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二人盯着宫门外的动静,却不知还有人在关注着他们。 隔间之中,郝连芙头戴面纱看着面前一桌子的饭食却毫无胃口,只凝神听着卞宁宁二人的动静。 她静静坐着,直到日头西垂,佳肴冷透,卞宁宁二人离开了酒楼,她也不曾动过筷。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老爷的人还在下面守着,已来催过多回了。今日因着是姑娘生辰,这才允咱们出来一回,若是惹了老爷生气,只怕是没有下回了。” 郝连芙身边站了个仆妇,看着自家姑娘的模样也是打心底里担忧。 若是老爷发怒,她家姑娘又要遭罪。本就身子弱,如何禁得起多番折磨? 可她听罢却依旧不动,只淡淡说了句:“再坐会儿。” 仆妇看着她满眼艳羡地眺望窗外,眼底泛酸,心疼不已。 “余妈妈,你说,她还记得我吗?” 余妈妈一愣,想起昨日在角门外瞧见的美艳女子,有些犹豫:“应当是……记得的。” 郝连芙撩开面纱,微微一笑,可那模样却格外狰狞:“余妈妈又在哄我了,如今我这副模样,她如何还能记得我?” 余妈妈眼里包着的泪却再止不住,哭着上前替她将面纱掖好。 “姑娘冒死帮了她,无论如何,也该记得姑娘!” 她家姑娘背叛了老爷,拿走了地库里的银子,是迟早会被发现的,毕竟府上知晓地库所在之人寥寥无几,也就是早些年姑娘贪玩无意发现罢了。 她虽不知那银子来历如何,却也知晓老爷下过死命,擅闯地库者,死路一条。一旦被发现,姑娘定然没有活路,这真真是拿命在帮那人。 只盼着近些日子老爷都不会盘点地库的银子,拖延些时日。待到三皇子快些拿到太子之位,老爷能看在三皇子和端妃的份上,能找回从前对姑娘的疼爱。 抑或是,那人拿走银子也当真能实现姑娘心中所愿…… 但无论如何,在这之前,姑娘都万万不能被发现才行。 郝连芙却摇摇头,声音含笑:“我不是在帮她,是在还她多年前的恩。” “不过几碗稀粥,几个馒头,如何就能让姑娘记到今日?!姑娘也要多为自己考虑才好!”仆妇说到此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家姑娘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好了,事事为她人着想,这才落到如此田地。若当初照端妃所说,让姑娘进宫,她如今怎会这般凄苦? 可她家姑娘就是心好,怕姐姐在家受苦,想方设法在进宫之际生了热疮,将姐姐送进了宫。 郝连芙拉过余妈妈的手,不见悲苦,却反笑着安慰:“余妈妈,我如今很好,我有想做的事,想保护的人,就很好。” “那不只是稀粥馒头的恩情,更是在我和姐姐至暗时刻的曙光。既然护不了她,便是倾尽我所有,也定要帮她。” “那为何姑娘不让端妃知晓?若端妃知晓,说不定能……” “不可。”郝连芙摇着头,声音冷了下来。 “姐姐还有期儿要保护,不能让姐姐为难,更不能让姐姐和期儿涉险。这些事,由我来做就好。” 余妈妈抹着泪,哭说道:“可姑娘如今遭老爷厌弃,自身难保,又如何能……” “所以不是我在帮她,是她在帮我,我不过是因着少时的恩情助她一臂之力罢了。我能力有限,如今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还得靠他们。” “我信她,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说了这许多,余妈妈才终于定下心来,只将郝连芙揽进怀中,哽咽感慨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老爷怎能对姑娘如此苛待。早些年老爷明明是很疼爱姑娘的……” 郝连芙倚靠着余妈妈,心中伤怀却是不显,声音依旧清冷淡然:“我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他又怎会真心待我?” “放心吧,如今姐姐还在宫中,他暂时不会将我如何。” 余妈妈亦知如此,可心里终究还是担忧,想到端妃,便也不由自主地念叨出声:“若是当初是你进宫,或许你也不必受这些苦难了。” 郝连芙坐直身子,从余妈妈怀中抽离出来,说道:“余妈妈往后莫要再说此话了。” “若不是我,便是姐姐,可我宁愿是我。” 余妈妈见她眉头拧着,也软了声:“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 郝连芙一时没有说话,定定看向深宫的方向,良久过后,却是长叹一口气。 “更何况,他也不会允许我进宫的,当初不过是姐姐想护我,一厢情愿罢了。” “他恨我,厌我,却也不得不利用我,利用姐姐。在他眼中,我和姐姐不过是上位的垫脚石罢了。” 余妈妈从未听她如此说过,意识到竟还有她不知晓的隐情,便问道:“为何?若说样貌,姑娘比之端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音刚落,余妈妈赶忙捂住嘴,心道不好。姑娘如今这副模样,怎可还在她面前说样貌? 果然郝连芙神色一黯,抬手抹上了面颊,半晌没有说话。 “正是因为我这张脸,他才定然不会让我入宫的。” 郝连芙收回手,将面纱掖得更紧了些。 “余妈妈来得晚,不曾见过母亲,所以不知,我这张脸同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他恨透了我这张脸。” “世人都以为他爱极了母亲,可事实却是他恨母亲,恨母亲嫁过人,恨母亲替他人生过孩子。他恨一切不在他掌控之内的人和事,即便从一开始,祖父就告诉过他,所以才会让母亲下嫁给他,助他平步青云。” “但他演得了一时却演不了一世,祖父身故后便翻脸无情,原形毕露。” ----
