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也许本来就不打算同北蛮好好谈吧?毕佐怔怔地想着。 谈判的队伍刚出西陉关,东京城里斩杀北蛮使臣的消息便到达,又在谈判队伍调转回关内的时候,关上了西陉关的大门…… 北蛮王子耶律隆虎,素有骁勇善战、睚眦必报的声名,手下又是所向披靡的北蛮骑兵。 反观郑王殿下,三年不曾掌兵,身边只有二百护卫,面临数千甚至数万北蛮骑兵,自保都非易事,凶多吉少。 官家,这是要郑王殿下的命啊。 作者有话说: 看似困境,实为转机。 在京城里呆着,永远没有掌兵的机会,这一趟凶险的历程,是为接下来的上位积聚力量。 大约还有两章的内容,就能写到扑倒的甜甜剧情啦! 我最近捋顺了很多内容,感谢宝宝们的包容! 阳康快一个月了,可每天都会有小毛病出现,比如昨天今天落枕,以及喉炎发作,吞咽食物时胸口像是被噎到了一样……宝宝们都要爱惜身体,爱惜自己,早睡早起。 比心。
第62章 火不浸玉(下) 时间回溯至两日前, 耀州城里的百姓们一大早,便都自发地,或乘牛车, 或结伴步行,往陈炉李氏村赶去。 天边升起了一线亮光时, 破败的李家门前,已然被密不透风地围簇起来,离远看,黑压压一片, 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虽说百姓都爱瞧热闹, 可这样盛大的阵仗, 不仅令朝廷来的礼仪官咋舌, 也叫耀州城几位才来没两年的的当政官员好奇, 免不得要多探听几句。 “这些百姓, 究竟是为何而来?本官记得, 从前也有蒙冤的案件重启, 可来的人不过数千。”耀州城权知府赵贤民不过才来两年,此时看着院外黑压压的人头, 再听说还有络绎不绝的百姓正在赶来,只觉出十二万分的疑惑, “如何这些百姓不怕天黑日冷,非要赶过来看?” 赵贤民问出了口, 叫朝廷来的几位礼仪官也竖起了耳朵。耀州通判阜惊鹤虽然不是耀州本地人, 但他曾在左近城邦当政, 对耀州城的风土人情甚为熟悉, 此时便将这一段旧事娓娓道来。 “这身故的夫妻二人, 是王妃娘子的生身父母, 家主名唤李撄,乃是陈炉‘十里陶坊’中的大户。数二十年经营,已成华原郡的首富。偏李氏夫妇乐善好施,对待故友、乡邻亲厚,又在耀州城修桥修路,委实出过大力,故而仁厚的美名传播千里。” “四年前的春日,一大清晨,侵街的小贩祝四、洒道的老丈徐虎、卖炊饼的陈茸三人路过李家家宅时,闻见里头有极其难闻的气味,大着胆子推开一瞧,各处都是死人,或趴或倒,无一例外都口吐白沫、面皮铁青。” “官府查验后得知,这身故的二十六人皆是中了砒/霜之毒,下毒之人经数十人指认,乃是灶上的伙夫杜鳔,而此人逃窜被抓后,供出指使他之人,乃是是苦主李撄的同胞兄弟李锦。” “只是,在人证物证皆完备的情况下,此案竟不了了之,只将那杜鳔判了个斩立绝,其后卷宗也被隐匿起来,不为外人知道。” “此案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李家只剩下了一个独女,便是这位王妃娘子。奇怪的是,当年王妃娘子客居在亲叔叔家,半年后却离奇失踪,没过多久,那真凶李锦断了手被赶到了大街上,李家宅地也被强占,紧接着,上一任知府邹挺无故调任至青唐道,赴任的路上便因水土不服身故了。” 阜惊鹤不疾不徐地说完,人人听着都屏了息,两年前才到任的耀州权知府赵贤民知道后半段故事,免不得喟叹几句。 “邹挺的事,本官倒是知晓,还有那卷宗,本官记得你倒是提起过——后来是不是被张贴在了华原郡的大街小巷里?” 阜惊鹤点点头,又道,“今日有这般多的百姓围蔟在这里,纵然是有瞧热闹的缘由使然,还有几分因素,是这李氏生前有个绝好的名声,又有着莫大的冤屈。再者,李氏离奇失踪的小女儿忽然回来了,又成了身份如此尊重之人,自然令百姓们趋之若鹜。” “还有一点。”朝廷里奉命而来的礼仪官斟酌着说道,“其实百姓们早已认定了真凶,今日能来如此多人,还是为了那一句开棺验尸——死者为大,尤其是自己的父母,怎敢?” 阜惊鹤口中说着是,若有所思。 “那真凶李锦穷困潦倒,不过是拿准了王妃娘子如今的尊贵身份,不管真假把脏水倒上去就是了,偏王妃娘子竟还当真要同这无赖对簿公堂——” 几人就这么说着,耳听得外头人声鼎沸,又有衙役过来禀报,只说外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一整个李氏村都快要装不下了。 众官员在赵贤民的引领下,往屋宅外而去,眼见着前方有浩荡护卫分开人流,其间缓缓走来三人,正中间身着青衣青裙的娘子缓步走近,面容粉黛不施,分明是素净着一张脸,却叫人人看着、望着,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 李合月今日特意拆下了发髻,只做了未嫁小娘子的打扮,来为父母鸣冤,此时她缓步上前,待行至赵贤民身前时,双手奉上诉状,泪盈于睫。 “四年前,玉磐街李氏灭门一案,匆匆了结,幕后指使之人隐匿不出,李氏一门二十余人无从申冤,枉死至今。今日民女李合月历经九死一生回乡,状告李锦买/凶/杀/人,毒害民女一门二十六条性命。” 此时人声皆无,周遭静如枯井,小娘子的声音铿锵而坚定,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她如今分明是身份尊崇的亲王王妃,却身着素衣、自称民女,显是不愿以权势压人。 