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试试。” 郝连芙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侍卫,竟让侍卫心颤了一颤,渐生恐惧,不敢当真起身。 “我本就是残躯,何惧与你斗?我若是杀了你,父亲最多赏我一顿鞭子,可你若是当真伤了我,你猜父亲会如何?你猜端妃又会如何?” 她冷笑一声,看着那侍卫汗涔涔的模样,难得的心头畅快。 “就在此处跪着吧,跪到店家打烊再回府,否则……” 她并未说完,只斜了那侍卫一眼,就扶着余妈妈离开了。 待到酒楼外,又是三五成群的侍卫将二人簇拥着上了马车,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 夜幕降临,坠着金铃的马车渐行渐远,隐没于黑暗之中。 “这才是你让我来此处的缘由吧。” 卞宁宁站在酒楼雅间窗边,望着郝连芙马车消失的方向轻声问道,眼色微沉意味不明。 沈寒山微微一笑:“她被郝盛远严加看管不常出门,却是一直在让端妃留给她的人打探你的行踪,我不过借势而为罢了。” 卞宁宁依旧望着远处,似在回想着什么,许久过后,却是微微摇头。 “隔得太远,我瞧不真切她的模样。” “她如今容貌已毁,即便是你的旧识,只怕你也认不出了。” “也对。”卞宁宁颔首,眼中似有哀婉,“只是不知郝连芙姐妹的身世竟这般坎坷,也深受郝盛远的迫害。” 只觉心头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走到雅间门口,望向依旧跪在走廊之中的太师府侍卫。 如今知晓了郝连芙的秘密,却并无如释重负之感,反倒是十分伤怀。 不过一介侍卫都敢对郝连芙如此大呼小叫,可想而知她在太师府的日子十分难过。可即便顶着郝盛远的威压,却依旧要冒险帮她们,她却不记得与郝连芙的往事,浓烈的愧疚压得她难受。 “听郝连芙所言我对她有恩,可我从未来过平冶,她又是如何与我结识的?” “据我所知,郝连荷与郝连芙六七岁时才被接回平冶。她们并非郝盛远亲生,为了掩人耳目,便借因早产身子不好的缘由,将她们姐妹俩送走了。后来她们母亲思女心切,又诞下了嫡长子郝连世,郝盛远这才松口将她们姐妹俩接回了平冶。” “后来没几年她们母亲和外祖父病逝,郝盛远也就再无顾忌,见郝连荷美貌,将其送进宫中,又留下郝连芙牵制郝连荷。” 沈寒山目光幽深,带着寒光,对郝盛远的所作所为亦是十分不耻。 郝盛远为了攀上权贵,刘夫人成了弃子,待他功成名就,便对荷芙姐妹如此苛待,踩着女人上位的男人,便是下地狱也难赎其罪。 卞宁宁静静听他说着,恍然道:“那可知她们幼时被送往了何处?” “郝盛远对外声称送往了朱州,实则是将她两姐妹送往了苦寒之地封城,让她二人自生自灭,只留了一个婆子守着她二人。” 一个年近半百的婆子带着两个孩子,如何能在封城活下去?只怕当初郝盛远将她二人送走,就没想过让她们活着回来。 可或许上天垂怜,却当真让她们在那苦寒之地活了下来。只是如今来看,却也不知活下来是否是件幸事。 “封城……” 卞宁宁握住沈寒山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沈寒山看向楼下,只见方才离去的几名太师府侍卫去而复返,便将她拉回屋中,关上房门,这才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幼时曾同恭王去过封城。” 她被拉着坐下,眼神恍惚,唇边却带着笑:“原来是她们。” 可下一瞬,泪水却又夺眶而出,呢喃道:“竟是她们。” ----
第117章 痴迷之人 == 幼时她父王总是不在罗城,为了家国四处奔波,有一回她实在无法忍受与父王的分别之苦,便偷偷藏在了父王的马车之中,跟着去了封城,在封城待了小半年。 父王发现她的时候已赶了三日的路途,便也无法,只能将她带上。 她从未听说过封城,到了才知原来封城地处边关,夏日风沙,冬日大雪,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她们到封城的时候正值冬日,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那日纷飞的雪花有多晃眼。地上满是寒冰,马车行得艰难,小瓷盘般的雪片朔朔下落,迷了众人的眼。不过五里路,硬生生行了整整一日才终于进了城。 那日风雪太大,几乎无人在外行走,可她同父王刚一入城,便瞧见了城墙下乞讨的那对姐妹。 姐妹俩年纪瞧着与她差别不大,衣衫单薄,互相抱着取暖却也无济于事,在苍茫大雪中瑟瑟发抖。 小的那个瞧见了她们,便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抬手指了指。 姐姐回过头来看,赶忙丢下妹妹,拿起身边的破碗冲到马车跟前来。 “各位贵人,求求……求求你们,能否施舍些银钱?我与小妹已三日不曾吃饭,家中还有姨婆重病不起...…” 父王向来心善,当即吩咐人送上银钱和避寒的衣物后,这才离去。 她坐在马车中,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后看去,就见姐妹俩捧着衣裳高兴地不得了,即便那衣裳并不合身,甚至还是男子的款式。 而恰在此时,小的那个却突然看了过来,与她四目相对。她一怔,下意识友善一笑。 