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点点头,这件事情他的确知道。新帝的那位结发妻子,与他母亲的命运十分相似。 新帝继位的时候,才十六岁,之前一直都是一个平素里鲜有人问津,不受人待见的皇子,谁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先帝会在身子骨儿英朗的时候忽然一病不起,没多久便驾崩了,而恰好年纪什么的都合适继承大统的皇子竟然就他一个。 于是不被人看重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新帝,原本对他冷淡疏远的隔路皇亲国戚起初还是观望的态度,他们不确定这个一贯低调又温和的皇子能不能在那龙椅上坐稳,后来见他继位之后朝中始终是四平八稳,也开始纷纷找各种理由试图向他示好。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皇帝继位之后,很快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空空荡荡的后宫,于是在选后选妃的问题上,各路大臣简直可以说是吵成一团,纷纷寻找各种理由,希望把自己族中年纪合适的女儿家送进宫来,即便不能做皇后,做个贵妃什么的也很不错。 结果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脾气温吞的新帝在立后的这个问题上却是出奇地坚定。 原来在他十五六岁,先帝还没有驾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只不过当时两个人都尚未长成,不过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小心思。 现在他成了新帝,自然希望能够迎娶自己心仪的女子来做这个皇后。 起初这个决定自然是被一群大臣所反对,因为新帝的那位心上人只是一个出身并不高的女子,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官职,在京城里面简直不值一提,完全上不得台面,大瑞的皇后若是让一个七品小文官的女儿坐上,那岂不是贻笑大方,有失体统? 于是大臣劝,新帝坚持,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当时忠勇郡王自然是赞成的,后来原本态度不甚明朗的刑部尚书谢重光也表示了赞同,一些朝中的官员这才陆续放弃了劝谏,不再反对新帝的皇后人选。 ----
第五八四章 必有妖 在经历了那一番角力之后,新帝终于得偿所愿,依着迎娶皇后的规矩,以盛大的仪式将他的馨宁皇后抬进了皇宫,执掌后宫。 若是一位亲王,或者刚刚自立府邸的皇子,只娶了一个正妃,侧妃的位置都还空置着,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外人也不会有那闲功夫管这种闲事。 但是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皇上的身上,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毕竟作为天子,开枝散叶的重要性并不亚于处理朝政,尤其是若只有一个皇后,那么很有可能会因为皇上专宠一人,于是便使得外戚势力壮大,作威作福。 于是选妃的事情没过多久便被提了出来,新帝如愿迎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对于选妃的事情便不甚在意,也没有想要为了这种事情去和那些大臣们继续争执,便有着他们来筹措人选,最后从中选出了几个出身不凡的贵女,将后宫的四妃九嫔的空缺都给填补上了。 这本倒也没什么,新帝只偶尔走过场似的去那几位妃嫔的宫中逗留,大部分时候都是到馨宁皇后那边去,不曾想,这样的偏爱却也给馨宁皇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因为这位皇后出身低微,又是一个温柔恬静的性子,虽与新帝琴瑟和鸣,十分登对,但是作为中宫之主,统率六宫,却又缺少应有的魄力和胆色。 很快,其他的嫔妃便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们虽然明面上谁也没有说什么,但私下里就好像结成了同盟一样,对馨宁皇后表面上礼数尽到,却又无一不流露着暗暗的鄙夷和排斥。 皇后说的事情阳奉阴违,私下里又拿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给皇后添堵。 馨宁皇后就在这样的滋扰下,渐渐变得郁郁寡欢,最后竟然积郁成疾,一病不起,饶是新帝动用了全皇宫的御医,各种名贵药材一把一把的用下去,还是没能拖多久。 这位曾经被天下人都认为是运气最好的馨宁皇后,在皇宫之中郁郁而终。 打那之后,新帝便没有再立皇后,哪怕后来这些年,又陆陆续续选进宫了一些秀女,但皇后的位子始终是空着的,朝中偶尔有大臣提出来立后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次新帝在这件事上特别坚持,所以他不松口,其他大臣倒也没有符合,因此这样的提议往往就好像是水上的涟漪一样,短暂地冒出来,又很快地消失。 至于那些当初暗中结盟对馨宁皇后阳奉阴违的嫔妃,新帝虽说甚少再去她们那边,但也并没有对她们当中任何一人降罪,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旁人都觉得之所以没有办法动那些嫔妃,一来是因为法不责众,总不能一下子责罚了满后宫的一众妃嫔;二来皇后过世归根结底与她自己的性子有关,那些嫔妃并没有被人抓住什么实证,证明她们拉帮结伙暗地里对付皇后,这事自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对此,忠勇郡王这个看似不关心朝廷里杂七杂八各种事,只想玩鹦哥喝茶赏花下棋度日的富贵闲人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彼时,他对年纪还不大的袁牧叹气道:“皇上虽然已经是贵为天子,但是坐着那把龙椅,就好像是坐于高台之上,有人给你搭台子,就得当心有人在下面拆。 那些个贵妃、淑妃的,哪一个的娘家是省油的灯?不都是朝中重臣么!