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祝氏说话,金环又道:“你又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她歪歪脑袋,近日有些分明的轮廓,露出稚气的表情依然显得可爱讨喜,但她吐出的话语,却一字一字都让祝氏恨得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是因为学会了见机行事、还是根本就不屑一顾,所以从来对你这隔靴乏善可陈的无聊话无动于衷,不曾告诉姨母、甚至都不曾告诉我身边的丫鬟和妈妈。” “你……”祝氏是有些城府的,可她从来不曾在金环面前掩饰过反感,所以如今情绪竟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金环笑的更可爱了:“我的不反抗,让你觉得很好欺负么?或者让你忘记了,我们两个的身份?” 身份,身份!祝氏恨不得大吼:你也不过就是个亲爹都不稀罕的赔钱货! 金环发现她眸光中的狰狞,有些讥诮:“你也就敢在我身边无人时过过嘴瘾罢了,我看你的要求这么卑微,才从来不去剥夺你这唯一的自由和乐趣,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事……” “可你也实在太不会见机行事了,都没发现我此刻心情不是很愉悦,所以突然就不想放过你了呢!” 祝氏实在不想承认,她并不是不害怕的。 进了楚家门,这些日子祝氏面对金环敢如此猖狂,就是看准了她软弱好欺,容易拿捏,加上她的的确确从来不曾同任何人说过自己对她的不敬,长此以往,竟真叫人忘记,她如此受宠,是随时可以反将一军的。 自己的嫉妒和金环的放任,已经让祝氏将时不时的言语机锋当成了习惯。 “如今我可不打算再让你觉得,我是什么软柿子了。”金环伸出食指竖立在嘴上:“嘘,你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也没有用,反正我如今都要走了,你便让我也不厚道一回如何?” 她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更何况,你以为,我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你说的这些话就当真不会泄露出去了?”目光饱含深意地扫过祝氏身后的两个丫鬟,主仆三人都是一惊,眼中游移不定的。 金环眼睛都笑成了新月,小嘴大大地扬起,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细米碎牙,歪着头,憨傻憨傻地,突然扬声清甜地喊了一句:“哥哥!” 祝氏的心肝又是一颤,恍然觉得眼前这碍眼的女娃,脸上的笑都带着天真无邪的不怀好意,她强作镇定:“你、你休想吓唬我。” 金环吐了吐舌头,心情大好:“你也不过如此,纸老虎。”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祝氏一口血卡在嗓子眼,却真的感觉到灼灼视线烫在后脑脖颈,好像还有大氅带起的细微风声,大步而来之人靴子回廊。她就一点一点僵住了骨血,心里把眼前的小恶魔咒骂了千万遍。 哥哥……全府上下,能得这么个称呼的,只有那一个人。 祝氏真是好恨,这女娃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大半年都装成闷葫芦,如今第一次告状,就告到最令人畏惧的那人眼前。 世子是兄长,按说也不敢对她这个弟妹如何,可怪就怪在,那是个更将金环宠得无法无天的人,祝氏总觉得,古有烽火戏诸候,这位也是个为了妹妹,什么荒 唐事都做的出的人…… 金环嘴型夸张地无声道:“让你看看,真正的见机行事。”睚眦必报,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等姐从奉山回来了再虐你!如今先讨点利息; 这两天想辛苦大家帮鱼顶一顶,看看能不能冲一下月榜~拜谢啦; 远远的听到那一声「哥哥」,楚临峦又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许久没有这样叫自己,见面时也是乖巧的一声三哥罢了。 就因为是「哥哥」,叫他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可若再听不到,却更令人难以忍受。 如开天辟地的头一回,或又回到了多年前,她唤出的第一声,那样的触动。楚临峦深深呼吸,只觉得眼前白气氤氲,都湿润了眼眶。 脚步情不自禁地迈大了,他一直看着金环,越来越近,她的音容笑貌越发清晰,楚临峦直直地瞅着,她亦不回避自己的视线,这样的发现让人精神振奋。 视线里原本除了她,是空无一人的,可走近却发现小丫头微微嘟着嘴给自己使眼色,楚临峦心中好笑。他最喜欢她的心性,对一些无关痛痒的人和事并不计较,骄纵蛮横一点也没有,否则以母亲对她的宠爱程度,四弟妹的这些小心思和无礼,总得搅得家宅不宁了。 祝氏算是楚衍默认后才进门的,若母亲知道祝氏令她受了委屈,总免不了在心里同父亲置气。 可偶尔任性一下,他也乐见其成。 楚临峦不动声色地眨眨眼,侧身同祝氏见礼时,周身的寒气却令她如坠冰窟般僵冷。 “四弟妹在同环儿说什么?” “我……”祝氏只觉得眼前之人同自家夫君没有一丝一毫的想象之处,刀刻般的五官,无一处不美,却让她连看上一眼,都心胆具颤。 是心虚了吧? 金环蹭到楚临峦身边,抬手挽着他撒娇:“哥哥,四嫂在为我送行呢,她说我去奉山好!奉山的人淳朴,不会拿我的「顽疾」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去奉山?楚临峦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金环也不理,只扬起眉毛去瞅祝氏,发现对方压根不敢抬眼,她就连讥诮都觉得没了意思,声音平平的道:“四嫂在这世家时间太短,也许不懂,等我去奉山待上几年,再回来时,什么不利于我的传言都只能烟消云散了,那时候,来说亲的人照样是要踩破门槛的。