第116章 竟是她们 == 余妈妈愣住了,仿佛冰雕一般,半晌不曾动过。 她听着郝连芙说的这一切,疑惑不解过后,心底仿佛坠了千斤巨石。 她是郝连芙母亲过世后才来的太师府,起初并不知晓郝连芙姐妹俩并非郝盛远亲生,毕竟那时候郝盛远对她们可谓关怀备至。 但待到郝连芙与她亲近过后,却自行将此事告诉了她。那时郝连荷还未进宫,郝连芙也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小姑娘拉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说:“余妈妈,我想同你说个秘密。” 她还以为是小姑娘与她逗乐,笑着说道:“姑娘放心,既是秘密,我定不会说与别人听。” 郝连芙笑得天真,说道:“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姐姐也不是。” “余妈妈对我好,所以我才告诉你。你定要坚守约定,不能告诉旁人,不然父亲会生气的。” 小姑娘伸出小指与她拉钩,嘴里念叨着约定誓言的童谣,那可爱模样,她至今都还记得。 那时,她才知晓郝连芙与郝连荷的身世,才知原来她们的母亲从前与旁人私定过终生。 可那时荷芙二人祖父还在,郝盛远对她们也一直很好,所以她以为,郝盛远对她们的母亲是真心爱慕,因而也爱屋及乌爱着她们。 直到后来她们祖父去世,郝连荷进宫,一切就开始变了。 一场大火烧了郝连芙的闺房,毁了她大半张脸。自那以后,郝盛远对她也愈发冷淡,更是借着她身体不好将她囚于后院。再后来,对她更是非打即骂。 她以为,郝盛远是因为郝连芙容貌尽毁,这才心生厌恶,因而她心里虽也憎恶他,却从未往深处坏处想过。 毕竟从前他对郝连芙的好,仿佛还历历在目。 可今日听闻这些话,她才知晓,原来郝盛远对荷芙二人的恨,却是从一开始就种下的。掩藏多年,竟都是为了一己私利。 “那当年姑娘院中那场大火……”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郝连芙,身子不住颤抖,只能强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郝连芙眼中也沁出了泪,混着浓烈的恨意,说道:“是,那场火是他刻意为之。” 仆妇顿时痛哭失声,将她揽在怀中久久无法平息。 她没有孩子,跟了自家姑娘这些年,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用心去疼着,用命去护着,却不知原来她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当年那场火她也亲眼目睹,火势之大,仿佛要将整座院子都燎干净,若不是她舍命去救,郝连芙只怕要葬身于火海之中。 可她从来不知,那场火却是郝盛远亲手所为。 “姑娘放心,往后姑娘想如何做,咱们便如何做,我再不会多言一句。”她抹掉眼泪,扶着郝连芙的肩,目光坚定决绝。 郝连芙笑着颔首,泪珠早已被擦干净:“待此事了了,余妈妈便陪着我四处游历,见赏山河,可好?” “好,自然好。”余妈妈笑了起来,眼里盛满了心疼。 “干什么呢!该回府了!”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看守的侍卫等不及了,凶恶催促道。即便未见其人,却也能听出其话中的不耐。 余妈妈也霎时火大,扶着郝连芙起了身,打开门来就反斥道:“吼什么呢!” “便是你狗仗人势,也要看看姑娘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姑娘再怎么着那也是太师府的千金,你不过一条卖命的狗也敢乱吠!” 她本就为自家姑娘不甘不忿,郝盛远她不能怎么着,斥骂一个侍卫又有何不可? 以往这些侍卫皆是见风使舵之辈,见着太师冷落她家姑娘,就也欺负到她们俩头上,左右太师也不会阻拦惩处。 而她此前虽说心中憎恶郝盛远所为,却又觉着自家姑娘这个模样便只能依仗太师府,纵然郝盛远不是,她也不敢多说,连带着对这些驴蒙虎皮的黑心侍卫也不敢骂上一句,心盼着有朝一日她家姑娘能与郝盛远找回父女之情。 可今日得知真相后,她便知郝盛远再靠不住,姑娘想要的,只能靠她们自己争取。 而被呵斥的侍卫早愣在了原地。这余妈妈向来是个懦弱之辈,郝连芙也不是什么硬茬,从未如此呵骂过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不管如何,这侍卫却是狐假虎威惯了,对这余妈妈的强横却是十分不屑。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与我说话!” 说罢,侍卫拿起腰间的刀鞘就朝余妈妈双腿招呼。余妈妈本就年过中年,如何架得住?顿时就觉双腿钻心地疼,倒了下去。 郝连芙见状连忙去扶,压抑许久的恨意漫上心头,抬起手就给了那侍卫一巴掌。 “跪下!” “什么?!” “我让你跪下!” 郝连芙抢过侍卫的刀鞘,同样朝着侍卫的双腿打去。那侍卫被她这阵仗呵住了,反应不及,竟硬生生跪了下去。 侍卫忍着痛正要起身,却又听郝连芙寒冷如冰的声音传来。 “你若是起来,我当场便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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