这些妃嫔联起手来挤兑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后,又没真的把她怎么样,这皇后自己性子憋闷,把自己给憋闷死了,皇上若因此就开罪于她们,等于是把那些重臣统统得罪了! 到时候这些人若真翻了脸,只怕皇上当初稀里糊涂地上去,后面又得稀里糊涂地下来。” 正因为如此,袁牧才对新帝和馨宁皇后的事情印象深刻。 新帝见袁牧知情,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朕的馨宁皇后,闺名里有一个兰字,过去最喜欢穿鹅黄色的衣裙,头上戴一支振翅蝴蝶的钗,眉目清雅素丽。 就在去年元日,朕在朝中大宴群臣,过后有些微醺,便叫人扶回寝宫休息,又因醉酒燥热口渴,难以安眠。辗转之间,就看到了一个一袭鹅黄衣裙的女子,身材纤瘦,头上戴着一支蝴蝶发钗,声音举止,一颦一笑,恍若朕的馨宁皇后又回来了一般……” 新帝面色有些古怪地停了下来,略微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继续说道:“那一夜之后,朕才知道,这女子是新调到寝宫来伺候的宫人,名唤兰馨儿,朕便封了她一个美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在一些场合出现,都是朕和馨宁皇后曾经留下过回忆的地方,又总是做着相似的事情,若不是年纪不对,朕简直要以为是朕的馨宁皇后转世又回来了。 不知子仲可相信前生后世之类的说法?” 袁牧摇摇头:“臣从不信那些,臣只信今生。” 新帝笑了:“说得好,今生种种都尚需辨别真伪,更别说什么前世后世了!但那女子处处都像馨宁皇后也是摆在眼前的,几次三番之后,朕便决定要抬举她,于是一路向上,抬到了婕妤的位子上,这才有了你们今日见过的兰婕妤。” 慕流云虽然对馨宁皇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听了这么半天也是听得明明白白。 怪不得这位兰婕妤对于自己住处的宫人要那般严防死守,原来是怕对方用自己当年的法子,把自己踩在脚底下,变成了新欢。 至于与已故的馨宁皇后的种种相似之处,在慕流云看来也是十分怪异的。 方才兰婕妤的一举一动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哪有半点温婉含蓄的样子!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好端端的忽然冒出来那么一个宫人,简直恨不得照着已故馨宁皇后的模样刻出来似的,恰到好处地于每一个带有回忆的场合下出现在新帝的面前…… 这若不是有心人蓄意而为之,只怕都说不过去。 ----
第五八五章 吸取教训 新帝那一番话里的意味深长,袁牧和慕流云也都听得明明白白,两个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和新帝说了一会儿话,便准备离开。 “子仲回去,还需为鼠患一事多花些心思。”临走前,新帝开口对袁牧说。 袁牧郑重称是,带着慕流云便离开了皇宫,一路直接回了忠勇郡王府。 他们两个人回去之后,发现家里面除了一众仆人之外,老郡王、慕老爷还有慕夫人这三个长辈竟然没有一个在家的,不知道出门干什么去了。 既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袁牧也没让做什么过于丰盛复杂的菜肴,和慕流云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就到书房里面去,关起门来,袁甲和袁乙守在门口。 “今日随我进宫,可有什么感触?”袁牧问。 慕流云点点头,这里没有旁人在,注意有他们两个,说起话来也放心得多,可以把心里面想的直截了当说出来:“我觉得皇上跟我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 “哦?”袁牧饶有兴味地问,“你原本以为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慕流云如实道:“我在江州任司理的时候,上官是那个昏庸无能偏偏还沽名钓誉、好大喜功的杨大人,下面的人大多都是像太平县的县令孔大人那种,谨小慎微,生怕出错的,要么是那种趋炎附势,跟杨大人如出一辙的,李源大人那样的凤毛麟角。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杨大人,回回考课都没有被抓到什么马脚,风平浪静一路就这么过来了,在他的治理下,江州各处的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几乎全凭命好不好。 所以我就一直想,当今圣上应该是那种很好糊弄,很容易听信谗言,也没有什么自己的主意的人吧!可能终日沉醉于享乐,根本无心治理朝政。 毕竟一个原本并不受重视的少年皇子,尚未到弱冠之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坐上了龙椅……” 慕流云没有把话说得太白,但是袁牧却听得明明白白,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当今圣上能够走到今天,多亏了他的这种谨慎内敛的性格。 虽然当今圣上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性情温和且主张怀柔的人,就像你说的,让人觉得似乎是很好糊弄蒙骗的,但实际上他这个人心里非常的清楚明白,性格宽厚不争是真的,但是却很谨慎。毕竟从小到大,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先帝对于他的其他兄弟是怎么样的提防、打压。 这些经历都造就了他如今的这种性情,一方面主张实施仁政,厚德慎刑,另一方面也是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在身边到处都是别人布下的眼线、结下的党羽的情况下,以屈求伸。 若他真的是一个糊里糊涂的人,当初就不会设置提点刑狱司,而提点刑狱司设立之初,只负责接管各州县自己没有办法处理妥当的难案悬案,而至于什么样的案子算是难案和悬案,这个也是各州县自己说了算的,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形同虚设的衙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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