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开看看盒中之物吧。” 温琢将字条拿出细阅,良久道, “一共是七起关于洞烛堂拿人的案子?” “你瞧瞧这些案子中可有端倪?” 他沉思道, “这些案件我也略有耳闻,来龙去脉详实,并非冤狱。” “自你那日与我说了陛下所言,我便一直在留意洞烛堂动向。映水居的消息自宫外所集,但结合宫内秘闻一起琢磨,我似乎发现了个中的联系。” 她拿起那张写着冯大人通敌一案的字条, “冯大人官阶不高,为人如何我并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曾经反对陛下恩宠萧澹。” 她收起那张字条,换了另一张来, “还有这人,说是利用职权贪赃枉法,已供认不讳,洞烛堂却偏割了他的舌。” “我曾身涉此地,自知他们处理疑案时的残酷,常用各类刑具,严刑逼供,更易屈打成招。可既已招供,却偏又割舌,是怕他再说出一些旁的事情吗?” 温琢眉心微动,道。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这七人,清白与否我未查,但皆在朝中有所依附。七人中,有五人悉数支持太子,而这剩下两人,一人是张太师张氏的旁支,一人曾是姜氏门生,哦对,便是那位割了舌的。” 继而她面上带着些许忧虑, “酷吏虽执法严酷,喜用重典,但他们也自有好处,比如不畏豪强,连诸侯宗室都畏惧三分。可他们若不从君命,为党争所用,却打着行律法之事的旗号,岂非视法度为谋权手段?如今洞烛堂中,魏屹倒是最忠于陛下的,据这些密报看来,他曾在之中转圜,也难怪陛下重用于他。” “倒也未必。” 温琢凝思道, “若是魏屹的转圜,只是为不让陛下起疑呢?” 这些杂乱无章之事虽各自散作纸条,如今被她整理出来,又串于宫中,纠结黏合在一处,当真是令她头痛,她将这些悉数收好,叹道, “静观其变吧。” “见过太子妃。” 东宫书房内,梅染正向执笔写字的太子妃低眉见礼。 她虽已被册为太子良娣,可太子并未碰她,只在她入东宫那夜,与她共坐床前,苦笑道, “对不住你,竟害你沦落此处。” 她虽已经人事,但对她而言,从未得到过片刻欢愉。 想起今夜可能发生之事,她往床边缩了缩,尽量离他远些,声音因恐惧而有些颤抖,道, “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故用沦落二字?” 云怀晟瞧见了她的不安,安抚道, “你别怕,本宫不会对你怎样。如今事情已到这等地步,只因不愿见你被本宫累及性命,才出此下策。本宫已应了公主妹妹,向陛下求得,你仍可奉于御前。这东宫,你就当作是换了处住所吧,只是本宫不知......不知能保你到几时,本宫也是个无用之人。” 他微微拳起自己手掌,垂首长叹。 她见太子如此,心中戒备略微松懈,松开了方才紧紧抓着的被角,试探道, “殿下在此,太子妃不会气恼吗?” “她若是在乎,又怎么会......曾几何时,本宫也当她会真心待本宫,罢了,罢了。” 他无奈摇头,抬眼看向她,虽是称赞,却难掩语气中的惋惜, “你穿红色很好看,可惜你心上人不能瞧瞧你如今模样。” 云怀晟俊秀的侧颜被红烛映照在床前红绸之上,她目光所至,瞳孔微缩,人人都赞她姿容绝艳,最宜穿红,可她最为讨厌的,便是红色,瞧着如今屋内铺天盖地的红,没由来地恶心。 “奴婢没有心上人,奴婢只想能平静安稳地度过余生。” 她轻声细语,盯着红烛上的火苗出神。 云怀晟并未特意纠正她的称呼,他心下思忖,比起一生与自己绑在一处,她或许更乐于做宫中女官,于是吹熄烛火,道, “你在此休息吧,本宫在房中坐一晚应付过去,免得日后东宫中人轻视于你。” 她和衣侧躺,紧紧贴着墙面,于是床上空出大半有余。 “这床比奴婢房中大上许多,殿下躺在外侧休息吧。” 云怀晟盯着她空出的地方,与一床干净的新被,轻声回应道, “那多谢了。” 于是房中只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之声,梅染却毫无睡意,感受着身后人若有若无的气息,心想,他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吧。 梅染不知自己已在书房站了多久,直到她神思飘至九霄云外,想起诸多事情,张素瑛才停下手中的笔,面上带出两个小小梨涡, “这幅字,就当作姐姐刚入东宫的赠礼吧。我可以这般唤你吗,姐姐?” 梅染并未应声,展开卷轴,入眼便是八个笔迹娟秀的字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笑得明艳动人, “太子妃唤妾姐姐,是太子妃为人亲和,更是妾之荣幸。只不过,妾不敢与太子妃姐妹相称,免得旁人听见,以为妾坏了东宫的规矩。” 她喜欢听到的“姐姐”,不过是公主唤的而已,旁人学来也是徒有其表。 张素瑛对她方才的回答似乎甚为满意,接着道, “我听闻你与公主妹妹前些时日起了争执?” 她在试探。 梅染心中如是想。 既是试探,为免生疑,便不得气得过于明显,又不能显得毫不介怀。 当一个戏子,可真累。 她眼中腾起一些水雾,委屈道, “妾怎敢与公主争执,不过是公主单方面训斥,妾辩解几句。” “那姐姐可有告知公主,我那日曾请姐姐饮了杯茶?” 梅染语气突然强硬起来,并未回答,只反问道, “照公主的性子,若知晓此事,会按捺不表吗?” 