毕竟……”她顿了一下:“我虽然姓金,可没人会不把我当成楚家人来看。” 祝氏咬着牙,神色剧变,却只能更加卑微地把头低下去。 她同林氏一样,只盼着金环无法借助侯府威势寻一门好亲,这样她们那既自卑又自傲的心才能带着成功者的傲慢继续笑下去。 无聊的攀比心里,金环几乎无法理解她们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作为,可她亦不打算再纵容。 看着祝氏的目光渐渐变了,变得可怜又悲悯,像是在看试图蚍蜉撼树的蝼蚁。 金环从来没有自轻过,她的身世虽然并不高贵,可她也不会妄自菲薄的忽视裴氏、楚临峦和所有楚家人对她的提拔爱护。 她配不上的,也许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又想叹气了,金环突然没了兴致,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上,垂着头不说话。 “四弟妹,有些事,你也许不懂,但并不怪你。”楚临峦的声音云淡风轻的,却令祝氏在大冬日里汗如雨下。那处于上位者的威慑,无神无息地,已经完全笼罩了她:“是四弟没有教好。” 祝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先退下吧。”无视了对方欲言又止的恳求,楚临峦摆摆手。 世子果然不会对她如何,可楚临海是他的弟弟……祝氏脸色惨白,如丧考妣地离开了,楚临峦没有理会。 他认真地盯着金环的头顶,她还是梳着成年男子那样的发髻,用一个玉兰冠束在头顶。 楚临峦轻声道:“没有男子会在头上束一朵花。” 金环仰起脸,坏笑道:“这玉兰花是我亲自画的,原本要送给你!”看他依旧面无表情,她努努嘴,低下头对手指,讷讷地:“可是后来,我又不想送给你了。” 楚临峦觉得他必须要深呼吸,才能保持平静柔和的语调,于是过了半天,他才问:“你是不是该同我解释一下,你要去奉山是什么意思?” 金环没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 楚临峦的心就通通通地飞奔起来。 她却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下颌的轮廓已经略略少了些婴儿肥,显得秀美起来,可还是丝毫不能减损她纯洁无暇的童稚。 他的心就剧痛,像是奔跑地太快了,却有一个声音迅捷无比地阻止他停下,可是已经停不下来,只能抑制了脚步,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哥哥你来,我有其他东西要给你。” 金环牵着他小跑起来,很急切的样子。楚临峦听着这一声「哥哥」,甜蜜又酸楚,最后竟只像是听到了对自己的审判。 跑到小和轩,金环在耳房置了一个小书室,楚临峦看到东墙上挂了一张笔法青涩却有峥嵘凶狠之态的睚眦,此时金环已经跑到书案便,小心地拿开镇纸,展开一张画给他看。 那画要比墙上这副精致的多,背上一对巨翅,将开未开,头有双角,身子似羊似鹿,却生了一张与人相仿的脸,纤毫毕现,可见费了极大的功夫。 金环很骄傲地说:“这是祥瑞之兽,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哥哥,你不要嫌弃我画的不好,把它挂在房间里好么?” 楚临峦听出她话中深意,只觉得像是在同自己告别,他声音发涩:“这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像的白泽。” 金环有些心虚,这是她根据在现代看的网络图片画的,她缩缩脖子,又听楚临峦道:“这可是天子仪制才能使用的图案……”话音未落,金环已经大惊失色般:“还有这种说法?那可不能留着这个,否则给你和姨夫惹出麻烦可怎么办?” 说着就要去撕那画,楚临峦一步上前护住,却不妨金环手快,已是撕裂了那白泽的双翅。 他有些心疼地举着纸笺,手势轻柔,格外珍惜的样子。 在金环眼里,擅用御用之物,哪怕只是一副四不像的画,都是大罪。楚临峦却轻叹道:“说了是送给我的,你又撕了。” 金环都快哭了,生怕给他惹上麻烦,伴君如伴虎,可不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如今生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有些怪自己轻佻了,什么都不懂就敢乱送人东西。 见她仓皇害怕的样子,楚临峦也不免失笑,又感动:“你这也不知画的是什么怪物,谁能认出来?” 心底一片柔 软,只要他能认出来,也就够了。 “当真不会有人看得出?”她怀疑地问。 “父亲那里有一件先帝御赐锦袍,上面的绣样就是白泽,你不妨找来看看。” 金环连连摆手摇头,御赐,她还怕碰脏了碰坏了,都是大麻烦。 随后她又有些欢喜起来:“那哥哥你就找人裱起来,挂到床头去。我画的那幅睚眦都不敢往睡房挂,眼睛太凶悍了,可你这张就不会。”她眸光如水,和画中瑞兽对视,我是想着你的眼睛,才画出来的。这一句,她没有说,反而俏皮道:“是不是很慈祥?” 楚临峦对她这个比喻不置可否,只是有些感慨地说道:“找别人裱?免不了人家要问这是谁的手笔,为了你的名声,我还是自己来吧。” 金环被他暗讽一句,也不气,只在一旁笔直地站好,抿着唇笑。 楚临峦心里是真的酸涩起来,他原本设想的,说了这句话后,金环该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又是撒娇又是威胁地也要让自己收回这句话,还要夸她是天下最厉害最聪明的人方会罢休,那样无理取闹的孩子气,只能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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