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狗男人,烟年心中暗骂,这厮居然还不动声色地诈她,简直是死王八炖汤,一肚子坏水。 “大人事忙,心怀天下,胸有丘壑,记忆或许已经模糊了。”她嘴上仍十分善解人意:“……但对妾来说,大人是妾晦暗前路上难得的一点荧灯,妾弹了多年琵琶,就是抱着要为大人弹奏一曲的心意……” “你的确弹得不错。“叶叙川深深看了她纤长的手一眼:“琵琶技艺漂亮,更擅撩拨人心。” “大人看得上妾,是妾的荣幸。” 她扬起眼:“大人若是想……” 叶叙川笑了笑,微凉的手掌抚过她侧脸,和颜悦色道:“你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就是为了再用我一回?” 烟年一滞:“倒也不是……今日那蒋文邦骗我说能帮我见到大人,妾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当,急于躲避,才不慎闯入大人筵席。” 叶叙川认真听了,颔首道:“唔,原来如此。” 烟年挤出眼泪:“大人,那蒋文邦着实可恶!我……” 叶叙川的手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感叹道:“人家被你耍得团团转,被你敲得满头是血,你还诬陷人家,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大人看出来了。”她顷刻收了泪水。 “你说呢?”叶叙川道:“扰了我好好的筵席,该怎样罚你才是呢?” 如烟年所料,叶叙川看得出她的小手段,却并不在意,更不会为了个无关紧要之人问她的罪。 他性子傲,但也有傲的好处,知道护犊子。 她含羞带怯,眼波横飞,小声道:“便罚我像上回一样,伺候大人吧。” 重音落在伺候二字上。 “你想怎么伺候?”叶叙川还是笑。 烟年微微倾身,露出领口处一小片雪腻肌肤,如撒了糖霜一样的白。 柔若无骨的双手捏住叶叙川衣袖,往下拉,让他和她一样坐在榻上,她十分擅长那种脉脉不得语的眉目传情大法,眼光潋滟如一泓春水。 星野低垂,佳人如玉,风月正情浓。
第9章 叶叙川顺着她的动作,侧身坐在她身边,烟年肩头一沉,与其四目相对。 他和善时,看人的眼神当真温柔得要命,食指掬起她一缕长发,在指间轻轻缠绕,分明就是意动的模样。 烟年又倾身,红唇贴上他喉结,明显感觉到他皮肤在唇下起伏。 她眯起猫眼,吐气如兰,双臂如南诏瘴气中生长的藤蔓,缠绕上她脖子。 叶叙川忽然向后挪了一寸。 烟年岂能让他跑了?接着往前倾去,忽地感觉别样的触感。 睁眼一看,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匕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中,此刻正对着她胸口。 再往上一瞧,男人目光清明,哪里还有半分情迷意乱之态? 他放下匕首,凉凉瞥她一眼:“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几项拙劣手段,你当我是你那些恩客,能像兽物一样,被随时轻易撩拨么?” 烟年深呼吸,强行按压住骂街的冲动。 吊她一两回是情趣,吊她一晚上是把她当狗遛呢?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想伺候这阴险的狗男人! 眼见她湿润的眸中怒色闪烁,却努力掩饰的模样,叶叙川满意的很,评价道:"你还是这样顺眼,总笑得那么谄媚,显得愚蠢,辜负你这副好样貌。" 烟年只当他放了个屁:若她表现得聪明绝顶,现如今还能有命在吗? 她咬牙:“大人不喜欢,那我以后少笑点。” 叶叙川没应她,只抽出帕子,擦去她留在喉结上的唇印。 令烟年有些诧异的是,这回他没有烧掉用过的手帕,而是顺手给了外头的侍卫,并低声吩咐了两句。 片刻后,侍卫提着五花大绑的蒋文邦前来,并将他扔在了烟年面前。 蒋文邦嘴里还塞着布团子,一见烟年,只恨得目眦欲裂,口中不断发出呜呜声。 烟年眉角猛地一跳。 叶叙川微微一抬下巴,侍卫心领神会,解开了绳索,并将其口中的布团拔去。 “臭*子!”乍得自由,蒋文邦立时张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攥起拳头:“竟敢暗算老子,老子弄死你……唔!” 骂声戛然而止,大片的水花溅到烟年衣裙上。 叶叙川神色极为平静,内含着淡淡的不耐烦,长袖挽起,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掐住蒋文邦的脖子,直直将其掼入侍卫送上的水盆中。 蒋文邦发疯似的挣扎。 叶叙川垂眼看他的丑态,如在看一团垃圾。 濒临窒息时,他才慢慢悠悠地放了手,蒋文邦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不敢开罪叶叙川,指着烟年道:“这……贱妇……她……” 叶叙川俯身提起他的衣领子,又一次把他掼入水中。 这次时间更久,直至蒋文邦被闷得奄奄一息,叶叙川才放了他,淡淡问道:“今夜谁算计了你?” 蒋文邦粗短的手指颤颤巍巍抬起,指向烟年的方向。 叶叙川露出遗憾的神情,又捋起了袖子。 蒋文邦终于明白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摇头,手指调转回来,指向了自己。 叶叙川拍了拍他的脸,颔首笑道:“别记错了。” 烟年在旁观看了全程,虽有心理准备,但见此惨状,还是遍体发寒。 