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缨立侍一旁,一言未发,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殿外,周公公前来通报, “启禀皇后娘娘,虞大人现下在宣政殿外,带罪求见。” 姜梧方才落寞的神情陡然消失,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 她快步走至宣政殿,扶起虞无芥,道, “虞卿为民情愿,何过之有?是本宫一时糊涂,宸国刑狱,未来仍要多仰仗虞卿!” 虞无芥闻声竟泣, “皇后以民心为己心,明臣无过,是臣之幸,亦是民之幸也!” 公主府内,李岩跪在云怀月面前,泣不成声。 “多谢公主,洗草民之冤!媛儿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此后公主若有需要草民之处,草民定肝脑涂地!” 头还未磕完,便见不远处公主府中人,在温琢处领赏钱。 “这……” 云怀月一边把玩钱袋,一边对他说, “若只你一人跪地情愿,可不足以对大理寺施压。” “记得那人群里最先附和你的人吗?是他安排的。这可是梅姑娘落水时,学到的经验。” 她莞尔一笑,指向春光深处,杏花疏影,温琢回首应和。 是夜,本该平静的公主府,却来了不速之客。 温琢回到房间,借着月光,却眼见一黑衣人。 随即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便架在他肩上,抵着他的喉。 “温琢,主人邀你一叙。”
第10章 筹谋 温琢并未慌张,似是早已知晓此人会来。 他一双眸子清明冷静,盯着来人,温声道, “入夜了,阁下最好不要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免的惹来青大人,平添麻烦,我随你走便是。” 黑衣人冷哼一声,轻蔑地笑起来, “呵,青潜如今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他并未尽信温琢,仍存戒心,右手持剑,左手甩出麻绳,力道把控得甚为精准,绳子在他身上绕了几圈,将他捆个结实。 他收回剑,又将绳结紧了紧,扣了个死结。 温琢全程当真十分配合,捆绳时,剑锋不小心蹭破了他的脖颈,现下已有些许血液渗出,也未置一声。 黑衣人扯着他,在暗中四处打量了一番,确认无事,飞身消失在夜色里。 恰逢青潜在院中,感到头顶掠过一片黑影,大声喝道,“什么人!”,随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但那人身法诡谲,闻声便加快了脚程,青潜一路追随,只勉强跟不丢。 只见他带着温琢进了一处高大的建筑。 夜色浓重,月影孤寂。 青潜盯着那建筑上的金字,静默良久,转身回了公主府。 温琢被这人提了一路,终是落了地。 入眼便是两座庄严的石狮与黑金大门,大门约几米高,配一块金字匾额,上书“洞烛堂”。 他见了这三个字,故作无奈笑出声,想激一下眼前的黑衣人,看能否套出有用信息。 “皇后娘娘可真是大手笔,为我一人,竟动用了洞烛堂的酷吏。” 这人闻言,压他的手又重几分,并未上当, “你既来了此处,还是少说话为妙。” 温琢被他推攘着,踉踉跄跄入了大门,这里面终日不见阳光,分外潮湿,血腥味凝着肉的腐臭味,闻着令人作呕。 一路走来,刑讯间发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竟活像是人间地狱。 他恰巧路过一间刑讯室,余光见一人,正受着“梳洗”之刑。 只见酷吏往他身上浇了一桶烧至冒白烟的滚烫开水,“啊!——”那人惨叫一声。 酷吏置若罔闻,再用一把铁刷,一下子将他身上的皮肉刮下来。 他顿时哀嚎不止,一时间,刷过的地方,鲜血淋漓,肉尽骨露。 温琢所听所见甚是心惊,他虽在杂文中见过这些奇刑,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忽然,他陷入一片黑暗。 原是有人拿了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又来了二人,一左一右架起他,用铁索绕着他的脖颈和手脚,将他绑在了架子上,动弹不得。 而后,他所处之地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远处传来的声声惨叫,和阴暗室内落下的水滴声。 “公主,昨夜有人擅闯府内,将温琢带去了洞烛堂。” 青潜向云怀月汇报昨夜之事,一改往日的率性,面色凝重。 “洞烛堂?那是何处?” 云怀月面露担忧之色。 青潜晦涩开口,像是忆起了痛苦之事, “那是皇后娘娘所设酷吏之地,挑选根骨合适的孤儿,再授其武功和刑法,或用于笼络人心,或用于树立权威,至于手段……只能用狠辣二字形容。” 云怀月声音染了些许颤抖, “青潜,你是母后赐予我的护卫,你为何……会对洞烛堂如此了解?” 他抬起头,望着云怀月的眼睛, “因为臣,本就是在洞烛堂中长大的人。” “不知公主是否还记得选中臣那日?” 云怀月点点头,回想起从前, “记得,那日母后殿内,站了许多同你年岁相近的孩子,她让我挑一个当护卫。” 青潜接过她的话, “我们都是洞烛堂训练的孤儿。那日公主选中了臣,剩下的孩子便又回到洞烛堂去了。” “在那里,每年年终都会比武,只有一半的孩子能活下来。