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不行,只能靠拉拢。 这府邸中,无人不敬着云袅,她很好哄。 有她与明鲤带路,离开府邸会容易的多。 颠来倒去,最终仍是要利用小孩,真令人不齿。 . 京城的暴雨间歇下了三日,河水已上涨到数月前的水位,京兆尹得了命令,着人时刻警戒着。 除京城外,相邻的几个州府断断续续也开始降水,折子一封一封地往宫中递,庄廉怕漏掉重要消息,大多时间都陪云岸待在宫中。 两日未能出宫,白太师与几位尚书同样。 直到第三日,被迫处理政事的云岸先熬不住,将人全部撵了回去。 庄廉在宫殿外拦住白太师,与他询问起容孝皇帝相关的事情。 这位皇帝在位近三十年,猛然提及,往事杂乱,白太师一时找不出头绪。 夜风簌簌,将雨水拍打在两人身上。机灵的小太监看见了,连忙将人请入偏殿。 入殿后,白太师是想起了些旧事,但不好开口。 这五年里他经历了太多皇帝,提起容孝皇帝,脑子里出现的除了他精湛的厨艺、十多年不上朝的昏庸,就是朝政被唐家祖父把控的“光辉”事迹。 白太师委婉地回问:“庄大人具体是指哪些?” 云停走时说过,一切等他回来再做处理。 庄廉恐传出去打草惊蛇,扯了个理由,“公子走之前说过,回来后想去皇陵拜祭先祖,祈求历代先皇庇佑。往前数五位皇帝……咳……” 庄廉也说不下去了,那五个死得太潦草,正经陵墓都没有,最近的一个有单独寝陵的,就剩容孝皇帝了。 “……算起来,公子需唤容孝皇帝一声祖父,合该去拜祭一下的。” “拜祭容孝皇帝?”白太师拧着花白的眉头,捋须沉思,不久后,面皮突地一跳,记起被他遗忘许久的事情。 他神情转为肃然,道:“老臣竟忘了一件事……当年太子登基后,曾将先帝后宫中百名妃嫔、侍女赶去皇陵……公子若去祭祀,须得先将人遣退。” 殿外一道闪电划过,劈在庄廉脑袋里一般,让他懵了一下。 “……皇陵里有妃嫔和侍女?” “是,已有五年之久。”白太师道。 迷乱间,庄廉记起唐娴手中来自孝陵的血玉玛瑙,主墓室里的宝物,以及她的身世。 落魄的名门贵女,嫁过一个老头子,有继子,继子苛刻…… 还有烟霞那声“娘”……娘娘? 庄廉脸色惨白,踉跄地扶住了桌案,不敢继续往深处想。 大口喘了几下,他加重语气,极度不能理解地问:“既然恢复了殉葬制,为何不见宗卷记载?” 若是早知此事,别的不说,在查看皇陵陪葬品案卷时,云停就将人释放出来了。 活人殉葬,得是多大的恨意才能做得出来的! 白太师面露窘色,哀叹一声,道:“也并非是殉葬……景广皇帝位居太子时,曾被容孝皇帝的后妃欺凌,之后在朝堂上受唐大人压迫,差点娶了唐家孙女……掌权后,他难忍屈辱,想将后妃众人与唐皇后全数处死……” 那些后妃,上有四十余岁的,下有十五六岁的,多数为朝臣的女儿、族亲。 有的官员不舍,不敢开口,就求到白太师这里来。 白太师在景广皇帝还是太子时帮他许多,颇受信赖,于是他冒险提议将人送至皇陵守陵。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 景广皇帝应了,下旨要唐皇后与那些妃嫔永生永世待在皇陵里,祀奉他云氏先祖。 未免被后人指责违背祖上明确禁止的殉葬制,他特意抹去了所有的书面记载,这事唯有几个老臣知晓。 景广皇帝在时,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事。 他死后,帝王换得太快,所有人都盯着龙椅,渐渐的,静默无息的皇陵被人遗忘。 就连白太师自己,也是在庄廉提起孝陵后,才记起这桩旧事。 庄廉不可置信地听完,再问:“如何守陵?” “不知。”白太师道,“是景广皇帝亲自安排的人手训诫那些妃嫔。” 庄廉听了这么多,震撼了一遍又一遍,这时略静下心,吐出一口浊气,思量起来。 唐娴不会是守陵妃嫔中的一人……皇陵将士成千数百,她绝无可能自由出入…… 除非有人相助。 是烟霞。 可烟霞也无法悄无声息地越过这么多将士潜入。 庄廉开始头疼,因为他记起皇陵闹过鬼。 装神弄鬼,正是烟霞所擅长的。 假若她那几个月就躲在皇陵中…… 难怪京城搜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难怪唐娴始终不肯道明身份。 庄廉现在最忧心的是唐娴会是那些妃嫔中的哪一个。 他在心中祈求,万不能是后宫之主…… 应当不是,白太师见过唐娴的,如果是,他该能认出。 庄廉被这事惊得不轻,被白太师疑惑打量后,他抚了下额头细汗,表明会将此事详细告知云停,之后与白太师道谢送别。 他甚至来不及回府,就地取了笔墨给云停写起书信。 不敢想象云停知晓这事会是何反应……真是要命! 庄廉抓耳挠腮地掂量着用词,辛苦写完信件,回府时,已是三更天。 