小女孩似有些面浅,见着她笑便赶忙将头低了下去,只是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却藏不住笑意。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郝连荷与郝连芙。 后来因着封城气候恶劣,父王便不许她出门,她便也许久未见过荷芙姐妹俩,可心里却不知为何总记挂着。 她派人去询问,得知这姐妹俩已在封城乞讨了多年,但以往还有个婆子带着,今年却只她姐妹二人。她突然想起那日她们说家中还有个姨婆病着,便挂心了起来。 也不知姐妹俩可拿着银钱给她们的姨婆治病了? 婢女说她心善,却也劝慰她无需忧心,姐妹俩在封城乞讨多年都捱过来了,今年定也会平安度过。 她当时年幼,忧了两日便也将此时抛之脑后了。直至多日后大雪初霁,父王才准她外出走走。 她趴在马车车窗上,探出个脑袋,看什么都新奇,就这样走街串巷一整日才往家赶去。 却不想回家途中竟再次偶遇了那对姐妹。 姐妹俩一身白衣,姐姐捧着骨灰坛,妹妹举着送丧的白幡往城外走去。二人面色苍白,裸露在外的双手冻得通红,却毫无反应,只死死拿着手里的东西。 她看着姐妹俩呆滞茫然的模样,赶忙呵住赶路的马夫,不管身后仆妇婢女的呼喊,跳下马车便追了上去。 “等等!”她追上前,拦在姐妹二人身前。 姐妹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姐姐谨慎戒备地将妹妹护在身后,颤声问道:“你是何人?” 妹妹却认出了她来,眼睛一亮,拨开自家姐姐护着她的手臂,说道,“是她,那日是她和她父亲给了我们衣物和银子。” 姐姐听罢,这才收回手,眼中戒备却并未消退,紧紧抱着骨灰坛,几不可闻地说了句:“那日多谢姑娘相助,但我们得走了。” “你们的姨婆……” 她年龄虽小,却也知那骨灰坛中装的是什么,飘扬的白幡又是送的谁的丧。 “我爹爹给的银子不够吗?为何……” “够了。”姐姐打断了她的话,眼里包着泪,一副倔强模样。 “是我们无福,是姨婆无福。” “究竟怎么回事?”她追问道。 姐姐不愿再说,拉着妹妹便想离开,可妹妹却闪着泪花拗在原地,说道:“是槐树街的罗大!罗大抢走了我们的钱!” “别说了,快走!”姐姐慌张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赶忙拉着自家妹妹不由分说地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姐妹俩渐渐远去地背影。雪白的衣裳和丧幡几乎要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渺小而绝望。 赶来的仆妇和婢女将她护在怀中,替她穿衣挡风,唯恐她受了寒。 她在仆妇婢女的簇拥下回了府,可这回却怎么也忘不掉姐妹俩消失在街角的可怜身影。 她想了许久,晚些时候叩响了父王的房门,告诉父王有个叫罗大的白日里抢了她的东西。父王一听吓坏了,拉着她反复确认可有哪里受了伤。 她不曾说过慌,可那夜却当真如同自己受了伤一般,哭着控诉那罗大有多么可恨。 而父王也当真没让她失望,第二日便让人将那住在槐树街的罗大给抓了起来,这才知这罗大是封城中臭名昭著的恶棍。 罗大被抓后,她曾试图让婢女去找过那对姐妹,却都毫无音讯。就这般过了一个月,几乎就在她快要忘掉此事后,却在府门外瞧见了那个双眼湿漉漉的小姑娘。 “你在等我?你姐姐呢?”她快步上前,询问道。 小姑娘眨着眼睛有些惶恐,将她拉到一旁,说道:“请不要怪我。” “我为何要怪你?” “我……我……” 小姑娘咬着唇说不出话,她只是觉得自己想方设法打探别人身份,还找到别人家中寻求帮助,不是什么光明之举。 她看出了小姑娘的窘迫,主动拉起她的手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的友善温柔让小姑娘放下心中不安,小声说道:“姐姐病了,我……我没法子,旁人说你父亲是恭王,应当很有钱,便只能来寻你了……” 她看着小姑娘怯懦胆小的模样,生了怜佑之心,尽管姐妹俩比她还稍大些。 自那日起,她便成了姐妹俩那间小小泥瓦房的常客。 封城物资匮乏,平日里她和父王也吃得拮据,可她总会偷偷藏下几个馒头抑或两碗稀粥,带去给姐妹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却在初春的一个早晨戛然而止。 她一如往常去寻姐妹俩,却发现泥瓦房中再没有姐妹俩的痕迹,床铺、衣箱里一干二净,仿佛从未有人住过的模样。 隔壁大婶同她说:“那两个姑娘啊,好像是被她们家里人给接走了,匆匆忙忙的,天不亮就走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遗憾还未来得及和姐妹俩好生告别。可转念一想,既然她们找到了家里人,那想必也不会再受苦了。 想到此处,提着的心这才又回到了实处。 那段日子于她而言,有过欢快,有过悲伤,有过遗憾,却终究被冲进了时间的长河中,渐渐淡忘了。 如今再提起封城,那段回忆才如汹涌波浪般滚滚而来。 “我还以为与她们再无缘相见,还以为她们被家人接走后过的是好日子。”卞宁宁挂着泪,眼眶发热,心底酸胀。 “若早知如此,当初我即便是求到父王跟前,也绝不会让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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