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仁德,所以容你在西北放肆多年,这样的仁德,于你而言是仁,于天下呢?君臣有别,你该对公主与皇后娘娘放尊重些。” 温琢声音极为冷淡。 “有你这么同父亲说话的吗?我看你倒是忘了何为父子!” “是,我确实忤逆,也算是子承父业,对得起您的为人。” 他眸底有一丝心痛,放低了声音。 “所以此等忤逆之子,确实不配再为人父,让温家的血脉就此断了,也是好的。” “你!” “母亲临终时,曾留给您一句话。不过看如今的情形,也不必说了。早知你就是这般执迷不悟之人,我就不该来见你最后一面。” 温琢觉得身在此处,简直透不过气来,拉起云怀月,转身出了狱门。 “温琢!我可是你的父亲!她究竟说了什么?” 狱卒把牢门复而锁上,他将手从牢狱的缝隙间伸出,撞得叮当作响,宛若在召唤他的背影, “小琢!她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他听到久违的称呼,脚下顿了一顿,但仍直直向前走去,没有回头。 秋日暖阳照在二人身上,驱走了狱中带出的阴寒之气,云怀月好奇问道, “你母亲究竟说了什么?” “其实说了很多,没一句提他。她早就对他心灰意冷了。” “啊?那你……” 云怀月同情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监狱。 “其实你也看得出来,他是在乎母亲的吧。” 他冷然嗤笑一声。 “的确,他对你母亲……分外在意。” “但这不是爱,是病态的占有。他自以为是地将她绑在身边,却觉得人人都该认命。呵,他怕是要带着这个问题,过完余生最后一天,兴许今日也会品味一番母亲的境遇,生出点悔恨来。” “明日......你会去看吗?” “不去。” “唉。” 云怀月叹了口气,转身向宫城走去。 她心下已斟酌好了要讨什么赏赐,只是她今日来到凤仪殿时,并未看到母后。 芳缨姑姑让她在殿中等候,她便自行去案上拿了个橘子,不经意间,却瞥见了烧了大半的信封。 她好奇凑上去看,喃喃念到, “孟.....” “你在那处作何?” 姜后同李尚仪自殿外入内,瞧见她手中拿着橘子,在案前探头探脑。 她闻声见是母后,未做多想,忙跑至她身前,拉起她的手,甜甜唤道, “今日儿臣来向您讨赏!” 却察觉手感不对,低头瞧见了母后手上缠着的纱布。 “母后,您的手......” 姜后不急不徐将伤处用袖子遮掩住,云淡风轻道, “无妨,只是被炭盆烫到了。” 她想起方才看到的燃至大半的信,以及方才狱中温焱无意间吐出的话,不经意蹙了蹙眉。 姜后留意到她的表情,出言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你想讨什么赏?” 她闻言忙跪了下来, “此次西北一行,功劳绝不止儿臣一人,除了周慎,郑大人,虞大人该例行赏赐之外,儿臣还想为其他有功之人讨一个赏赐。” “你且说来听听。” “求母后为青潜在皇城禁军中谋得一官半职!” “为何?” “儿臣知晓母后让他护卫儿臣的用意,只是儿臣如今已然长大,平日里他虽被人恭谨地称一声大人,但终归只是儿臣的护卫,可青潜武艺高强,人也机敏,不该一辈子只做一个小小公主的护卫。” “还有呢?” “还有儿臣自己的心愿。求母后允准儿臣在京中开办女子宫学,命老师亲自授课,教授书礼数射。” 姜后看着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这又是为何?” “儿臣觉得,女子与男子的教习本该不无二至,正如我与太子哥哥一般,天下的女子真正该学的,乃为人之道,而非为女子之道。且老师人在宫中半生,品行才学不仅儿臣信得过,母后亦十分信得过。” “这件事,即便本宫允你,麻烦也是不小。且不说旁的,单就在招收学生一项上,你便会碰壁。” “能招来一个,那也是好的!只要有一人,儿臣相信,便会有二,有三,有万。” 李令颐身为女子,并未嫁人,虽在宫中屈居女官,却已是女子能至的最高品阶。 如今能在事业上寻求另一番突破,颇有些激动,跪地一同请愿道, “奴婢愿助公主完此心愿。” 姜后看她二人心意已决,打趣道, “若是真有万人,怕你也收不下。还有呢?” “温琢的罪奴身份......” 她这话还未说完,姜后便打断了她, “你方才说的,本宫都可以允你,唯独这条不行。本宫饶他一命,不予追究,本就是看在孟......令颐与阿蘅的面子上,如今你想免去他的罪奴身份,不是时候,还差一个契机。” “契机?” 云怀月有些茫然。 姜后今日心情不错,并未接话,只是挥笔写了诏书,将方才同意的悉数成文。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会把书名换成封面上的名字,提前说一声,到时候大家不要找不到哇! —感谢在2022-12-08 16:09:39~2022-12-09 16:4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的鱼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观刑 “公主,你要抛弃青潜吗!” 