他害怕弄清唐娴的身份,可不弄清楚,他实在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庄廉在深更半夜,冒雨踱步到兰沁斋外,让侍女进去喊烟霞出来。 守夜侍女得令,轻手轻脚地进去,半盏茶的时间后,跌跌撞撞跑出来。 “烟霞姑娘不见了!小姐与庄姑娘也不在寝屋中!” 庄廉惊骇,往前跨出一大步,震声问:“明鲤呢?” 侍女结结巴巴:“没、没看……” 话没说完,庄廉已经推开她快步入内,极短的时间内,兰沁斋内燃起无数烛火。 侍女、侍卫均被惊动,众人搜寻一番,始终不见四人踪影。 庄廉急赤白脸地开始盘问侍女,侍女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兰沁斋外的巡守侍卫站出道:“天色暗下时,属下曾见过小姐……” 云袅嫌他们妨碍她玩耍,让他们退下。 又几人站出,“属下见过明鲤……” 同样被遣退。 府邸最外围的侍卫们请罪:“属下是遇上了林别述校尉……” “林别述,你给我滚出来!”庄廉怒不可遏。 愤怒的余音在雨夜中回荡了许久,有人急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道:“林校尉也不见了……” 庄廉差点晕厥过去。
第62章 茶棚 京城西面的主干道上, 马车飞驰,里面的烟霞兴奋劲儿未过去,嘚瑟地直抖腿。 本以为被抓回府九死一生,结果好吃好喝地住了三日, 光明正大地出来了, 还劫走了云袅与两个侍卫。 她一想庄廉回府后会如何暴怒, 就“嗤嗤”笑起来。 笑声过于诡异,闭目忏悔的眀鲤怒目相视, 斥责道:“你还笑得出来?等传到公子耳中,你真的会死无全尸!” “你是共犯, 也逃不掉。”烟霞挑衅。 眀鲤神色一僵, 面上悔意更重。 此时车厢中/共四人一猫,眀鲤是武力值最高的那个, 单手能将烟霞制服。剩下的唐娴与云袅,构不成任何威胁,放她俩先跑出二里地, 都能轻易被眀鲤抓获。 更用不着外面赶车的林别述出手。 烟霞见她表情不妙,忙不迭地往回找补, “有双儿……毛毛在, 公子知道了也不会杀人的。毛毛也不会允许,是吧, 毛毛?” 唐娴搂着云袅,心不在焉地摸着她怀中的猫, 没有回答。 “咳!”烟霞重重咳嗽。 唐娴回神,“嗯。” 烟霞继续狐假虎威, “再说了,是毛毛与小姐两人一起下的令, 你是不听小姐的,还是要违抗毛毛的指示?你想清楚了,公子可是要毛毛做咱们的女主子的。” 暗暗威胁后,她又道:“不是我说,府中上下唯公子是从,毛毛就我一个心腹,被你们当做仇敌对待……她连回家看爹娘的自由都没有,哪里敢答应与公子成亲?” “闷在府中郁郁寡欢,等公子回来,她只剩一堆白骨了,公子能高兴吗?我就说你们都不够机灵……” 这些说辞她已在唐娴的配合下说过许多次。 自打烟霞提出让唐娴走策反的途径离府后,唐娴就动起脑筋。 她想了两种办法,一种是劫持云袅。 这么做伤感情不说,庄廉也未必会相信,而且她体弱,这事只能由烟霞来做。——事后烟霞一定会被云停剥皮。 唐娴是要离开,不是想与云停反目成仇。不能这样做。 另一种是以死相逼。 ……不至于。 “我想家了……”唐娴最终决定假装积郁成疾,生出了心病,每日都对着窗外的风雨哀切流泪。 云袅信以为真,天天挨着她哄她高兴。 烟霞机灵地推波助澜,“说的好听,又不是你独自在外没爹没娘……亏得毛毛这么疼你,没良心的……也难怪,到底不是亲妹妹,不是真心待毛毛好……” 云袅被她三言两语说哭了,抹着眼泪辩解:“我不是!我对毛毛是真心的!” 而每到这时,唐娴就哀伤地合上眼,憔悴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泪水。 她俩同日起的热症,几日下来,云袅已经康复,唐娴却不见好转。 云袅本就着急,这时候怕唐娴把烟霞的话当了真,拉着唐娴的手着急道:“毛毛你不要信她!我对你好的,我让你回家!” 唐娴阴谋得逞,缓慢睁开双眼。 云袅伸出手给她擦眼泪,忐忑地与她商量,“我一起去你家好不好?我想和你爹娘商量商量你和哥哥的婚事。” 唐娴差点没装下去,这是什么人小鬼大的长辈作风? “哥哥讨人厌,我怕你家里人不喜欢他……”云袅急切解释,生怕被拒绝。 唐娴要回皇陵,是不能带着她的,但出府需要她的帮助,于是点头答应。 云袅是最好骗的,但她太小,明鲤哄着她,却不能听她的命令放唐娴走。 唐娴开始闷闷不语,人在病中,更显虚弱憔悴。 老大夫每日都会过来把脉,药开了一帖又一帖,人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没精神了。 最终,他确定唐娴是郁结于心,除了她自己想开,否则药石罔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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