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户有何发现?”袁牧在一旁冷眼看着,开口问道。 “袁大人。”江谨的性子向来比慕流云规矩,所以见了袁牧行礼也是本本分分,恭恭敬敬,“大人要我去查叶员外到江州落户时都带了那些仆从,经我查实,当年与叶员外夫妇一同迁至西泗县的仆从只有寥寥几人,没有什么老仆人,家生子更是只有一人。 至于那些被赎良籍放出去的家生子们,他们并非早年便跟着叶员外一家迁居至此,而是在被赎良籍之前的大半年才纷纷从叶员外老家的老宅赶来的。” “从老家的老宅子里被叫过来,半年不到就赎良籍放了出去?那这叶员外这善事做的,还真的是不计成本呐!”慕流云若有所指。 “唯一带来的家生子,你可知姓甚名谁,放出去之后在做什么?”袁牧问江谨。 “回大人,此人名叫张传祖,被放出去之后做了什么暂时还来不及去打听。” 袁牧听后点点头,对慕流云说:“慕司理上车吧,到提刑司大牢还有一段路程,还需尽快赶路才行,不然怕是就要等到明日再去了。” 慕流云赶忙冲江谨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江谨却上前半步:“你白天刚刚遭遇惊险,若是非得夜里赶过去不可,不如我也同你一起去!” “我为了那个无头尸的案子要去见见郭泓清,你去干吗?”慕流云一手扶着马车,有些诧异地问他,“放心吧,有袁大人坐镇,那郭泓清断不敢耍什么花样!” 江谨抿了抿嘴:“我是江州司户,整个江州府无人敢说比我更了解江州百姓的户籍情况,若是那郭泓清存心想要蒙你们,你们要如何分辨?袁大人对太平县不熟,你再熟也是术业有专攻,难不成还要先姑且听着,然后明日再去问我?” 慕流云被他这么一说,还真给问住了,不过现在这里官职最大的便是袁牧,要去的也是袁牧的提刑司,所以她也不好自己拿主意,只好看看袁牧。 袁牧扫了江谨一眼,倒也没有表示反对,朝袁甲递了一个眼色。 袁甲心领神会,一伸手,把自己原本握在手里头的缰绳朝江谨递了过去。 江谨一愣,袁牧淡然问道:“莫不是江司户也不会骑马?” ----
第一零三章 热火朝天的酷刑 “袁大人您真是说笑了!江兄比我有出息得多,哪能不会骑马呢!他的骑术虽然比不得大人您,但也是相当精湛的!”慕流云立刻开口说。 她一个人丢人现眼也就算了,这种事哪能拉江谨下水,可不能让那世子将他们江州府这一挂都给看扁了! “很好,江司户与我骑马,刚好可以作伴,这就速速动身吧。”袁牧听了这话,点点头,率先翻身上马,然后骑在马背上睨着江谨。 慕流云把牛都吹出去了,江谨也不好驳她面子,从袁甲手里接过缰绳道了谢,也骑上去,跟着袁牧一起走在前头,车夫赶着马车,载着慕流云紧随其后,三人动身赶往提刑司。 提刑司距离太平县不近,若是快马加鞭的往那边赶,可能需要一个多时辰,现在慕流云乘车,马车可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骏马,路途上的时间自然就又被拉长了一些,车夫拼了命的加速,从晚饭刚过的时候出发,到了提刑司那边的时候也已经快到深夜了。 慕流云倒是感觉还好,毕竟之前又是珍珠末又是压惊茶,让她狠狠沉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睡意全无,一路上眼睛瞪得跟夜里的猫头鹰一样,等到了提刑司大牢外头,马车停下来,她从车厢里爬出来,见袁牧和江谨都已经把马交给迎上来的差人,站在一旁等着了。 袁牧一如既往,看不出有什么疲惫,江谨的脸色就不是特别好了,估计也是许久没有骑马赶路过,冷不防骑马奔走了这么久,也是有些疲惫的。 慕流云有点不好意思,先前光考虑江谨的面子和自尊心的问题,忽略了另外一件事,虽然说江谨会骑马,但是上一次他正儿八经的骑马,可还是进京赴试,不过那次他只走了一天,便又调头回来,说是路上想过了,自己资质平庸,也没有什么大志,想来也不那种可以混迹于朝堂之上的人,索性不继续考了。 因为这事儿,江谨的爹妈气得捶胸顿足,最后也还是拿他全无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打那之后,江谨就一直呆在太平县,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儿,慕流云就再也没见过他骑马。 “江兄这一趟辛苦了!”她歉意地小声跟江谨说。 江谨回她一笑:“这点路程而已,我可没有那么不济,你小看了我啦!” “二位可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聊完?” 慕流云被袁牧这凉凉一句敲打到,哪里还敢再同江谨啰嗦什么,毕竟他们此番连夜过来也不是为了证明江谨的骑术如何,更不是为了在夜色里闲聊几句的。 “大人,咱这就过去吧!”她赶忙一脸正色对袁牧说。 袁牧微微颔首,负手走在最前面,慕流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顺便提醒一下江谨,让他跟紧一点,这厮平日里连江州府的牢房都没怎么去过,更别说是提刑司这种地方了。 慕流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过来人,有义务带一带江谨这种愣头青。 然而进了提刑司大牢之后,慕流云才发现,和这边相比,江州府的牢房完全不够看,简直就像是垂髫小儿过家家的玩意儿一样。 提刑司大牢的外墙是用黑色的岩石砌成的,若不是门前有两盏灯笼在,差一点连大门口在哪里都看不到,就像一只潜伏在黑夜中的巨兽。 门口的差人老远看到有人骑着马驾着车往这边来,立刻警戒起来,待到看清楚来人为首的是袁牧,赶忙恭恭敬敬迎上来:“大人,您来了!” 