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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就低声对蓝歌道：“你回去咱们园子里，快快地把那丹霜换了来。” 蓝歌想着丹霜是林氏给的，来伺候一日也使得，便也低声回了两句「姑娘出门可得穿暖和了」一类的话，才转身去了。 元氏拉着引见了屋子里的姑娘们，许多是曾谋面过的，金环一一见了礼，走到中间，元氏格外亲厚地介绍了两位陆姓姐妹，金环对上其中年龄稍长之人的脸，登时僵住了。 “环妹妹？”元氏看她脸色不好也是奇怪着，狐疑地和陆妸目光相碰，好像在问，你们难道曾相识不成？ 金环心里忽而如坠冰窟，忽而又匆匆跳动得浑身发热，这一冷一热间，她方明白，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心理建设竟如此不堪一击，让人好生气馁。 这个陆家姐姐，不正是楚临峦上一世的妻子？ 眨了眨眼，再抬首看去，见她同前一世还是略有不同，虽眉目一样的秀丽，只如今的陆妸竟比记忆里的还要气质端凝。 陆妸的父亲虽只是从四品文官，却是由圣上亲自选授的御史中丞。陆大人是朝中难得耿直的纯臣，敢于弹劾三公之位，还曾上奏亲斥岳家纵容宗族强占耕地，不畏强权不避亲疏，深受两代帝王信任。 陆妸是他的嫡次女，亦有其父的风骨，让楚临峦十分欣赏，二人的婚姻虽平淡却也应了那句细水长流。在金环记忆里，楚临峦婚后从未有过妾室通房，有多少人都为此偷偷地羡慕陆妸？ 她是这样美丽端方，又贤淑能干的妻子，他那样一个人，自然会用最好的婚姻来回报她。 多完美，若今生也能如此，真是皆大欢喜的事。 哪怕现在想哭，可日后见到他过得好，你一定能会心而笑的！ 金环整整容色说：“我是见这个姐姐通身的气派不俗，一时看住了。”有些羞赧的样子。 她强笑惯了，竟也叫元氏几个不熟悉的人看不出端倪。 “你这陆妸姐姐如今就恨不得餐风饮露去了，可不敢再夸她不俗！”元氏和陆家姐妹很熟稔，她又指着年龄稍小那位道：“这是你陆婉姐姐，最是个好性儿的，你且处着就明白了！” 陆婉果然温婉可人、秀外慧中，虽容貌上比陆妸略逊一筹，但也更可亲些。她同金环见了礼，又取了一只自绣的荷包，金环捏着里面是银锞子一类的东西，便笑着道了谢。 这边见完一圈人，金环只觉得浑身发软，更难熬的是心口那里频频失去规律的跳动。 竞猜竞猜！ 两个小姐们一左一右在她身边，顾如霜蹙眉道：“如何脸色就这般难看了？可是来时吹了风？” 十嫣难得乖巧地守着她：“姐姐，不然咱们同母亲说一声，陪你回房休息休息？” 金环点她的鼻子：“我看你是怕一会儿开宴时那些夫人稀罕着你！” 玩笑话也没叫顾如霜减了半分忧心，正想附和一下十嫣的话，却有个裴氏身边的一等丫鬟薄荷来传姑娘们去前厅里入席了。 顾如霜就换了话头，一再嘱咐她若不舒服可不能忍着，金环都一一答应了。 到了前厅，见丹霜已在候着她，许是第一次见这么些勋贵大人家的夫人们，丹霜脸上微微有些发白，金环也不怕她镇不住场面，只低声安抚了几句，便叫她跟了来。 因是正经的宴席，人又不少，还是分了案席就坐，坐好后，依次上了席面，又有歌舞助兴。 一曲毕了，裴氏才询问地对首席左侧的区老夫人道：“今儿都是亲厚人家，夫人们也有带了家中哥儿来的，我想着他们凑了堆儿难免要多饮了冷酒，实是不妥，不若将众位哥儿叫来咱们席上一起热闹一番？” 赏花，各有风韵的鲜花都就位了，总也要有赏的人。 区老夫人也是带着孙女来的，她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裴氏就指了罗妈妈亲自去请各家公子，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约么十个的男子相携而来，除了楚临家和狄佰寒这两个小娃娃，其余的勉强算上快十三岁的楚临霄，都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当先的就是逍遥侯长子连邺和次子连郢。连邺比楚临峦略长半岁，连郢则还不满十四岁，长相亦是出众，皮肤尤其白，让人看着倒真像是玉雕的人一般。 之后跟着的就是楚临峦楚临霄和狄一秋兄弟三个。 众夫人真是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好，金环余光一扫，发现姑娘们也大大方方地打量中间的一群人，丝毫不。 总的来说，大奕并不算是一个十足保守刻板的国家。 见完了礼，区老夫人并几位年长些的夫人先夸了几句，裴氏就笑道：“都入座吧，可别碍着夫人们看戏。” 之后演戏的一上来，金环就只需要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饭看戏就是了。 别以为这种赏花宴会有什么男女吟诗作对、或者互拼才艺的节目，没有！ 娶妻娶贤，又不是寻歌姬舞姬取乐的，嫁人嫁的是家世人品本事，可不是一肚子酸文。 还差点才到一万……虚脱，给我点力量； 我发现我写文，就是个话痨。。 一出完整的戏唱完，该相的各位夫人们心中也基本上心中有数了，裴氏就极和蔼的，劝众位年轻男女上外面赏景去。 金环想着今日虽不算冷，却也无甚景致可赏，冬日催发的花虽稀罕，也不至于就叫她忍耐得了美丽冻人。 可惜诸位夫人铁了心要叫年轻人好好处处，哪怕成不了亲事，这来的都是权贵之女，也可以扩一扩人脉。金环这样全程陪吃陪喝陪玩的，却没有说不字的权利。 出了花厅，看许多姑娘都是相熟的凑作一堆，也不叫丫鬟跟着，便问丹霜道：“你曾在金府，可有要好的姐妹今日来了的？