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官家的话,臣妻同明娘子一见如故,要往院中走一走。” “一见如故?”赵临简重复着小娘子的话,只觉她一整个人有如月中聚雪,眼神灵动,唇色鲜焕,哪儿还按捺得住,只慢慢地走近,“朕怎么记得,你同朕的爱卿不是初识,你同朕,才是一见如故呢?” 李合月只觉此人动作神态甚为猥琐,哪怕心中惧怕,却仍将脊背挺得笔直。 “回官家的话,臣妻从前乃是市井小民,没有得见天颜的荣幸。” 她将关系撇清,明娘子却在一旁战战兢兢,赵临简的视线在双姝身上流连,但见一个有如月中仙,一个比花娇艳,哪里还按捺的住,只一步步向李合月走去。 “既是如此,朕便赏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瞧瞧朕长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蜜里调油 官家的话一字一句地砸过来, 令李合月头皮发麻。 她垂下了眼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恭谨不失分寸地应他。 “臣妻不敢。” 明娘子在侧紧张地握住了手, 只觉头顶紧绷,心神俱裂。 她今日被强制着驱赶至此, 便有不好的预感,却不知官家竟丧心病狂至此:李娘子从前无依仗,官家看她如蝼蚁,若当真寻到了她, 便是避无可避的灾祸。可如今李娘子嫁作亲王妃, 郑王又是朝野民间认定的储君, 官家竟能不顾伦理王法, 如此露骨试探? 明娘子往李合月的身边挪近一步, 向赵临简献上了平生最为娇美的笑靥。 “官家仪表奇伟, 英睿绝伦, 妾头一回得见时——”她试着为李合月解围, 却在说到一半时,被赵临简阴鹫的眼神逼退, 后半段话卡在口中,再难出口, 怔愣着,“妾头一回得见时, 便已, 便已惊为天人。” 有心心念念的美人在场, 赵临简倒不愿显露凶煞的本性, 他原本就不打算用强, 强上的甜头他尝过不少, 慢慢诱引的滋味他却没尝过。 眼前这小娘子眼神纯质,纤柔地有如一束月光,一片梨花,令他观之一眼,便神魂颠倒,此时的她,早就如雀鸟一般,踏入了他半支起的箩筐,只要一拉绳,便能将她捕获,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品咂着明娘子对他的评语,无限自信不免向上涌,眼底藏住了猥琐,笑看着李合月。 “那又有何不敢?”他往圈椅上坐下,“朕又不是什么猛禽狂兽,侄儿娘子只看一眼,也不至于被朕生吞了。” 这话委实有些露骨了。 李合月头皮发麻,强压住了心中的害怕,依旧低垂着眼睫,不愿抬头。 “官家说笑了。” 他抛饵,这小娘子却连钩都不看,只以不冷不淡的语气回应,赵临简心里就生出了几分燥意。 “那你又为何不笑?” 这问话便有几分咄咄逼人了。 李合月心中狂跳,面上却强撑着,低声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她说到这儿,才抬起头,却不看陛下,只回身望着供奉在高堂上的灵牌,神色恭谨虔诚。 “臣妻听闻,官家祭先祖时,孝心笃纯、敬心专一,是为天下子民的表率。”李合月转回身,福身道,“宗庙肃穆庄严,臣妻不敢失礼。” 赵临简闻言,眼神阴下去一片。 竟不知这小娘子口齿如此伶俐,拿祖宗面前不得失礼来回话,又在一开头将他捧上了天,教他发作也不是,诱哄的初衷倒成了笑话。 官家的手在圈椅的搭脑上攥紧了,李合月以余光看着,心跳如擂,正紧张地无法呼吸时,静寂的宗庙里却响起了内侍官的传召声。 “官家万岁金安。圣人有旨,传召王妃娘子往慈宁殿觐见。” 宗庙里的冰冷屏障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李合月依旧低着头,余光中,官家的手捏在圈椅的搭脑上,过了许久方才松开。 “去吧。” 这一声去吧简直像是大赦,李合月稳住心神,依着礼节向官家福身告退,只以余光看了一眼明娘子,但见她默默地看着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李合月往殿外却步而去,在殿门口转身,踏出去看到耀目天光时的一刹那,恍若重回人间。 她疾步走着,走到甬道时脚步更快,一直走至慈宁殿外,看到张内人正站着迎接她,方才松下心神,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唤张内人为姨母,随她一路入了西暖阁,见着四周无人,只轻声同她耳语。 “……明娘子是以何种身份在宫中生活?她在宫中当真过得好?” 张雪升原以为这小娘子从宗庙里逃出来,必会胆战心惊,后怕不已,不曾想第一句话竟是在问明娘子。 她回想着几度见明娘子时的境况,又将宫娥们闲谈时的议论,一起说给李合月听。 “明娘子自入宫以来,居住在馆阁中,听闻官家晚晚昭幸与她,引来了德妃娘子的嫉恨,起过几场冲突,旁得,倒也没什么了。” 李合月想着方才明娘子哀戚的眼神,以及她脖间的伤痕,愈发为她神伤,只暗暗盘算着,要如何帮她。 “娘子先不忙着操心旁人,只先顾及着自己才是。”张雪升目色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方才桑禾匆匆跑来,妾身便知不妥,只奏禀了圣人,说您要觐见,这才讨来一纸圣意,只是今日逃过一劫,也不知往后该又如何?” 张雪升对官家与李合月之间的过节,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晰,此时难免问起方才在宗庙里的细节。 