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亲自去过皇陵,不过是为了调兵,没有往内深入。 容孝皇帝的寝陵,怎么会无端多出许多财宝? 庄廉短暂的质疑后,迅速相信了唐娴的说辞。 瞿阳王的宝藏在十几年前被人无声无息地搬空,他们一致认为这事是皇室中人所为。 十几年前,正是容孝皇帝在位的时间,是他瞒着所有人把财宝搬到自己的寝陵中……这猜测完全合理! 庄廉想通其中道理,结合这事猜测起唐娴的身份,惊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发自内心的迷惑,白太师这样在朝堂上浮动几十年的大臣都不知道,这年纪不大的姑娘,竟能知晓这事? 她与盗墓贼人相识?还是她曾亲去墓中? 都不应该啊。 殉葬制度已被废除百年之久,皇陵更有兵马严守,不论是盗墓贼人或是姑娘,都不应该出现在皇陵中。 庄廉困惑中记起皇陵闹鬼的事,觉得有必要将这事弄清楚,再看唐娴捂着脸低声哭泣,肩膀微微耸动着,模样十分可怜,他没忍心继续逼问。 反正时日还长,先确认了宝藏所在,再与白太师问清容孝皇帝陵墓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慢慢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防止京城出乱子。 皇陵那边倒不必采取什么措施……已有重兵把守,无端加强兵力,反倒引人窥探。 一切等云停回来再说。 庄廉心有决策,再看唐娴一眼,用长辈的语气安慰道:“没事的啊,等公子回来了,就带你去找你爹娘,啊,毛毛,你听话,再等等……” 说话间,因打翻药碗、弄脏衣裳,被带去沐浴的云袅由侍女领了回来。 云袅小脸烧得通红,见唐娴埋头抽噎,以为是和她一样病得难受,靠着床沿,努力把抱膝而坐的唐娴搂住。 口中安慰道:“没事的毛毛,喝了药就能好了……” 唐娴抬头,不等人将她神情看清楚,一把将云袅搂在了怀中,搂得紧紧的,把她当做一个大型软布娃娃。 病中的云袅没力气说话,跪坐在榻上,将脸往唐娴肩上一贴,乖乖的没了声。 庄廉不好继续留下,叮咛侍女将两人照顾好,就要离去。 到了帘外,惊雷再起。 “毛毛你别害怕,烟霞是骗人的,打雷才不是雷公在抓小孩……” 云袅软乎乎的嗓音传出来,“不信你去问烟霞,她就在后院里,被明鲤送去后边石牢里了……” 庄廉心中咯噔一响,果然听见唐娴惊问:“烟霞在府中?” “嗯。”云袅道,“我刚才瞧见了……毛毛你怎么哭啦?你害怕打雷吗?” “不是,我没事!”唐娴按住云袅,抹去脸上泪珠,朝外大喊,“舅舅——” 庄廉:“……哎!” .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说清楚,死也让我死的明白点儿!”烟霞被五花大绑着,由明鲤押往兰沁斋去。 明鲤摇头叹气,“要么你躲起来,要么跑远点,三天两头在公子眼前晃,你真当他抓不着你啊?” 烟霞在白湘湘府上扮了几日侍女,凌晨时分得知白湘湘被警告安分点,动了动小心思,去书房偷听了人家父子谈话,得知青州起了祸事。 她跟在云停身边许久,猜到云停必定会即刻亲自前去处理,于是怂恿白湘湘递上帖子,请唐娴过府赏雨中荷花,同时还邀了祁阳郡主。 暴雨天赏景,听着有点傻,但白湘湘面子足够大,双方都应了。 在烟霞的预想中,双方会在街头相撞,依祁阳郡主那跋扈的脾气,定会不依不饶地将事情闹大。 越大越好,她就可以趁机把唐娴带走了。 事后云停追责,也该拿祁阳郡主问罪,而非白湘湘。 一切如她所料,除了最后被她拉着的“唐娴”一抬头,露出的是明鲤的脸。 知道被算计时,已经晚了。 烟霞身姿灵活,擅易容,但论及手上功夫,远不及其余侍卫,被明鲤近身后,没两下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你的目的是庄姑娘,庄姑娘与白湘湘是好友,猜到你藏在白湘湘身边,很难吗?” 明鲤道:“不然你以为公子为何特意警告孟岚看好了白湘湘?从始至终,那句话都是说给你听的,提醒你机会来了!” 烟霞悔得肠子都青了。 躲藏数月,两次从云停手下逃脱,大大助长了她的自信,结果这次栽了大跟头。 甚至不用云停或者庄廉出手,一个明鲤就轻而易举将她拿下了。 也不知道云停会不会杀了她! 烟霞哭丧着脸打听消息:“我上回与公子说清楚了,藏宝洞不是我搬的,真的……公子不会杀了我吧?对了,他不是不在府中吗?你要带我去哪儿?难道公子大发慈悲,不准备把我关入牢中的吗?” 明鲤嫌她聒噪,扣在她手臂上的手用力,烟霞登时惨叫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墙壁,传到屋中的唐娴耳中,她忙朝外高喊:“烟霞!” 烟霞收起夸张的痛呼声,仔细打量,认出这是兰沁斋,心中一喜,急声喊道:“是我,救命啊,娘——” “娘娘”喊了一半,烟霞一咬舌尖,硬生生把第二个字憋了回来。 “她管你叫娘?”