她深知她若对此事毫不愤怒,才会更惹张素瑛怀疑。 果然,见此态度,张素瑛放软声音道, “我知姐姐是极为守信之人。姐姐守信,我便也守信。我对姐姐施此计策,实是无可奈何之举,并无干涉姐姐情感之意。如今那散医,似乎因姐姐入宫为太医,姐姐若愿为我所用,你二人大可在东宫常来往。” 张素瑛加深了笑意, “说起来,比你住在宫人处时,还要自由几分。” 梅染眸中有些惊讶,道, “太子妃连这等事情都可允诺,可曾替太子殿下考虑过?” “我替殿下考虑的,已经够多了。皇家嫁娶素来利益为上,我为何要在旁的事情上难为你。” 张素瑛常带笑意,但笑意似乎从未至眼底, “如今能得陛下看重的女官相帮,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干涉你感情之事。姐姐,我许你未来一品皇妃之位,也许你能与你心悦之人厮守宫中,这笔买卖可否划算?” 梅染有些心惊,若她并非早识公主,深知她为人,如今张素瑛摆出的条件,着实令人心动。 只可惜,太子妃如今对她提出充满诱惑的条件,悉数是通过对她的“强迫”得来,不过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她不在意皇妃之位,她也没有心悦之人。 她如今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让天下不再会有身不由己的“梅染”。 但她仍需与她虚与委蛇。 她方才的沉思在张素瑛看来,更像是取舍。 张素瑛等了许久,在听到梅染说出“勉强划算”四个字时,稍稍安了心。 “姐姐会帮我探听圣意的,对吧?” 张素瑛递过去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梅染展开,上书, “洞烛堂在调查郑书巽。” 梅染将纸条放于烛上燃尽,谁人不知,郑书巽曾与公主一同往西北赈灾,张素瑛并未尽信二人反目。 她,仍在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6 17:21:27~2023-01-07 17: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吃鱼的鱼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哥谭第一美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双璧 “太子妃为何要关注郑大人?” 梅染表面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实则脑中在飞速思索,如何才能使张素瑛信任于她。 张素瑛作不经意状,轻挑了挑眉,道, “郑书巽是个颇为圆滑之人,他如今谁也不得罪,也谁都不站队。哦,或者说,他只忠于陛下。” “若他只忠于陛下,为何洞烛堂却偏要查他呢?” 梅染顺着她的话随口问出此言,心中却百转千回。 若他忠于陛下,洞烛堂也忠于陛下,为何洞烛堂要动他? 若他忠于太子,张素瑛为何还会在此犹豫? 而据她平日代为整理的奏折所知,郑书巽曾参过姜氏门生,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与姜氏齐心,这件事情便如一只蜉蝣,自该隐匿于天地间。 这桩桩件件,悉数指向一种可能,令她有些心惊。 洞烛堂并非真正忠于陛下,而是在替姜氏行事,所以才会调查郑书巽。 那目的是什么呢? 是找到把柄,威胁郑书巽为己所用,还是杀了他,削弱陛下势力? 她不得而知。 张素瑛话语间也带着些许不解, “所以我才想知,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若郑大人当真受困于洞烛堂,此时出手相帮,他为人再圆滑,日后也会念着此事之恩,对东宫感激三分,不是吗?” 她收敛眉目道, “太子妃果然思虑周全。” 张素瑛深深望她一眼,并未再言。 待梅染走后,她站在门外若有所思,亲自目送她离去后,同一旁立着的内侍吩咐道, “帮我盯紧她的动向,此外,嘱咐你兄长,盯紧那晚与她一起的太医署太医。” “是。” 梅染一如往常在养心殿侍候姜梧笔墨,只是今日思忖着如何将消息带给公主,便有些心不在焉。 姜梧早已见她有些恍惚,盯她许久,她却未曾留意,终是开口道, “小染。” 梅染猛一回神,见姜梧神色,忙跪下叩首, “奴婢出神,侍候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姜梧轻叹道, “你自那日起,便心神不宁,朕还是有几分识人之能,怎会不知你为人?那日朕将你们二人支开,便是容你们去想法子,如今便是想出来个如此局面?” 梅染垂首道, “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姜梧瞪她一眼,嗔怪道, “晟儿的性情,朕自是放心,可太子妃为何借机邀你入东宫,朕又不蠢。” “那陛下竟还放心将奴婢留于养心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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