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蝶舞竟有些不习惯他不在家中,觉得寝室空荡荡的。继而又暗暗打趣自己,你又怎能奢望一个大男人日日月月相伴呢?何况,这个男人是他。 含桃病势大好,已能下地走动,偶尔过来陪蝶舞说说话,言辞间亦是十分感激寒烨昭。而静荷已经无恙,开始如往昔一般服侍蝶舞,每日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各项事宜。 蝶舞见两个丫鬟这样,自然也就没有提及想让她们出府之事。她们满心欢喜,觉得苦尽甘来,而她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害怕什么,亦不舍得和她们分开,自然乐得过这其乐融融的光景。 这一日上午,针线房的陆妈妈送来了为蝶舞赶制出来的十二套新衣。静荷笑容满面地沏茶款待,寒暄一阵子,替蝶舞打了赏,又亲自把人送出了院门外,回到房里,便把几个包袱拿到寝室,请蝶舞过目。 衣服是按蝶舞的意思做的,有六套袄裙上下一色,或娇柔或淡雅,其余的几套是以相近或相对的颜色搭配,褙子亦分别用了与裙子相称的色调。蝶舞轻轻摸这些锦服华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是她喜欢的穿衣风格,以往因为身材之故,日常只得穿那些鲜艳却显得孩子气的颜色。如今心里没了负担,自然就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装扮自己。 静荷的注意力却倾注在了几件斗篷上,喃喃低叹着:“小姐,您快看啊。” 三件质料分别为小白狐皮,雪兔毛,貂皮镶大毛毛领的斗篷,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想把它们穿在身上、抱在怀里取暖。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自然晓得是谁的意思。 “小姐。”静荷亲昵地挽住蝶舞的手臂,“奴婢帮您梳妆、换上新衣可好?整日看您穿着不合身的衣物,奴婢总觉得怪别扭的。” “好啊。”蝶舞虽然懒得动弹,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笑应道,“要过年了,也该穿件新衣。” 静荷自作主张地选了一套丁香色的袄裙,“小姐,就穿这套,您穿这颜色好看。” 蝶舞也就由着她。 静荷服侍着蝶舞净面梳洗,换上新衣,又打开了梳妆台上的几个首饰匣子,斟酌了一会儿,才选出了几件首饰,为蝶舞一一戴在头上。端详了一会儿,便笑着拿过镜子,“小姐,您看看,还满意么?” 素雅的银簪,镶紫宝石的银钗,紫宝石耳坠,呼应着丁香色的服饰。她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而静荷懂得。蝶舞连连点头,眉宇间都是笑意,“满意,满意。” 静荷因而笑逐颜开,手上却一刻不停,把新衣一件件妥当地安置到立柜里面。 午后,蝶舞躺着无趣,就由静荷扶着,慢慢走到了厅堂里,坐在圆桌旁边的椅子上,捧着一盏热茶,细细品尝。过了一会儿,就有些乏,却又觉得总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就让小丫鬟把美人榻抬到火炉旁边,找了本书,卧在榻上消磨时间。 静荷怕她冷,就取来小手炉放到她手里,这才安心。 静谧温馨的气氛,忽然被一阵喧闹声打破了。静荷刚要出去问明缘由,就有小丫鬟进门来通禀:“姨娘,正房那边遣了人过来,说是夫人极贵重的几件首饰不见了,自早间就开始逐个院子搜查,现在,查到了咱们院子。几位妈妈说了将军有话,不准外人进来,她们还是赖着不走,说事关重大,一定要查。现在一群人就在院子里僵着呢。” 事关重大,倒是真的。那几件东西是钟离薇的心病,今日之举,不过是心存侥幸,想着强行把东西搜出来,落得离开将军府。只是,她若开始厌恶一个人,就能做到半点余地也不留。而钟离薇,很明显,还不知道她这性情。蝶舞微一思忖,温和笑道:“叫人进来,我……”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婆子强行闯进门来,仓促地行了个礼,对蝶舞道:“姨娘,夫人房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今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您这里不过是走走过场,还请姨娘体谅奴婢们的为难之处。” 请你进来和不请自来,完全是两个概念。蝶舞立刻敛了笑容,淡淡接话道:“出去。” “姨娘……”那婆子抬头欲争辩,看到蝶舞时,为之一怔,竟忘了想说什么。她是初入府的,进府之前,对这位姨娘的了解不过是来自于传言……花痴,胖;进府之后,又听丫鬟们说慕容姨娘待人素来温和,只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现出锋芒;而此刻,她见到的这个人,面容苍白,目光清冷,一身病态,却依旧给人以望而却步的肃冷感觉。她在这片刻间,很怀疑自己走错了门,找错了人。