兰沁斋里的庄廉大受震撼。 年方双十的唐娴生平第一回 被人喊娘,还是个岁数与她相近的姑娘。 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半点纷杂的情绪也没了,竭力镇定,回道:“……好像是呢。” 这时烟霞被押了进来,头上、身上被雨水浇透,嬉皮笑脸道:“公子那个什么,我喊他一声爹,不为过吧?” 云停要爱民如子的嘛,她是民,也是子,喊云停一声爹能换一条命的话,她愿意喊。 “双儿要与他成亲,那我喊双儿一声娘,有什么不对吗?” 唐娴心中凌乱,这是什么鬼话? 庄廉反而接收到了烟霞话中的含义,稍微沉默后,诡异地认同了。 再说了,倘若这话让云停听见,多半他也是认可的,说不准一高兴,真就赦免了烟霞……
第61章 雨夜 唐娴让人给烟霞松绑。 庄廉无法, 摆摆手命人照她所说做了。 亏得他特意让人避开唐娴,不让她知晓烟霞被抓回来了,提醒了所有下人,唯独漏掉了个云袅, 让烟霞找到了靠山。 庄廉琐事繁多, 不能长久留下, 在烟霞去沐浴更衣之前提醒她,“公子说过要取你性命的, 眀鲤他们是念着曾经的情谊对你手下留情,倘若你再生事端, 就休怪他人无情了。” 烟霞活动着麻木的手腕, 痛得龇牙咧嘴,“知道了, 我再也不敢了,你还不知道我有多识时务吗?” 庄廉很是嫌她,招来眀鲤近身守着唐娴, 出去后,在兰沁斋外多加了道巡守侍卫, 再三提醒林别述将人看好, 他才忙碌正事去。 烟霞洗漱用了很久,重新回到寝屋时, 唐娴的药碗已经空了,正在拿勺子喂云袅。 她一进屋, 云袅就噘起了嘴。 “我还当公子是真想与双儿成亲呢,原来只是让她来伺候你这金贵小姐啊!” 云袅撇开脸不肯喝药了, 冲她大声道:“你胡说,哥哥才没有这样!” “不是吗?那这……嗯……”烟霞惊讶地指着唐娴手中的汤匙, 一副这不是在伺候你,是在做什么的疑惑语气。 “那是因为我小!” 烟霞啧啧,“这倒是,你是个‘小人’嘛。” 云袅来了气,拒绝了唐娴的汤匙,端起药碗咕嘟饮起。 剩余的小半碗药,她快速喝完,“咚”的一声将碗磕在桌上,噘着嘴继续生气。 唐娴病得实在难受,没精力在她俩之中调解,见云袅被激怒干脆地喝完了药,总算露了笑,撑着桌面取帕子给她擦嘴。 为了证明不是把唐娴当做侍婢,云袅不肯让她帮了,自己接过帕子胡乱擦起。 烟霞哈哈大笑,“我就是想骗你自己喝药、自己擦嘴的!笨蛋,又上当了!几个月不见,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你才是笨蛋!”云袅忍不住了,气得站起来追着她打。 烟霞欺负小孩一点不羞愧,一边躲一边奚落,“打不着!哎呀,怎么又差一点?” 躲着躲着,迎面撞上眀鲤,被反剪双臂按在了桌上,撞得桌上烛火摇晃起来。 云袅终于有出气的机会了,揪着她耳朵提着嗓门大喊:“你才是笨蛋!大笨蛋——” 孩童的嗓音尖细嘹亮,刺得隔着好几步的唐娴耳膜发痛,她扶着额头道:“别吵了,我头疼……” 眀鲤第一个放手,过来扶她回到了床榻上。 云袅跟过来,踢掉鞋子上榻,依偎在她怀中,可算也有了点儿病患的憔悴。 躺着静了会儿,唐娴恢复了点儿精神,看向烟霞。 外面的侍女容易屏退,云袅与眀鲤这两人是赶不走的。 幸好烟霞的目的所有人都知晓,她便也不遮掩了,直接与唐娴商议起来。 “眼下咱俩想逃出去太难了,得找帮手。” 唐娴按住又要呛声的云袅,忍着不适摇头,问:“你是怎么被抓的?” 烟霞听出她是忧心双胞胎,三言两语迅速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刻意制造了白湘湘不知情的假象。 没连累到任何人,唐娴放心点头。 她难受得厉害,也顾不上提防云袅与眀鲤了,光明正大接着烟霞之前的话问:“去哪儿拉帮手?” “我打不过眀鲤,就算打得过,也无法从府中众多侍卫手中逃脱,所以最好的计策,就是策反了她俩。”烟霞指着云袅与眀鲤说道。 眀鲤反应迅速,态度决然,语气不屑,“我绝无可能帮你。” 云袅迟了点儿明白过来,记得不能吵得唐娴头疼,收紧手臂搂紧了她,以示不肯放手的决心。 烟霞人人喊打,落入府中寸步难行,说话也没人听的。 她只管出馊主意,不管具体怎么实施,后面就要靠唐娴自己了。 怕唐娴为难,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道:“人家都把你关在府里了,你还犹豫什么啊?想想你爹娘,他们可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唐娴“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烟霞说的有道理,她要离开,最先要解决的就是贴身跟着的眀鲤,其次是缠着她不放的云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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