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虎狼之词。 叶叙川的邪念烟消云散。 与醉鬼没什么道理可讲,自己再恶劣,也不至于对神智不清的蠢蛋下手。 不过,他心中怒火也一同熄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隐秘的得意。 就如此倾慕于他?神志不清时也要拉他共赴巫山…… 罢了,这也是理所当然。 他把烟年推开,整了整衣衫,淡淡道:“玩也玩了,闹也闹了,回去罢,今后跑去外面撒野,绝不如这次般轻轻饶过你。” 烟年大声道:“不回去。” 叶叙川极不习惯这种直接的忤逆。 他本能地想掐着她脖子让她听话。 但烟年又打了个酒嗝,嘟囔道:“大人下棋输了,答应我要陪我一夜,现在补回来。” 她大声重复:“赔给我,一夜就是一夜,少一分一刻都不算一夜!” “……” * 有时候,言出必行的良好品质也会成为负担,比如现在。 长街寂寂,只有两道影子徐徐向前走着。 烟年在前,叶叙川在后,前者兴高采烈,不知开心个什么劲儿,后者一脸不耐,宛如出门遛狗的大爷。 狗玩得开心,迟迟不愿排泄,大爷只能继续遛,遛到它释放为止。 乞巧素有天河起浪,百鹊衔桥的传说,导致每年乞巧大戏均有放鸟雀的桥段。 此时更漏将阑,人都已散去歇下,唯有鸟雀们在街上信步闲庭,烟年不知在发什么疯,嘴里哼着走音的歌,以冷不丁地吓唬鸟雀为乐。 香榧看呆了,问翠梨:“娘子在做什么?” 翠梨眼不见为净:“喝多了,在发疯。” 叶叙川看不得她四处赶鸟,开口道:“若你实在不尽兴,可拿令牌敲开摊贩家的门,让他们暂缓歇业。” 烟年摇摇头:“不,我很开心的。” 她笑嘻嘻道:“有大人陪我,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饴。” 叶叙川随意一笑,并未当真:“好啊,地狱是没法去了,下回可带你看看刑部大牢。” 烟年把头埋入他胸口,咯咯地笑着。 两人一番虚情假意地腻歪。 忽然间,她目光一凝,瞥见街边蜷缩了一个小姑娘的身影。 大半夜的,一个年轻姑娘流落街头,且恰巧被自己撞上。 莫不是……同行?
第22章 烟年酒量不浅,今夜装醉卖傻,只是为搏叶叙川怜爱罢了,看见了这姑娘,登时觉得不对。 上前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呀,怎么深夜流落街头呢?” 四下的侍卫暗暗做好保护她的准备,叶叙川冷眼旁观。 那女孩抬起脏兮兮的脸,低声道:“我没有家,我家被山匪抢空了,没有地方回。” 哦? 烟年双目一眯。 她做出心疼模样,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口中道:“既然如此,便送你去流民所……” 那姑娘忽地哭出声来:“我不要去,那里有坏人,好几个人欺负我一个,我不想怀上孽种!姐姐,你可否救救我!” 闻此声泪俱下的控诉,烟年彻底打消了疑窦,安下心来。 瞧瞧这迅猛的反应速度,这清晰的条理,这清秀倔强的小巴掌脸…… 烟年老泪纵横:指挥使终于做人了,这次给她送了一高级货! 深呼吸,闭眼。 再睁眼时,烟年俏脸已气得通红,浑身颤抖。 “这群畜生!你还那么小,便是在楼子里,都不会让你出去待客,他们怎敢……怎敢……” 她不由分说,一把把姑娘捞起来:“走,随姐姐来,姐姐为你讨公道去,把那些畜生的孽根统统剁成泥喂狗!” * 这姑娘愣住了。 没想到烟年的演技如此精纯,情绪如此饱满,眨眼间起了范儿,俨然一个急公好义,熊熊燃烧的侠女。 雇主给的消息果然精准,说这女人心思单纯,身世可怜,最喜爱滥发善心,叶叙川身边戒备森严,不易接近,唯有从她身上入手,才最为迅捷。 只不过……这他娘的有点太迅捷了吧! 烟年连拖带拽,硬是走了好几条街,把她拉去了流民所,叶叙川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并未劝阻。 他嘴角含笑,瞧不出情绪,只是那双温和的笑眼中,隐隐透着令人胆寒的审视意味。 鹤影心下微沉:此人不好对付。 便是她混去了烟年身边,受如此严密地监视,怕也难以成事。 可生死状已签,再无退缩的余地,她只能沉默地扮演她的角色,小心翼翼拉着烟年衣角,看着她大闹流民所。 流民所的管事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大半夜被她叫起身,骂得灰头土脸,却连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敢点头哈腰,不住地赔不是。 “你这管事怎么当的?有道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她家人尽失,本已可怜,你还放任那些闲汉欺负她,知不知羞耻?知不知害臊?” “娘子教训得是,是下官失职,以后必严加管束……” “以后?”烟年柳眉倒竖:“先把那几人交出来,再论以后!” 管事心里发苦,偷偷掀起眼皮。 他倒也不是怕烟年这小女子,而是怕她身后似笑非笑的叶大人。 “我让你把那几人交出来!”烟年嚷道。 折腾了半天,叶叙川终于微微抬了眼。 他懒洋洋道:“好了,你去把那几人拎出来,自有皂役捉他们去官府,今夜到此为止。” 烟年用力哼了一声。 