一年又一年地淘汰,直到满十四,方可任洞烛堂最低阶的官职,至此,再也不用参加这残酷的筛选了。” 云怀月一时不忍听, “可若担着酷吏的任务,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不也要日日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 青潜苦笑着摇头, “死在任务里,也比死于同伴之手好。所以在那里做酷吏,心比谁都硬,只忠于主,对待他人不会有一丝留情。” “那温琢他……至今还未有消息……”云怀月有些焦急。 “公主放心,在那个地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起码他还无恙。一旦有了消息,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不能坐以待毙。需得马上救他。” 云怀月神思转的飞快, “母后定是恼她的忠党因他而折,可终归,他是按我意愿行事,我得想个法子。” “折了一个左右逢源的吏部尚书,那便多还母后几个便是。” 云怀月喃喃自语,复又站起, “青潜,你随我去个地方。以檀,你去宫中,给梅姑娘传话,让她帮我留意母后动向。” 云怀月带青潜来到贡院前街的茶馆,包了场,命青潜在茶馆前,支了个茶水摊,铺好纸笔。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青潜不解。 “今年殿试放榜不久,还有众多能人才子留在京中。你去街上的这些书局和客栈里宣扬,皇后娘娘命本宫,今后每月在此举办才子诗会,选入围者五,诗文可亲呈皇后。再包一年京城食宿,奖金由昭凰公主府俸禄拨出。” 她思索片刻,随后又补充到,“报名费一人十两银。” “十两银?殿下,普通四口之家,一年也尽花二两,是不是有点太黑了。” “我还未说完嘛!报名费一人十两银,但若携一人,便可减一两,携十人来报,便可免报名费。” 如此一来,不用他们大肆宣传,怕是这才子诗会不消片刻,便能传遍朝虞城中的学子。 一可树皇后惜才之名,二可为自己揽良才。 既为当“树”,方需筹谋将来。 果然,朝虞学子纷纷闻风而来,茶水摊前一时挤的水泄不通。 “慢慢来!慢慢来!” 她拿出方才写好的比赛规则,立在茶水摊旁,雇了茶楼小二,在一旁大声念, “每期定一主题,每位学子可作一篇诗文参赛,报名学子一人五票,可投五篇诗文!” “从所有诗文中,择票数前十,再经才学大家逐篇点评,十中择五,于七日后布告!” “这比赛甚为公平!” “李兄所言极是!即便不得前五,前十也可获才学大家点评,不论如何,对文章也是大有进益!” “想不到皇后娘娘如此体恤咱们寒门学子!” “而且奖金还是自那奢侈的昭凰公主府支出!想来皇后娘娘,也见不得公主平日豪奢!” …… 啊?这最后一句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夕阳西下,茶馆上下人等皆被抓来登记名册,劳累了数个时辰,终是记完了最后一位报名人选。 今次的主题,云怀月拟题“良与忠”。 诗会进行的颇为顺利,她最终携着十篇才子投票的文章,回了公主府。 次日,她携十篇文章跪于凤仪殿,面呈姜后。 “儿臣不孝,特来补救。” 姜后已闻她昨日行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听说你昨日扬言,要才学大家逐篇点评,今你将这十篇呈于本宫,该不会是要劳本宫一一品评吧?” “儿臣不敢。母后虽才名远扬,但朝政繁忙,儿臣怎敢叨扰。朝中重臣才学出众者甚多,只是他们也需替母后分忧,无暇分心……”云怀月越说越心虚。 “哦?那月儿之意,此人得既有不世之才,又无甚官职,那岂非就是温琢?” 姜后把玩着自己刚染的指甲,慵懒的点破她的心思。 “月儿,你几时才能闹够。” 云怀月闻言却提高了声音,万分坚定,“母后,儿臣并非胡闹!儿臣知道母后想做什么!” 她回头看向宣政殿,并没将话说破,继续道, “母后执政多年,世人皆知您是一代贤后,可母后若想为正统,仅广享贤名,笼络朝臣,终还是会被指摘。” 姜后端坐了起来,打量起跪在她眼前的小女儿。 她本以为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她什么都不懂,不料今日,却同她讲出了这番出人意料之语。 “你接着说。” 云怀月直视姜后,“母后定知,君权神授。就快清明了,届时,需祭先师。” “而宸国正道的才学大家中,广受推崇者,为孟元秋。他虽涉瀛州舞弊案,已行斩刑,可他门生若干,颇受景仰。” “如今他最得意的门生,温琢,就在母后的洞烛堂内,请母后留他一命,届时,请他为母后佐证天命,再加以天象印证,以成大业。” 姜后未表看法,却赞了她, “月儿,不知不觉间,你竟长大了。” 她一时摸不透母后的想法,索性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 “儿臣是长大了,也可以像母后在前朝为我挡下和亲一般,挡在母后身前。但不论儿臣如何,终究是母后的女儿,与母后荣辱与共。” “好一句荣辱与共!”姜后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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