袁牧点了下头:“谁在?” “回大人,袁乙大哥早先过来了,现在正在里面审犯人。” “之前送来的那个郭泓清可还好?” “好着呢,按照大人您的吩咐,吃的喝的,什么都没有短过,都是可着好的东西来。” “人关在哪里?” “回大人,关在丙字区,离那些穷凶极恶的,还有刑室都远,不然怕是没等这案子了解,那小子就要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袁牧点点头,示意慕流云和江谨跟上,三个人越过那个差人,跨进大门,直奔方才那个差人所说的丙字区,去找郭泓清。 丙字区顾名思义,自然是在这大牢里拍在第三的位置,慕流云是这么猜测的,进去一看还真是如此,一进去没走多远,绕过一段走廊就来到了甲字区,老远看到前方一片灯火通明,能看到似乎有人影在那边晃动,但是却没有什么声音。 “那边就是刑室。”像是感觉到了慕流云的好奇一样,袁牧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偏过头来对她说,“应该是袁乙在审今日意图掳走你的那些贼人。” 慕流云一听这话,脚步一顿,袁牧也站了下来,眉头一皱:“可是觉着害怕了?” 慕流云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大人,我想悄悄的过去,先在外面瞧一瞧,您看行么?” 袁牧抬手示意慕流云过去,慕流云便蹑手蹑脚地朝刑室那边走。 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没走到那边就被里面的人发现,走了几步之后,慕流云发现自己多虑了了,刑室里面异常明亮,被里面的亮度衬托着,外面的走廊就显得格外黑暗,只要别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里面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刑室面积不算大,隔着木头栅栏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一排架子上头摆放着各种刑具,刑具看上去多少有点锈迹斑斑,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残留在上面的血迹。 慕流云也叫不出来那些刑具都是一些什么名字,到底是怎么个用法,只觉得这么远远看着就已经让人觉着头皮发麻了。 刑室里面的一面墙上固定着许多手脚镣铐,现在铐了一排人,都是上午在集市上的那一群,这些人谁也不吭气,耷拉着脑袋,很没精神的样子。 在他们的头顶上挂着许多盏油灯,脚底下摆了一排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火盆和烤火桶,里面的柴火也添得很多,被火烧得噼噼剥剥作响。 袁乙打着赤背骑着一把木凳子坐在他们对面,汗珠顺着脊背往下淌。 慕流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好家伙!那一排山贼身上穿的……是棉袄? ----
第一零四章 求死不能 眼下虽然是暮春时节,早晚还有些寒意,可是烤火盆似乎就有些过了,更别说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对着这样一大排火盆一直烤。 袁乙打着赤背,坐在离火盆几尺开外的地方,都已经是汗流浃背,那几个山贼就不用说了,身上被棉衣遮挡着看不到,可是从脸颊、下巴上滴落的汗珠儿却不是闹着玩儿的。 袁乙坐在木头凳子上,支起一条腿踩在凳边儿,手里端着一个茶碗,脸上还噙着一抹带着几分邪性的笑意,将茶碗儿放到嘴边,大声的吸溜了一口茶水,发出一声爽快的叹息,仿佛那茶碗儿里盛的是什么美酒一样。 那几个山贼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有一个忍不住抬起头朝袁乙看了看的,嘴唇已经干裂,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表情更痛苦了几分,很显然,在这样的烘烤下,山贼也都快被烤成了山芋,哪里还有什么唾沫可以咽下去润一润喉咙。 “你们几个不想说呢,我也没办法去撬开你们的嘴。”袁乙懒洋洋地又喝一口茶水,“你们也不用瞄着那些刑具害怕,那些东西都是前一任提刑大人留下的,咱们现在的大人呐,心地最善,从来不许随意用刑。 瞧,这不是怕夜里寒气重,还叮嘱我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着了凉,害怕你们有人怕黑,让我把灯也多点几盏,亮亮堂堂的! 我们大人如此仁义厚德,你们这些小毛贼可一定要懂得感念这份善心,在这儿好好地,安安实实地呆着!不用担心火盆不够,呆会儿我就再叫人多拿几个来!” 慕流云站在走廊里,隐隐都已经感受到了刑室里面散出来的热气,也不难想见到了近处会有多热,这样的热度炙烤下,一身棉衣简直让这种酷热折磨的痛苦程度又翻一倍,偏偏这样的热,又流了很多汗,还没有水喝。 若是两眼一翻昏过去说不定倒也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可是那么多盏油灯,就在他们这些山贼的眼皮子旁边照着,亮晃晃的,怕是让人想两眼一翻昏过去都难。 她原本以为一旁架子上眼花缭乱的刑具是最最可怕的,毕竟此前自己也对袁牧在外的凶名有所耳闻,所以只当那些是他惯用的东西,没想到竟然都是前任留下的,而袁乙使出的手段,虽不伤人身体发肤,却比那些锈迹斑斑的刑具可怕许多倍。 大瑞朝在新帝继位之后便一直不提倡使用酷刑,并且实际上在审犯人的过程当中,酷刑所起到的作用也并不如预期之中那般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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