第80章 蝶舞目光转锐,语声低缓沉凝:“正房那边,这院子里只有我能过去晨昏定省,而近来我身患重病,连门都出不得,夫人那里不管丢了什么,都与我期云阁无关。这是三岁孩童都能想的到的事。你还是快些带人走吧,我身子不适,脾气就难免变得有些怪,吩咐人将你一通打,你岂不是太过冤枉?” 那婆子一时答不上话来,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若回去,就是办事不利,从夫人那里一分好处也拿不到;若不回去,期云阁的几个婆子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这慕容姨娘也不是个善茬,即便不走,也只是一味僵持不下。 此时静荷眼中现出一丝戾气,走到那婆子面前,冷笑道:“我家姨娘的话说得很明白了,您还想怎样?”说着唤小丫鬟过来,“我们把这位妈妈送出去,不要扰了姨娘的清静,否则,将军怪罪下来,谁都消受不起。”语毕,和小丫鬟把那婆子强行推出了门外。 有两名小厮匆匆走进院子,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厅堂的台阶下,冷冷地看着从正房过来的几个人。那婆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声告罪,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连将军身边的小厮都过来了,任谁也看得出,慕容姨娘在这府中,谁都动不得。意外之财,谁都想要,但若因此赔上了差事甚至性命,就太蠢了。回去的路上,她才幡然醒悟夫人说的那句「期云阁那儿,试试吧」是什么意思,原来,夫人根本就没对此事抱什么希望,这一番闹腾,不过是投石问路,看看将军是否还是格外厚待慕容姨娘。 蝶舞被这场小小的风波扰得躺不住了,站起身来,缓步走进书房,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看到那幅闲居图,神色一恍。怪不得总觉得和寒烨昭之间有些隔阂,原来意识里,一直不能忽略画中这女子。 这女子到底是谁?是不是他难以放下的曾经? 她介意,因为前世的思想根深蒂固,致使情绪一再与现状脱节,不能安心享受现状,不能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这个男人,不能主动迎合他、回报他对自己的好。她知道这样是自寻烦恼,也知道在这个社会无从选择,更明白自己已足够幸运,可还是会怅然若失。 “蝶舞呢?” 听到寒烨昭的声音,蝶舞意外之余,慌忙胡乱拿了本书摊开在桌面上。她不愿意对他流露太多小女儿的心态,前世虽没时间没缘分经历情场的风花雪月,却听过看过太多,感情这场仗,谁付出的多,谁就会在失望时伤得更重。她的悲喜,只想妥当的收藏在心里,独自品尝。他再优秀,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男子,对男人三妻四妾的观念根深蒂固,保不齐哪日就开始冷落她,到那时,即便心里失望痛苦,也能伪装出一个好看的姿态。 偶尔,她也会痛恨自己想得太多,可这些问题都是实实在在客观存在的,容不得不时刻记挂在心。她只是个妾,身份卑微,这是她致命的弱点,必须从最初就为一生步步为营,其中也包括感情。 寒烨昭走进来,凝眸打量蝶舞,笑,“好看。”又摸摸她的脸,“闲时多下床走动走动也好。” 蝶舞扯出一个笑脸,看到笔墨,忽然想起给大老爷和顾姨娘写信之事,忙不迭就要起身。 寒烨昭却按住了她,“去做什么?” 蝶舞道:“去找丫鬟来研磨,这一病就忘了写信报平安之事。” “坐着就是。”寒烨昭亲手帮她研磨,继而调侃道,“要我回避么?” 蝶舞失笑,“难道我还会向家里说中毒之事么?”说着拿出信笺,提笔书写。 寒烨昭道:“你自然不会说,我只是怕你说面目可憎。” 蝶舞就推他,“一边去!我本就没什么力气,你再闹,我连笔都拿不稳了。” 寒烨昭不再逗她,静静看她写完,之后从她手里拿过笔,坐到对面,伏案疾书,片刻光景,也写完了一封书信,取出一枚印章,在落款处盖印。 蝶舞起身,探头过去,就皱了皱眉,又是狂草!她得承认,这种字体让她很头疼。 寒烨昭等墨迹干透,将两封信折好,放进一个信封。 蝶舞就问:“你写的什么啊?给我爹写的么?” 寒烨昭解释道:“儿女写信,自然是报喜不报忧,谁都晓得这个道理。我若不帮你佐证,你娘家恐怕还是不能放心。” 这细节都帮她想到了,蝶舞为之叹息:“你一旦好起来,怎么这么好啊!”语声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孩子气。 寒烨昭捏捏她的鼻子,“你一旦笨起来,是真笨。” 蝶舞气哼哼的,“少说一句也不碍事的,偏要处处挤兑人。” 寒烨昭由她抱怨,唤来静荷,吩咐她把信交给管家。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都没有提及钟离薇今日的举动。事情已经过去,就无需再提。钟离薇要闹的日子还长着,花样也会越来越多,若次次铭记在心,不气死也会被累死。 晚间,寒烨昭要出门赴宴,蝶舞吃罢饭,喝了汤药,没多时就倦得睁不开眼睛了,于是漱洗就寝。药效之故,她近日睡眠强悍,好处颇多,一是第二日醒来神清气爽,气色一日好过一日;二是寒烨昭喝得微醺时回来,她亦不知,任他偶尔孩子气的胡闹,也是咕哝几句就继续埋头大睡。 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寒府上下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蝶舞已经能四处走动,静荷带着小丫鬟收拾房子时,就把寝室让了出来,让她们一次忙完,自己和含桃漫步至院子里。
第81章 含桃见外面刮着小风,就道:“小姐,我去帮您拿件斗篷吧。” “不用。”蝶舞微眯了双眼,用力呼吸着风中的气息,“含桃,你闻到没有,有春天的味道了。” 含桃吸了吸鼻子,“奴婢倒是闻到了年味儿。” 蝶舞就笑,“是啊,我的含桃又要长一岁了,离嫁人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含桃没辙地皱皱眉,“听这话,就知道小姐的身子无碍了,又开始戏弄奴婢了。”目光掠过院门口,见戴姨娘房里的一个小丫鬟的身影一闪而逝,就对蝶舞道:“小姐,要不您还是回房歇着吧,省得被人打扰。” 蝶舞不以为意,“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表面功夫该做还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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