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让焉问津转变对陆惊泽的看法,焉谷语故意提起了当年的事,哪怕那不是陆惊泽的身世。 “当年……”念起当年的事,焉问津神色微变,眸光渐渐复杂起来。 见状,焉谷语继续道:“女儿了解他,他只是暂时不会为人着想,心性其实说不上多坏。女儿相信,只要他愿意,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爹,你信女儿吧。” 焉问津低头看向言真意切的焉谷语,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跟他了。” “谁说的。”焉谷语仰起脸反驳,正色道:“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便会有他,但倘若哪一日他不喜欢我了,我肯定毫不迟疑地收拾包袱走人。” 焉问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没再说。他在心里想着,也不知自己将来会不会为做出这个决定而后悔。 * 用过晚饭后,焉谷语坐上马车回侯府。 路上,她心思颇重,回忆白日父亲的行为举止,总觉他是有话要说。 父亲要同她说什么?难道是梦中那事? 焉谷语不安地靠上软垫,梦中那会儿她还爱慕陆观棋,父亲一说她便答应了,可如今的她哪里会答应。 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一边是自己的父亲。 她烦躁地吐了口气,心想,等下次见着陆惊泽,一定要同他好好说说。 “吁……”马车到达侯府。 焉谷语下车,一进大门便看到谢卓凡在前厅与谢九钏与王氏说话,她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等走近时,她才听清谢卓凡的声音,似乎,他今日的鼻音比之前要重几分。她担忧地看向“谢卓凡”,他是染上风寒了么。 “语儿回来了。”谢九钏见焉谷语过来,笑呵呵地开口。 “爹,娘。”焉谷语柔柔地喊了一声,提着裙摆翩翩进入前厅。 “下次若是亲家公再派人来接你回焉府,你让卓凡跟你一道去。”王氏望着谢卓凡,责备道:“你们俩成亲这么久,你都没陪语儿回过门,太不像话了。” 谢卓凡低头道:“母亲说的是,此事的确是儿子考虑不周。儿子近来忙,实在抽不开身,等手上的事情了了,儿子肯定陪语儿妹妹回焉府给岳父岳母赔礼道歉。” 闻言,焉谷语顿觉奇怪,这话听在耳中,她心里头竟生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滋味。 谢卓凡侧过脸,对着焉谷语温柔笑开。 焉谷语愣住。 谢九钏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两人,他们俩感情好,他比谁都开心,“好了,时候不早。卓凡,你跟语儿回桃花院去吧,我们俩老不用你陪。” “好。爹娘,儿子先走了。”谢卓凡点点头,起身朝焉谷语走去,“语儿妹妹,我们回去吧。” “嗯。”焉谷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中却闪过了许多念头。她记得,陆惊泽曾与她说过,不止一个人在扮谢卓凡,若是两人得同时出现,他就不是谢卓凡,而今晚的谢卓凡显然不是陆惊泽,与婚礼那日看到的也不大一样。 他明明可以找个借口不来侯府,为何要找人过来扮谢卓凡。 她想不明白。 两人并肩走回桃花院,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离开前厅许久,焉谷语忍不住问道:“请问你是……” 没等她说完,后颈便被人打了一下。 “小姐!” * “嘶……” 焉谷语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双手被铁链绑住了,难受得紧,她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主屋里的床榻上。她心头狠狠一跳,抬头往烛光下的人影看去。 前头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卓凡”,但她看得出,这个谢卓凡不是陆惊泽。 “谢卓凡”端坐在圆桌旁,姿态优雅而贵气,他偏着头,望着桌上明亮的烛火出神。 这神态似曾相识。 “你究竟是谁?”纵然心头害怕,焉谷语还是大着胆子问出了声。 谢卓凡眨眨眼,转身朝她看了过来,温柔道:“语儿,怎么你嫁人之后连我都认不出了。” “!” 焉谷语被震住,脊背猛地一凉,她自小与陆观棋一道长大,也曾爱慕过他,如何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太子哥哥,你,你不是……” 她及时收住话头,怕提起陆观棋的伤心事惹他不快,毕竟辛家一干人等都被陆赢下令斩首了,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巴不得遗忘的记忆。 “那晚,我被拖去午门斩首,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你以为我死了也不奇怪。”陆观棋的声音听在人耳中仍旧如沐春风,似乎与以前别无二致。 焉谷语被看得心慌,原来昨晚和方才的谢卓凡并非陆惊泽,而是陆观棋,怪不得她觉得谢卓凡举止怪异。 早在斗奴场里时,她便看透了陆观棋的本性,自然也猜得到他绑了她做什么,他想拿自己威胁陆惊泽。念及此,她更慌了。 “太子哥哥,我已经嫁给卓凡了,你为何要绑我?” “你不用对我说谎,其实你早就知道谢卓凡就是陆惊泽,对不对?”陆观棋平静地说着,“在你醒来前,我让人去通知他了,想必他很快便会过来救你。” 