宫时,天微微亮。 外面暴雨倾盆,雷鸣阵阵,举目远望,除了聚成珠帘的雨水,便是黑压压的望不见尽头的乌云。 庄廉紧随着云停,问:“公子不等天亮后与毛毛和小姐说一声再走吗?” 云停跨坐在马背上,身后是一列与他一样的金甲侍卫。 他看着雨幕模糊的前路,缓慢抚了抚下唇,摇头,“等不及了。” “你看好她们。”雨水落在他鼻梁上,他伸手抹去,道,“再有,天亮后,毛毛会说出那两颗玛瑙的来处,先按兵不动,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言毕,带着人向着青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60章 孝陵 云停临走前, 另有两件小事吩咐庄廉。 其一,是让哑巴进宫,与疯三一起近身守着云岸。 其二,是让人给孟岚送个口信, 警告他看好了白湘湘。 庄廉一一照做后, 去见了京兆尹、羽林军统领等人, 以加强京中巡守,防止青州的事情传入京城后闹出乱子。 冒着风雨忙碌一宿, 惦记着血玉玛瑙的来历,在辰时回到府中去见唐娴。 府中同样不安宁, 因为云袅与唐娴双双起了热症。 “不碍事的, 喝几帖药就能痊愈了。”老大夫给两人分别开了药,收起脉枕时, 与唐娴道,“热症易退,心病难医, 姑娘当心啊。” 唐娴堪堪应付了过去。 她昨夜听了半宿的风雨声,艰难睡去后, 梦里仿佛将这几个月重新过了一遍, 醒来后浑身疲惫,脑中混沌, 恨不得就这么永远沉睡不醒。 按唐娴最初的设想,云停在得知她成过亲后就会放手, 轻易放她离开。 事与愿违,不仅没成, 两人还更进一步。 都这样了,再想着溜走, 她看着真的很像一个玩弄他人感情的恶人。 这段感情、父母亲人,还有皇陵宝藏的事,情与义的纠缠纷杂,每一件都在拉扯着她。 不论她如何抉择,都无法给出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满意的答案。 唐娴不知该如何面对云停,心乱如麻,蒙住头在榻上辗转许久,直到发现内侧的云袅被惊雷震醒,呜咽着哭了起来,才打起精神来。 哄了云袅一会儿,唐娴发现她身上格外的热。 喊了侍女进来,侍女惊呼,唐娴这才知道她自己同样是一脸病容。 听大夫诊脉完,庄廉关切问:“怎么还有心事?什么心事?与舅舅说说。” 得知云停不在府中,唐娴暂时放下了心头重担。此时依在床头,无力地一抬眼,道:“什么心事,舅舅你能不知道吗?” 说她胆子小,她常常暗戳戳地刺人,每每刺得人心头痒痒。 庄廉一开始就觉得她这性子有趣。 呵呵笑了几声,他道:“约莫能猜到一些,不确定对不对。姑娘家嘛,心思都是很难猜的……我女儿也是,路还走不稳当,心思多的不得了,可不能惹她生气了……” 说着说着,看见唐娴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庄廉大惊,“怎么了这是?我也没说什么啊?” “我……”唐娴勉强一笑,强装无事,“……我想我爹娘了……” 如果爹娘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 说完,突如其来的悲伤再也无法阻拦,她嘴巴一扁,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庄廉被吓住了,回顾了下两人的对话,猜测是因为他提起了女儿,让唐娴触景生情爆发了压抑的情绪。 ——他家那个小女娃想念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不顾他人眼色,只管自己委屈地大哭。 别的事,他还能质疑是不是装的,这涉及父母亲情的悲伤,他感同身受,无法开口。 庄廉心生懊悔,坐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性情扭曲、爱说谎、心机深重?”唐娴痛哭着道,“我欺负袅袅年纪小,根本没把她当做府中小姐对待,骗取她的信任,再通过她拿捏云停……” “我总以各种理由耽误云停的事情,迟迟不肯告诉他藏宝所在,扭扭捏捏不肯回应他的感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我利用他们兄妹的感情,我低劣卑鄙,我不配,是不是?” 在心中积攒的郁气与疾病的双重攻击下,唐娴丢盔弃甲,自暴自弃地吐露了心声。 庄廉迟疑了下没回答,她已经接二连三的说出许多,全是自我贬低的言论。 庄廉等她发泄完了,和蔼道:“怎么会呢?你是怎么样的,大家有目共……” “我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你不用骗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唐娴用手掌重重擦着眼泪,力气大到把脸颊擦红。 泪水刚擦去,就有新的溢了出来,源源不绝。 是庄廉勾起了她对父母的思念,也是他奉命看着唐娴不许离开的。 此情此景,庄廉不免窘迫。 想喊帘外候着的侍女递帕子给唐娴,又怕让她丢了脸,情绪更加崩溃。庄廉犹豫再三,保持了寂静。 悲伤难忍的痛哭声的屋中回荡,与外面的风雨声混杂,听得人直揪心。 昨晚未发泄完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唐娴尽情抒发。 直到一道撕天裂地的闪电结实地劈在窗外,轰天雷声紧随其后,震得唐娴心头撼动,睁着泪眼往外看了看,悲痛的情绪终于有所消减。 她渐渐止了哭,抽噎几下,红着泪眼问:“云停何时回来?” 庄廉怕再惹她哭,轻声细语道:“少说半个月,往多了说,一两个月或者更久也有可能。” 唐娴挂着泪珠的脸露出讶然神色。 什么事需要他离开这么久? 太久了,她等不到云停回来了。 唐娴抹去脸上的狼狈,咳嗽几声,用强行压下难过情绪的嘶哑嗓音道:“我说了,要告知他那两颗玛瑙的来历的。” 拍拍面颊让自己稳重一些,她一字一句道:“是从孝陵中得来的,在主墓室里面,藏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 说完,她的眼泪再次流下,不想被人看见,她蜷起腿,抱着双膝将脸埋住。 孝陵中藏有不尽的金银财宝。——这个消息将庄廉震得许久没能回神。 云停查过历代皇帝的陪葬名册,皇陵中是有点财宝,但远远不够充盈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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