怪难得的机会，不妨去同她们见见，我这里也不需要伺候。” 丹霜听了，先是吓到了一样猛摇头，后来又连连点头。金环想着把她供在院子里这么久，果然是晾得人都没什么胆识了。 她对丹霜这明显心中有鬼的样子只做看不到。 支开了人，看见来时那个亭子，越发觉得觉碍眼，便往反方向走。却听身后一个陌生的清越嗓音唤了一声：“顾家妹妹？” 金环随着顾如霜转过脸，却是被众人簇拥着的沉云郡主连韫，她身边跟着个连邺和连郢，楚临峦想来是因为周边只连邺一个适龄人，便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 连韫微微含笑：“许久不曾见过重宁妹妹了，可否赏脸一叙？” 顾如霜还没答话，金环已经低低对她说道：“你便过去那边，等会得闲了再来寻我。” 楚临家同狄十嫣早就在第一时间奔了个无影无踪，也不知对那些慈眉善目的夫人们在怕些什么，佰寒身体弱，便不曾出来。此刻只金环一人，顾如霜就有些游移不定的。 “郡主且去罢！”来的却是狄一秋，只大了楚临霄不到一岁罢了，可他要长得快许多，看起来已是英姿勃勃的可靠少年。 顾如霜见他自然而然地站在金环身侧，心里不知怎的就踏实了些，同金环絮叨了两句，也就近了连韫的身。 “走罢，咱们的棋还未出胜负。” 连邺见楚临峦顿在原地不动，忙上来催他，连郢同自己兄长性格算是完全相反的细腻，循着楚三哥的目光，只看到绕过花树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那小小的女孩子十分讨喜可爱，他看得分明，再想楚临峦放不下般的神色，心中就有些琢磨，说道：“之前那暖亭里怕是姐姐她们要叙话的，咱们不好凑那个热闹。况且也怪吵闹的。” 连邺就扯了扯嘴角，摁着小弟的肩头问：“下棋何时需要用耳？” 连郢还想再劝，却是楚临峦突然道：“是，下棋要用眼、用心。我们就继续下棋！” 连郢本就是见楚三哥心思不在这儿才出言扫了哥哥的兴，如今他都这样说了……连郢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摸摸鼻子，不做声了。 金环闷闷的不好受，偏偏身边还跟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走了半晌，挨着把花盆子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去找小六爷叙同窗之谊，跟着我看花有意思吗？” 楚临霄一出门就遇上了几个同在楚氏族学念书的女孩子，他对异性最有风度，自然随邀随到。 狄一秋听罢竟咧开嘴笑起来，从来心比天高的狄大爷被人没好气儿地嫌弃了一通，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自己也奇怪着呢，可是快活的感觉做不了假，心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只要她不和自己客套生分，就是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是快活的。 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那肉麻兮兮的楚临霄，忍不住一哆嗦。 金环眼瞅着周围有几撮儿年少些的姑娘家，都时不时斜眼偷看狄一秋，她心里暗道一句古代人实在太早熟，瞥了这人一眼，想说他虽然长得高好像十五六似的，可满打满算也就十四岁罢了。 楚衍近些年身体弱了些，便也不太苛责楚临霄和楚临家这两个小儿子的武艺，弄得楚临霄作为定宁侯出去的爷，还比不上狄一秋这个文官家的哥儿健壮，实在是落了楚家的面子。 又记起前些年狄一秋对她有意无意的挤兑和嫌弃，更是不高兴，只觉得心头发堵，像是透不过气似的难受。 “我这儿不稀罕你，麻烦你到稀罕你的人那里去吧！” 金环颇有气势地说完这一句，气呼呼地大喘着气，狄一秋却笑得愈发灿烂了，好像她越凶狠地不说好话，他就越高兴一样。 “我不稀罕那些稀罕我的，爷今日还就戳到你这儿了！” 狄大爷心里很快意的，也打定主意趁着这难得的相处，缓和一下和环妹妹之间的关系，只是他横行乡里惯了，就有些不太会说话，这言语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抬杠。 金环不知怎么如此心浮气躁，听了这种明显就是孩子气的话，竟心火难消般燥的不行。 又遥遥发现，那该死的亭子里走出一个她心心念念的人，身边不知道何时就多了个陆妸，二人徐徐而行，看得人只觉得真是事事都在和她作对，楚临峦这次回来后，她的日子便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不顺！ 一把清晰的烈火烧遍了她五脏六腑，那热辣游走了一通，渐渐化为难以忍受的疼痛，逐渐聚集。 大冷天的，金环身上却冒出了汗，她想起丹霜从今天出现时就一副慌乱的神色，又是贴身伺候自己的……心中一动，她侧头看了眼十多步外和几个姑娘站在一起的小妹金瑶，那样稚嫩的孩童的眼睛里，却是幽深阴冷的窥视和如愿以偿的娇 笑。 火，又烧起了一把火，为自己毫无所觉间就着了亲妹妹的道儿，而这妹妹还是个只有七岁大的小屁孩。 狄一秋还无知无觉，见她不语，连忙傻乎乎地又加了一句：“我可是说真的，你越是赶爷，爷越是不能听你的。放弃吧，你那小心思休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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