李合月照实说了,末了叹口气说道,“要说事情的起始,还是源于当初在大相国寺,他欺负明娘子,我冲撞了他。那时候他记恨在心,使人四处通缉我,只是遍寻不到罢了。我竟不知他恨我至此——” 张雪升却咂摸出不对劲来。 “你如今已是明媒正娶,天地为证的郑王妃,按理说官家不该再揪着不放……”她想到李合月方才说的,在宗庙里的细节,有了几分疑虑,“莫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记恨,而是……” 她的话没往下说,李合月何等聪慧,一听便听懂了,只觉得周身生寒,泛起了恶心,嫌恶的眼神递过去,张雪升立时会意,闭口不再谈。 既然进了慈宁殿的大门,自然是要拜见圣人。张雪升为李合月收拾了仪容,嘱咐她小歇一时,再往正殿里去。 这一时,圣人还在午睡,一整个慈宁殿里静悄悄的,李合月在侧殿撑头假寐,一时忽听得有内侍官的声音响起,睁眼一看,是官家身边的红人窦显恩。 李合月同此人并不相熟,只是遥遥地见过,此时见他来,心中一凛,面上却依然秉持着亲王妃的矜持,只在他行礼之后,客气地唤了他一声,窦大官。 按理说在官家身边当差的,都有一身红气,然而窦显恩却气色稍欠红润,一双眼睛里嵌着疲累的底色,最令人惊异的,还是他的额头左侧,有一处新伤,像是被什么钝器砸过,很是触目惊心的样子。 他命人将托盘上的白玉鹤佛手坠献给郑王妃,语声郑重:“这是和田冰河深处得来的羊脂灵玉籽料,官里命人在一面雕刻白鹤,一面雕刻佛手,巧夺天工。官里言道,王妃娘子仪态如仙鹤,堪佩羊脂白玉。” 这样的评语由那贼人口中说出来,简直令人作呕。李合月忍住心中强烈的不适感,只命身边人接了,站起身敬谢。 窦显恩倒也不多话,正欲垂首告辞时,却听这位王妃娘子轻声唤住了他。 “窦大官,请留步。” 窦显恩略微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李合月。 李合月由袖中取出一块白棉帕,叫穗绾递了过去,“殿中点了薰笼,窦大官且拭下额汗。” 窦显恩接过棉帕,心下难免不解,但王妃亲赐帕子,身为宦者不能推却,这便恭敬接下,垂手却步出了殿门。 站在天光下,窦显恩定住了脚,心里纳闷着,这时候额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拿了棉帕去拭,痛楚愈深,他定睛往拭过的棉帕上看去,但见一道鲜红的血迹晕在其上,触目惊心。 原来,那叫李合月的小娘子,赐给他帕子,不是叫他拭汗,而是看到了他额上的伤处渗血,叫他按住伤口来着。 他心中难免悲凉,苦笑一声。 官家拿瓷器砸他,因由便是这位新晋的郑王妃,这几日他带着伤在宫中当差,人人能瞧见,却无一人敢过问关切,不曾想,竟还是她,为他递了一块止血的帕子。 他虽无根,却不是无心,可惜奸诈冷漠惯了,此时也只是将这沾血的棉帕一团,径自往福宁殿复命去了。 这厢李合月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静坐一时,便得到了圣人的召见,一径往正殿里去,只见圣人正用着午点,见她来了,招一招手,唤她来身边儿坐了。 “老身听说,方才你往宗庙里去了?” 李合月心往上提了一提,点头应是,“妾接了圣意,便沐浴更衣,在宗庙里拜祭了祖先。” 她不遮掩,坦坦荡荡地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封太后的疑惑不解,便随之一点一点消散了。 祖宗有法制,后妃不得随意进入宗庙,今日得知郑王妃竟去了那里,封太后难免震惊,此时听她说了,方知是官家传召她去的。 “既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封太后说了一句聊胜于无的话,转开了话题,“朝廷给了二哥儿九日的婚假,这孩子也就当真不露面了?除了第二日,老身可就再没见着他了。” 圣人说着玩笑话,李合月便跟着在一旁笑,心里却把九日的婚假听入了心。 原来成婚还有假期,那九日后,赵衡意岂非要早出晚归了? 可是仔细想想,他如今在假期内,也还不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夜里还瞧不见人呢! 新婚的小娘子笑笑不说话,封太后身边的女官笑着接口,“新婚小夫妻,自是要日日厮混在一起,蜜里调油,好成一个人才是。” 封太后见身边小娘子羞颜渐红,难免喜欢,笑着拍拍她的手,“是了是了,老身就喜欢听这个。孙儿娘子,老身就盼着你们呢,好成一个人,明年抱一个胖娃娃来!” 在慈宁殿里陪着圣人好一阵寒暄,好一会儿才得以告辞,李合月心里疲累着,慢慢出了慈宁殿,走了许久出了宫门,但见宫阙外,有一驾阔深的马车正候着。 李合月认出是自家的马车,这便提了裙上车,甫一踏进了昏暗里,手便被牵住了。 “可害怕了?” 这道声线令李合月心安,她坐在了赵衡意的身边,小手乖巧地窝在他的掌中,再搁在他的腿上。 “我死都不怕,还怕豺狼野兽?”她的眼睫颤一颤,几分顽皮,“是你怕了吧。” 赵衡意点头,视线始终不离她左右。 “即便是圣意,也要等我回来,一道决断。”其实禁中有他的暗线,得知她进了宫,便一直护佑着,倘或赵临简当真用强,他也有护她周全的鲁莽办法,可到底让她在凶险里走了一遭,难免心生无限大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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