随即满目心疼,执起那姑娘双手道:“以后你来做我的丫鬟吧,不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我教你弹琵琶,即使你想自行立足,也会有一技傍身。” “大人也会同意的吧。”她傻呵呵道:“你放心,大人就是看上去喜怒不形于色,其实他待人极好。” 叶叙川短促地嗤笑一声。 他杀过人,干过脏活,做外戚,揽大权,恶贯满盈,可和好字扯不上半分关联。 “真要带她回去?” 烟年重重点头:“嗯!” 叶叙川抚摸着手指骨节,散漫道:“随便你。” 烟年笑生双靥,不胜明媚。 鹤影茫然。 就这样吗?真的就这样吗?她的任务出师大捷,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了第一步? 说好的戒备森严呢?这有点过于随意了吧! * 直到被烟年拖回外宅,沐浴更衣后,鹤影依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任务顺利得离谱。 莫非……有诈? 可是看起来也不像有诈……烟年哼着歌,夸她模样好,温柔敦厚,俨然就一副天真姐姐的做派。 她笑道:“明日就让你见见乌都古,混个脸熟,以后递信方便。” 鹤影一愣。 烟年好像极为擅长捕捉人的情绪,见她微愣,立时就反应过来:“不认得乌都古?” 鹤影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烟年僵住。 不过这一丝僵硬稍纵即逝,快到鹤影怀疑自己眼花了。 为演好可怜的流民少女,她可是结结实实饿了好几天,睡大街睡得腰酸背痛腿抽筋……难免眼冒金星。 烟年莞尔一笑道:“哦……我另一个丫鬟叫翠梨,乌都古是她的小名,明日让你见她一见,以后你想给家里寄信,找她便是。” 鹤影点头:“谢谢娘子。” 烟年笑得温柔可亲:“你我都是命若浮萍的孤女,互相扶持是应该的。” 她吹熄灯烛,替她阖上门:“好生歇息。” 木门轻轻落锁。 鹤影看不到的暗处,烟年神情扭曲,无声地仰天长啸。 大爷的,她捡错人了。 * “怎么办?” 鲸脂灯火照亮了烟年的黑眼圈,她抱着宿醉的脑袋,对翠梨道:“我捡错人了,不知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这回麻烦可大了,可恶,喝酒果然误事。” 翠梨挠挠头:“错便错了呗,我看她挺老实的,那畏手畏脚的样子还有点像香榧,不如就留着?反正养着她也不花我们的银子……” “你的眼睛长来做什么的?不如给我抠下来当骰子玩,”烟年道:“人家是咱们同行。” 翠梨震惊:“同行?” “要不我为什么会捡她?我炒咸菜放盐闲得慌吗?” 面对翠梨的猪脑,烟年恨铁不成钢。 她耐心解释道:“我走近她时,她本能想缩右手,却生生止住了,天下只有一群人会有这样的习惯,就是受过训练的刺客,因为她袖子里藏了袖箭,只有把食指搭在袖尾上,才会感到安全。” “我的天,”翠梨先是一怔,随即慌得语无伦次:“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怎么办啊娘子!不如我把蒺藜叫来,我们先下手为强。” “别添乱了。”烟年头疼道:“能被派来叶叙川身边,此人必定身怀绝技,蒺藜未必能打过她。” 翠梨不放弃任何争宠的机会,见缝插针控诉:“蒺藜好废物。” “此人想做什么,我们一概不知。”烟年神色沉郁:“我们有两条路可选,要不然现在立刻把她撵出去,要不然静观其变,但是,若是她是来杀叶叙川的……” 她平静些许,食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 “说不定……唔,可以为我们所用。” * 烟年照常起居,只是再也没唤过乌都古,免得在同行面前露了马脚。 细心观察之下,她发现她这同行举止极为笨拙,应是个新手。 不过想来也是,豆蔻之年的小姑娘,能老辣到哪儿去呢? 哪像她们这种老细作,脸皮厚得要命,扯下来能当鞋底子穿。 将此事上报予指挥使,几日后,老周告诉翠梨,指挥使探查到这鹤影的雇佣人,似乎与英国公府有些关联。 翠梨纳闷:“英国公府不是小燕姐寄住的那家么?和叶叙川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非要往他身边塞人做什么?” 老周热心道:“我收摊后,替你问问指挥使。” * 又过一日,随着烧饼一起,老周带来了新鲜的秘辛。 原来英国公府与叶叙川宿怨颇深,前些年被叶叙川逼着交了兵权,自己下注的皇子也被打发去了封地,如今日子紧巴巴地过着,看着天下被把持在叶氏姐弟手上,极不是滋味。 此番,家中一年轻气盛的子侄咽不下这口气,打听到叶叙川新得了个外室,心肠颇软,便找了个年轻小刺客来,预备试试运气。 谁知道运气来得猝不及防。 鹤影竟然当真混了进来,且亟需下一步指令。 可这时,那年轻子侄却犹豫了。 真的要弄死叶叙川吗? 会不会太惹眼了……再说弄死他后,又有谁来替这个位置呢? 理智勉强占据了他的头脑,他烦恼数日,只敢对心腹下人倾诉,好死不死,被正四处打探消息的燕燕听了壁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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