青潜捏着诏书,哭丧着脸,却又难掩言语中的喜意。 “你说什么浑话,这不是为你好吗?能有个一官半职,不比在公主府中有出息。” 几月未见,朝朝已胖了数斤,正在院中翻肚皮等着云怀月来宠幸,她刚摸了几把,还未尽兴,朝朝又挣扎着朝院外跑去,原是老远就嗅到温琢手中的小鱼干,温琢将小鱼干喂给朝朝,迈进院内。 “公主,那你能收留我住在府上吗,我不想搬出去。” 青潜撑着下巴,捏起块以檀做的点心叹惋, “我今后想吃点心,该如何是好?不能总巴巴的回来要,还是自己人方便。” “哈,你这根本不是舍不得我!” 云怀月作势捡起一颗石子,朝青潜扔去。 他灵巧避开,石块砸在地上,吓得朝朝叼着鱼干,钻进了一旁树丛中。 “她可不全是为你。” 温琢在二人身边坐下,温声道, “你没发现,她早已开始暗中培养自己朝中势力了吗?此行西北,虞无芥,郑书巽,姜临等一众朝臣,怕是对她好感倍增,朝中官员听闻她的行迹,也会有不少人对她刮目相看。” “咳咳,小温,做人要低调。” 她故作老成假声咳嗽,复而低眉浅笑。 青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如今朝中文臣武将皆有,却在宫防之上无从下手。所以殿下要在皇城禁军中插一枚暗棋,而暗棋的重任,交托给我?” 暗棋得意洋洋,自觉颇受重用。 云怀月皮笑肉不笑道, “别想那么多,青潜。谁人不知你是我的人,撑死也就算一颗明棋。再者,你若真是暗棋,凭你那口风,不出一日,怕是整个禁军都要知晓。思想放单纯些,好好办事。” “是!” 青潜作了个揖,飞身上墙,又折返回来,在她耳边道, “我明白了!殿下将我安插至皇城禁军,届时我值守时,方便你找机会与他暗中私会!不过公主放心,我会保密的,定不让他知道。” 温琢悠悠道, “臣已经听见了。” 云怀月面上飞红,又在脚下捡起一块石头,用了十足的力气砸过去,可惜还是被青潜躲掉,于是恼羞成怒, “本宫绝对不会再把以檀的糕点分给你!绝对不会!” 青潜声音自空中传来, “公主放心,我会自行去厨房偷偷问她要!” 待青潜消失在院中,她侧首问温琢, “明日你......当真不去刑场?” 温琢将路过的朝朝抓来,递在她怀中,摇了摇头, “公主莫要再问,臣当真不去。” 她若有所思撇撇嘴, “行吧。” 翌日,菜市口上。 在宇宙的秩序法则中,秋冬一向肃杀蛰藏,于是人间司法,也常常适应天意,顺乎四时。 秋分已过,农忙亦收尾全尽,因温焱案当初便闹得颇大,如今又添新罪,一时之间,前来观刑之人挨山塞海。 温琢在距刑场半条街的茶楼二层孑然而立,凝视那处,却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云怀月今日特地换了身极为朴素的布衣,未着粉黛,佯装百姓,混迹人群,正被人推推搡搡。 “哎呀,小姑娘来凑什么热闹啊,也不嫌血腥。” 一名屠夫模样的男人又将她挤在身后。 面前人满为患,她懊恼地踮了踮脚,还是觉得视线不佳,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给监斩官自报家门,好得一个近距离的观刑位置。 “你为何要来?” “我啊......” 她本就心不在焉,盘算着该如何套近乎,没留意身后的温琢,抬头见是他,吓了一跳, “啊!你不是不来吗?” “臣确实.....”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用手捂住了嘴。 “嘘,我今日特地穿成这样,别给旁人知晓我身份。” “我确实没打算来此处,只是见你在这儿,便来寻你了。” 她打量一番温琢,发现他一身素白,连束发的发带也未着旁色,哪儿是一时兴起,分明是有备而来。 “噢,你怎和姜临一般口是心非?一面嘴硬说不来刑场,但偏偏去能观刑之地,我猜的可对?” “我……虽无亲情可言,无论如何,他们也是我名义上的家人,总归是要送最后一程。那你呢?你为何想来?” 她收敛嬉笑之色,目露一丝哀伤, “如果当初老师未求我,今日你可能也身在其中。” 见温琢闻言垂下眼睛,她踮起脚尖,覆在他耳边轻声说, “这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当初这道旨意,朝中并非无人置喙,连老师都觉得罚得重了些,可拨开这重重迷雾后,再回头看,我却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可按道理说,犯上谋逆是死,叛国害民亦是死,法度如此,我却总觉得这二者有些微妙的不同。” “公主觉得前者的罪责重了些吗?” 她思虑半晌,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我的想法,而非母后的想法。历来统治者都不愿见如此局面,他们需依靠法度,来维持秩序。可我今日来此,不为怜悯,也不是好奇,只是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亲自感受刑罚对人的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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