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爷们过了十岁后,就都要在外院住,身边也少有丫鬟服饰,多是楚衍和裴氏精挑细选的小厮幺儿,如今就是楚临家也只带着乳妈妈和两个大丫鬟,很少填新丫鬟的。 可小六爷自小就嫌弃那些男儿的血肉骨都是腌臜一般,只觉得水做的女子好,到如今,只要进了内院,还是一大票他园子里的丫鬟跟前根后地殷勤服侍的。他也偶尔会宿在内院里,就是外院他的书房也有红袖添香的巧人儿,让楚衍没少叹气训斥。 金环细细地扫过小六爷身边的丫鬟,果然有一个面生的,格外出挑些。也不是说她就是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谁家寻丫鬟也不会找那样的!只是小六爷一路上只同她说话,神色又是柔和又是别扭的,那丫鬟也脉脉含情般,每一眼都在诉衷肠一样。 金环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场着实太粉红、太怪异了,眉头就微微拧了起来,偏偏小桃红还人精一样在旁边此地无银道:“姑娘可别瞎想,那就是个清清白白的丫鬟罢了。” 得,这一说,金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楚临霄看到她兴高采烈地迎了来,金环还自顾自地把他这小学没毕业的身板瞅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小六爷都毛了,她才垂了眼,心里啧啧称奇——古代娃真是太早熟! 不过看那个蛾眉行动间丝毫没有不适的样子,就觉得他虽然早熟,到底只是个没什么杀伤力的孩子罢了。 “环妹妹这是准备上学去?”楚临霄对着金环,比方才还要柔情似水的,倒叫昨个夜里上位成功的蛾眉心里有些吃味。 金环依旧是那样的笑脸:“六哥先去罢,身子不适,记得叫赶车的行稳些。” 楚临霄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自己却尴尬起来。 他昨晚初试云雨,今儿个只觉得浑身都累,就叫临家帮着在族学先生那里请了一个时辰的假,早膳回去又歇了会儿。 他讷讷岔开话问:“环妹妹要上哪去?”见金环身后两个小丫鬟提着暖笼,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好似想盯穿那盖子看到里面的真章似的。 “我们姑娘早起上厨里做了两个菜,要给世子爷送去呢!”小桃红欢快地接话。 满府里的男主子,就六爷待丫鬟们最是礼貌和善,久了大家在他面前就比较随意,可这回她话音一落,就感觉六爷脸上不太好看了,小桃红抿抿嘴,心知肚明地垂了头装老实。 金环只作不知,笑盈盈地闲话了几句,密不透风地把郁闷的楚临霄送了走,才扭头瞪了小桃红一眼:“偏你嘴快!” “六爷爱缠着姑娘,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蓝歌姐姐和妈妈们都疼着六爷,就我心疼姑娘呢!”小桃红神气活现地夸张道,金环没话了,抿嘴笑着上了轿,往楚临峦在外院的小山阁去。 “从南边弄回来的那些柑子可都出手了?”楚临峦一手提笔在纸笺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话。 乌木大书案前两步处,立着两个黯蓝袍的年轻人,左边的那个垂目回话道:“爷之前叫从南边送回来的那大个儿的甜柑,比起云州各府上盆种的那种要稀罕许多,是以先送到几位王爷和老大人家之后,就开始时兴了。咱们运回的那些最后都炒到八两银子一斤,还有许多人家没抢到呢。” 楚临峦眯了眯眼,指尖习惯性地在笔杆上摩挲了一下,道:“行了,叫安排下去,巩南那块都种上枸橘!务必找个能说会道的去办,三年内,那片地,我要它全都姓楚。” 巩南那片坡地极大,原本都是裴国公府的,之后几个女儿出嫁,挨着分去了一些,却也还剩下一半多。可如今裴老国公是个不能守成的,奢侈无度,只认银子不认祖宗基业,楚临峦找人稍稍抬了价,那一整片坡地就被那位年轻的国公夫人撺掇着老国公卖掉了。 其余的大头在裴氏那里,楚临峦也不打算动,还有一些就是裴氏姐妹的陪嫁了,除了金环母亲的那份,楚临峦已经全数高价收了来。 如今他打算,叫金府把那剩下的乖乖吐出来! 我决定全发了; “世子爷,环姑娘来了。”一个小厮隔着帘子禀道,楚临峦就顿了顿笔:“你们二人忙去吧。”又想到什么,看了左边那个一眼,嘱咐了一句:“见了姑娘记得问声好。近日你就把差事搁一搁,先备着婚事也使得。” 这位原来就是翠袖配的那位修竹,如今他也是楚临峦身边一等一的得意人,日后极有可能是新任的大管事。 修竹还是故作镇定地应了,出门被青松促狭地调侃了两句,就红了耳朵。 “屋里可是太热了?哥哥不耐热,你们倒是少点几个火盆子。”金环看到修竹的样子,自以为是地吩咐了一句。 青松憋着笑,沉下声音道:“世子爷知道姑娘来,才点上的。” 金环心里难免美兹兹的,面上却端起了更冷艳更高贵,目不斜视地进了书房。 但是,若她知道她的好哥哥已经开始帮她张罗嫁妆,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小桃红一到这小山阁,整个人就感觉缩了一倍似的,什么神气活现都没了。心里还念叨着:世子爷,我最近又长心了,您可别拿目光杀我…… 所以能将一个脑子不带拐弯的丫鬟调教成如今的腹黑,以金环的功力还是没法子的办到的,果然是楚临峦的功劳么? 战战兢兢地随着金环入了里间,低眉敛目的降低存在感。好在多数时候楚临峦都会忽视除了她家姑娘之外的人。小桃红利索地将食盒暖笼的菜品布置好,然后严肃地站在一边,像是一块布景板,金环无奈,大发慈悲地撵了她出去。 楚临峦看着高几上的东西,哭笑不得。 “你到点不去上学,折腾这些玩意作甚?”他声音清冷喑哑,金环虽早习惯了他这没什么情绪的音调和嗓音,还一直觉得非常性感有男人味,但此刻她还是深深的不高兴了。 玩意? 她右手的手指在斗篷下面紧了又紧,油星溅在手背,方才在厨房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却火急火燎的疼似的。 她嘟着嘴,两步上前夺了他的笔,扯他的手臂。 楚临峦顺势就着她这小劲儿坐到了高几左边的交椅上,金环递了一双银箸给他,用眼神指挥:吃! 瞪圆的眼睛和气鼓鼓的小脸,就像是夏日荷叶上落着吹腮帮子的小青蛙,楚临峦忍着没上手去捏她的脸,举着银箸,扫了一圈,先跳过环姑娘出品的那两道红红油油的肉菜,余下清淡的挨着搛了一筷子,细嚼慢咽地吃了。 世子爷也是个爱清淡的,可金环在旁边瞅着,脸色就很不好看。 这姑娘有时候实在太别扭,明明心里惦记人家,就是死都不说,好像说出来就是承认了这份超越亲情的在意。可不说,这份感情就不存在了么? 这回也是,若是直说这是亲手为他做的,想必世子爷会像吃到亲闺女做的饭一样,心里都该热泪盈眶了。可她就是不说,不说就不是你特意为他做的了? 可见金环不仅别扭,还爱自欺欺人。 楚临峦先搛了一小块鱼肉吃,这味道让他心中一动,他再吃了一口那五层肥瘦相间但总的来说还是白肉多的红烧肉,那明明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就完全在心里成了真。 鱼太甜了,最里层的肉还带了些血腥,肉有些糊有些硬,想来,哪家也不会请这样的厨子。 楚临峦默不作声地取了蒸得剔透的灿米饭,就着这两道他今生吃过的最油腻的荤菜,下了快大半碗饭。 他每餐都会吃的刚刚好,不饿不撑,又时时断不了茶水,所以他此刻真的是挺饱的,可胸腔那里太满了,胃里什么样的感都无法超过心里那种快溢出来的满足。 金环托着腮,跪坐在他对面的圈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心里那点小郁闷已经扑棱棱飞走了,只觉得天下间如何能有人吃红烧肉都吃出了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优雅得体来。 金环痴痴地盯着他看,视线渐渐就集中在他的唇上。 楚临峦没有长一张小言男主必备的薄唇,他的唇色偏红,下唇略厚,平日常常严肃地抿成一条线,放松的时候,这样的唇形就让他显得有些可爱。 他裹着糖浆肉汁,晶莹剔透、格外柔软的样子,偶尔露出一小截颜色略浅的舌尖,就让金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楚临峦极认真,等到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抬起眼想求环姑娘一个「恩典」呢,却看她又呆又软得小脸凑得极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碗似的,不由好笑:“你也想吃?” 金环七魂去了五魄,只剩下个二,迷迷瞪瞪地应了声:“想……” 声音又酥又软,带了些鼻音像是撒娇。 楚临峦低头在青瓷罐里看了一圈,发现清一色都是一寸见方肥瘦相间的五层肉,他着实好奇那桃似的小 嘴真能一口吞下这么大块肉去? 嘘,能不能吃下去,这是个秘密,和我混熟脸的,我才告诉她
第26章 随便搛起一块,五花肉在箸间颤微微的,他也不移筷子,眼中带了些笑意逗她:“过来。” 金环脑筋不转地反问:“过来?”过哪儿来? 楚临峦唇角一翘,难得地露出个有些邪 魅的坏笑:“到我这里来。” 到我这里……我这……金环觉得耳膜轰隆隆的响,盯着他半张脸,下颌是最完美的弧度,光洁如新,只她还记得晨起时手指下刺刺的胡茬。 他用膳完,嘴角怎么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她不错眼的盯着那一抹鲜红。 楚临峦疑惑地翘一下筷子,声音低低的:“有这么馋?那就来吃……唔……” 吧嗒。 那块肉终究还是掉到了桌边儿,然后弹了一下,就蹭花了世子爷快二十年都没怎么粘过油渍的衣襟。 可此刻却顾不得那些,他瞪大了眼,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视线里是从没有离他如此近过的那对低垂的长睫,鼻端有熟悉的甜香,可最最清晰的,不过就是下唇那几乎让他崩溃的触感。 恍惚记起,这好像不是第一回 ,她撞过来亲自己。 只是上一次,他绝对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明明心情极度复杂而明确地告诉自己要推开这个小丫头,却头脑一片空白地只能任由手脚都成了无力的棉软。 燥热。 今天晨间那唤醒他的燥热、令他生出罪恶感的燥热又袭来了。 楚临峦觉得他也许是病得不轻,或者,他是真的该有一个女人,一个妻子? 不然的话,他会不会还对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丫头,生出些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心思…… 金环一挨近他就发现自己的胆子无限,楚临峦的不言不语不作为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会任自己为所欲为的感觉,其实这么多年里,他的确是任由她做所有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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