一听这话,焉谷语的心直往下沉。 “太子哥哥,你要杀了我么?” 陆观棋摇头,他起身走上前,如同兄长一般地抚摸着焉谷语的长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他肯按我说的做,你就不会有事。” 他说得温柔,可焉谷语却听得毛骨悚然,问道:“倘若皇上不如太子哥哥的意呢,太子哥哥便要杀了我,是么?” “语儿,我一直都将你当成亲妹妹看待。”陆观棋别过眼,没看焉谷语的脸,“今日我身不由己,到时你要怪就怪他吧,是他不愿救你。” 焉谷语心里发凉,急切地挣扎起来,奈何铁链坚不可摧,她力气又小,根本挣不不开分毫。“太子哥哥,这侯府周围都是他的人,你斗不过他的,还是快走吧。我们俩多少也算青梅竹马,我真的不愿看到你出事。” 陆观棋扯开嘴角,这一笑意味不明,他深深看着焉谷语,挑眉道:“真话还是假话?我记得,你也是喜欢他的。” “真话。”焉谷语忙不迭点头,她仰头望着陆观棋,半点儿也没退缩,“以前,我心悦你,想嫁给你。如今虽然我嫁给了别人,但也是将你当成哥哥看待的,我的亲哥哥已经死了,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出事。是,他是喜欢我不错,但他肯定不会为了我抛弃皇位,太子哥哥,你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地位。” “是不是高估,待会儿便知道了。”陆观棋拧眉看向紧闭的房门,叹息道:“倘若我当初喜欢的人是你,我们说不定已经成亲了。” 可惜,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焉谷语,而是自己的姑姑,陆祈宁。 说来都是造化弄人。 “太子哥哥……”焉谷语不晓得该如何接这话,忽地,她想到了揽月,扭头在屋内寻找揽月的身影,然而屋内就他们俩人,“揽月呢?” 陆观棋被焉谷语喊回神,面上神情淡了些,“你放心,我没将她如何,她眼下正在自己的房内昏睡。” 他说后,焉谷语不由松了口气。她心道,与其等陆惊泽过来救她牺牲,还不如自己想法子逃出去,但陆观棋的心思一向缜密,她很难从他手中逃脱。 她不安地摩挲着绳索,回想起自己在睡梦中听到的“窸窸窣窣”声音,试探道:“太子哥哥,你在房内设下了什么陷阱?” 陆观棋低头看她,谢卓凡平日里也温和,所以这副神情出现在他脸上倒不怎么怪异。“看样子,你很喜欢他。”语毕,他摸上了焉谷语的脸,好奇道:“你怎么忽然就不喜欢我了?” 他指尖温热,触上来时,焉谷语不由颤了一颤。 这感觉让她回忆起了梦中陆皑摸她脸的滋味,叫人心里发毛,她斟酌再三才道:“我喜欢太子哥哥那么久,太子哥哥都看不到我的好,后来我想,一定是我不够好,再后来,父亲被贬,我更觉自己配不上太子哥哥,心就死了。” “是么?”对于她的话,陆观棋不置可否,又问:“那你又为何会喜欢惊泽,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去年二月便去斗奴场了,是那时喜欢上他的?你怎么就刚好看中他了?” 怕陆观棋看出什么,焉谷语故作尴尬道:“原本,我是好奇,去那儿瞧瞧,结果正好碰着他受刑,一时冲动便救了他。我念他是个可怜人,闲着无事便去找他玩,叫他少受些折磨,谁想,处着处着就顺其自然了。” “你们俩倒是有缘。”陆观棋不冷不热道,似嘲弄,似感慨。 倏然,门外响起一股大动静,接着,嘈杂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第139章 她重要 此时已是深夜, 侯府里安安静静的,只留十几个巡逻的人在道上走动,忽然,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有人闯侯府了!” 他这一喊便将侯府里睡下的人全喊了起来。 陆惊泽原是在皇宫里批阅案上的最后几本奏章,听得猎隼传来的消息时心跳都慢了一拍, 急急扔下奏章出宫。 侯府里头已有一个“谢卓凡”, 他自然不好再扮谢卓凡,只能用真面目,但他什么身份,既是当今皇上,也是与焉谷语传过流言的人, 怎么说都不适合来侯府。 而他不仅来了, 还挑在深更半夜来。 侯府里的下人哪儿及得上训练有素的羽林军,没两下便被制服在地, 随后, 数百名羽林军进入侯府直奔桃花院,人手一只火把, 直将整个桃花院照得通红, 也将它围得个水泄不通。 陆惊泽负手站在桃花院院门口, 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里头烛光还亮着。这几日他忙于国事便没来侯府, 结果让陆观棋钻了空子。不过,他也着实没想到陆观棋会扮成谢卓凡的模样。 片刻后,谢九钏与王氏从小道上跑来, 谢开颜也来了。 “……” 谢开颜一眼看到陆惊泽身旁的猎隼, 这大概是她独有的本事, 总能在人堆里看到猎隼。她苦笑一声, 视线一触及便收回了。 “爹,娘。”谢开颜快步行至谢九钏与王氏身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也不晓得。”谢九钏沉着脸摇头。 三人并不清楚桃花院里发生了什么,但陆惊泽在这儿,还有羽林军这架势,多半能猜到点。 谢九钏终究是侯爷,见识的多,主动上前跪下,“老臣参见皇上。”他一说,王氏与谢开颜即刻跟着上前跪下身行礼。 陆惊泽瞧也没瞧三人,他只管盯着桃花院的主屋,眼中火红一片,似有烈火在烧。 他没开口,谢九钏也不敢多说。 谢开颜看出了谢九钏的为难,有意提醒道:“皇上,按彧国律例,任何人都不得私闯民宅。”她将“任何人”三字说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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