她定了定神,低声道:“大人既然知道是我算计了他,为何只罚他,不罚我?” “为何?”他仿佛听见一个有趣的问题。 "我方才说了,我喜欢你的样貌脾性,所以,即使有些愚蠢的小心思,我也懒得追究。” 叶叙川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把她弄皱的痕迹一一抹平。 “但你最好把这心思藏妥帖了,不要用来算计你的主人。" 他鞋尖点在蒋文邦湿漉漉的脸上,又慢条斯理地碾了一碾。 蒋文邦从喉咙口发出模糊的痛呼,叶叙川回过头,对烟年温和地一笑。 “不然,你的下场说不定还不及他。” * 下场? 烟年心里呵呵一笑,波澜渐歇。 上了指挥使的贼船还想跑?北周细作营做事宗旨向来是见缝插针,没缝也要敲个缝出来,所以,哪怕知道前方是断头路,她也得硬着头皮踹墙掏洞,至于什么下场不下场的,压根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烟年只当他演了出猴戏,嘴上讷讷应是,行动上依然我行我素。 夜色浩远,素月当空,她换了一身齐整新衣,穿过先前宴客的厅堂。 一阵夜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眼巴巴望着叶叙川道:“今夜风真是凉……“ “是啊,”叶叙川抚摸他的厚绒披风:“幸好我有厚衣裳,不然也要像你一样挨冻了。” 烟年含恨扭头,狗东西半点不知体贴。 此时宾客早已散去,街市灯火阑珊,明华楼正院外停着一架硕大的马车,拉车的马匹气宇轩昂,均为不染一丝杂色的照夜白。 叶叙川凭栏而立,出神般眺望遥远的北方,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那背影竟流露出几分寥落。 今日宴上不过寥寥数人,却已是他五服内仅剩的几位亲属,华宴已散,他又变回孤家寡人。 席间他的笑容也只浮于表面,满嘴衣冠胜雪,更无一人知音,其实权力并非什么好东西,爬得高了,再向下看时只余物是人非,高处不胜寒。 大约正因为早早经历了家国之恸,才养成了他佛口蛇心,警惕阴郁的性子。 刀剑之下没有赢家,只会把众生命运切割得支离破碎,哪怕出身高贵如叶叙川,也失去了他几乎所有的亲人。 “大人。” 酒宴散去,只余零星灯光,黯黯地照着精致地毯,烟年本就清瘦,着素色衣裳站在厅中,显得伶仃寥落。 烟年道:“今日我的舞跳得不好,让大人笑话了,大人与我算半个同乡,我给大人唱一曲母亲教的小调作补偿,好么?” 叶叙川淡淡道:“你今日折腾得够久了,再信口开河,死缠烂打,只会让人生厌。” 烟年恹恹道:“哦。” 叶叙川转身离去。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她温柔,却略微沙哑的嗓音。 “古木连空,乱山无数,行尽暮沙衰草……” 歌声低婉苍凉,满怀怅惘,单单几声调子,就将北方荒凉的月亮挂在汴京的天上。 “星斗横幽馆,夜无眠、灯花空老……” 她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下,身型清瘦,如在水一方的白鹭,四面帘幔翻飞,她的歌声分毫不乱,一听便知是烂熟于心。 叶叙川垂下眼,手指轻轻摩挲袖口。 她唱的是当年北方流传甚广的小调,记忆中母亲还在世时,也曾对他哼过几句。 人心鬼蜮,世道险恶,他应该更加警惕才是,可今夜的风太柔和,背后的歌声太温软,令他记起了人生中仅有的温情年岁。 也剥夺了他一部分判断力。 满嘴谎言,扯谎扯得漏洞百出,俗艳又愚蠢,偏偏愚蠢中还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真心,这样的性子,比一昧的不谙世事要复杂有趣得多。 叶叙川漫不经心听着她的歌声,又记起昔年一件旧事。 当他还是鲜衣怒马的小将军时,好像曾养过一只狸奴,只不过那狸奴狡黠,老是偷偷跑出府。 他不喜欢它叛逆,像熬鹰一样熬它,费了一番功夫,才令那狸奴学会了安分守己。 但狸奴听话了之后,他反而觉得无聊,便丢开了手去。 后来家族蒙难,叶朝云远嫁汴京,叶氏旧府从此荒废,狸奴也不知所踪——许是被谁逮走吃了。 这女人就像那只狸奴,脾性不佳,另有所图,所以可供他肆意逗弄,不必怕她被逼急了咬人,最适合放在身边,当个闲时解闷的玩物。 他深深看了烟年一眼。 烟年对他期盼地笑,眉目弯弯,脸颊皓白如月。 他回过身,吩咐左右道:“备好车马,今夜宿在甜水巷。” * 烟年陡然得知叶叙川准备与她共度良宵了,虽然心中窃喜,但还是很想拧下他气定神闲的狗头。 乘着叶叙川的大马车回了外宅,烟年挑起软金缎床帐,伺候叶叙川更衣。 素手解开衣带扣,一枚,两枚,三枚……三更的夜静谧无声,只有乌都古的鸣叫声魔音贯耳,好像蒺藜讨薪时的哀嚎。 正想着要怎么给蒺藜发这个月的零花钱时,烟年下巴忽然被抬了起来。 微凉的指尖点点她唇畔,叶叙川问道:“怎么这种时侯还走神呢?” 她说出今日第一句真话:“大人,我很困。” “那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府。”叶叙川懒洋洋道。 烟年登时清醒了,死死拽住他腰带:“大人别走呀!烟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大人,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必要与大人同赴巫山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