再者,来此地围观的众百姓都是知道当年事的,李锦为谋夺家产而□□的事,早就不是秘密,当年案发,人人关起门来,都要为那李氏孤女叹息,此时见得小娘子含泪告官,难免都有些唏嘘。 赵贤民点点头,命人将李锦传上来。 李锦原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同自家三个儿子一夜相商,原以为这侄女昨日是骑虎难下,才提出开棺验尸,说不得第二日就要顾及着声名,来同他和解了,哪儿知道今日竟真的升了堂,递了状纸。 不过他也不慌。 当年那知府邹挺早就死了,其他的官吏走的走,退的退,即便民间有些传闻,那也不是铁证。 至于开棺验尸,且不说李合月敢不敢开棺验尸还要另说——这可是大不孝的行径! 他说大嫂怀胎四月,那还是不显怀的时候,开棺能看出来什么?莫非死人还能诊脉? 还不是任他胡说? 再有一点,当年他便伪造了诬陷侄女的证据,如今正好能用得上。 李锦如今是赖泥下窑——烧不出东西,横竖都是个穷要饭的,还能怕她不成? 他从后屋被带到了宅前,瞧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心头跳了一下,再看了一眼站在那儿的侄女李合月,难免心头嗤笑。 “启禀赵官人,草民也有诉状!”他俯身跪地,粗着嗓音道,“草民状告亲侄女李合月,三年前因母亲再怀身孕,唯恐家产落空,便毒杀父母、奴仆共二十六人,被草民揭穿后,以一柄砍刀砍断了草民的手。” 他的话音落地,围观的百姓里已然哗然一片,不相信者居多,但也有不少人半信半疑。 赵贤民命人平息了在场百姓的议论声,点头道:“你的诉求,本官已然知悉。如今李娘子与你,皆指认对方为凶手,本官当年不曾经手此案,唯有从当年的人证物证入手,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李锦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场。 杜鳔已死,哪儿还有什么人证? 他将视线转向了侄女李合月,只见侄女目视前方,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免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合月在听到赵贤民的问话后,点头道:“民女无有异议。” 李锦闻言却急了。 李合月如今贵为王妃,这些官员自然奉她为尊,而自己如今却穷困潦倒,哪儿还有一点能量能驱使这些官员? 当年他上下打点,才使杜鳔成了替罪羊,如今这李合月恨自己入骨,一定会利用权势、金钱,来把自己坑杀了。 这些所谓的人证物证,也一定是李合月收买来作假,他岂能同意,任由对方指认自己? 思及此,李锦高声道了一声草民有异议,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之时,李锦方才绞尽脑汁,想到了应对。 “李合月如今贵为王妃,焉知会不会利用权势买通人证?草民一心为兄嫂申冤,万万斗不过权势滔天的天潢贵胄。”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里又骚动起来,倒是有些人赞同他的话。 李合月缓缓看向李锦,目色平静:“当年你行买通贿赂的手段,使自己逃脱了罪罚,以己度人,所以不相信我正大光明,也是自然。” 她向下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微的蔑视之色,“那便依照你的意思来。” 李锦暗自舒了一口气,余光撇见了人群里自家儿子李至诚焦躁的眼神,他来不及去细究,只向着赵贤民拱手说起来。 “草民的大嫂怀胎四个月,当年为其诊脉的郎中名叫申备德,留下数张脉案、以及保胎的方子,草民当年接手玉磐街,不仅将方子留了下来,还有当时熬药的药盅,皆保留了。” 他早做好了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一沓方子,又从人群里扈氏的手里接过了一只陶盅,举起来给在场的官员们看。 “众所周知,李氏窑场产出的陶锅,其下都会刻有李氏的纹样,而我大哥家里的瓷碗瓷碟一应瓷器,都刻有静心观婵娟几字,这陶盅,侄女儿你一看便知道是不是自己家里的。” 他见李合月静默不语,愈发来了神气,“这陶盅最是吸味不散的,里头还有些药渣,寻个医师一闻便知,是不是保胎药。” 在众百姓听来,这委实有些荒谬了。 焉知这陶器里的药渣是不是才放进去的?谁又知道那胞胎的方子是真是假? 李锦却很得意。 可惜那申备德早就不知道了去向,当年可是将他也买通了,如果今日能到场相助他一臂之力,那几百贯钱便也不算白花。 有胆子大的百姓就喊起来:“李锦,你说人家的人证物证能造假,焉知你这物证是不是伪造的?” 李锦回头高声怼过去,“老子当年被亲侄女害到如此境地,哪儿还有银钱造假?今日老子也是豁出去了!列位瞧瞧,我如今是什么?是乞丐、是叫花子!而我这侄女,贵为王妃,权势滔天,到底谁是真凶,列位还瞧不出来?” 他这么一吼,倒叫许多人还真相信了,纷纷议论起来。 现场的衙役捣起了杀威棒,百姓们的议论声便渐渐停歇了。 赵贤民抬手,叫人把李锦手里所谓的物证拿上来,看了一时,正拿不定主意时,忽听那王妃娘子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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