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谁也不知后事如何,你已做了你能做之事。余下的,便是各自的命运罢了。” 沈寒山陪她坐着,见她自责心中怜惜无比,却也只能温声安慰:“虽说从前没能救下她们,可现在我们还有机会。只待事成,便能救她们逃离水火之中。” 卞宁宁怔怔点头,望着外边蔽月的乌云,千愁万绪,百味杂陈。 —— 太师府 “她今日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郝盛远坐在正堂之中,刚一回府,便将今日看守郝连芙的侍卫叫来问询。 “翠玉楼,闲坐了一下午。” “还有呢?” “还有……” 侍卫思索一阵,说道:“今日她似心绪不佳,竟是惩治了丁大,让丁大跪了两个时辰。” 这在往常便是极罕见的事了。 郝盛远摸索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又抚过苍白胡须,缓缓说道:“说到底她也算主子,冲你们发回脾气也不为过。” 侍卫一怔,随即点头称是。 他没想到太师竟会放纵郝连芙,若放在以往,定是要将她惩治一番的。毕竟这二小姐,在平日里可是连长脸些的下人都不如。 果不其然,下一瞬郝盛远又接着说道:“左右她也活不过这个月了。” 待郝连荷得手,三皇子拿到太子之位,这两姐妹便也再无用处了。无用之人,活着也是浪费。 “丹阳那边可跟上卞佑年了?” “跟上了。” “很好,且先跟着吧,待他和恭王到了边关就动手,呼延准那边也告知一声,让他配合一二。” 一个皇子死在边关,是再正常不过之事。没了恭王背后的军队,只恭王一人,又有何用? 恭王从前领的军队,早已被圣上收编,分配至各大州城。 卞佑年以为如此便能得圣心,那他就帮上一把,让他永远活在圣上心中,没有谁的份量能比的过一个为国战死的皇子。 卞佑年要圣心,而他要皇位。 原本还想再花些时日慢慢谋划,先让卞佑年失了圣心,让圣上厌弃,再趁机逼圣上换太子。 可如今卞佑年出其不意来这一招,那他也只能来硬的了。说起来,倒是让他省了事,直截了当,他也懒得同那群蠢货斡旋。 筹划多年,如今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沈寒山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人已接回平冶了。” “甚好,百姓日子过的好了,倒是许久未曾听过鸣冤鼓的声音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 侍卫抱拳应下,便欲离开。 “等等。” 郝盛远站起身,走至院中。圆月皎洁,他却丝毫不想欣赏,眼中尽是阴鸷。 “我近日总想起沈寒山如今舍命护着的那个女人,昨日大宴之上,我倒是想起,他从前也曾这般痴迷于另一个女人。” 他渐布褶皱沟壑的面皮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意。 “派人去趟罗城,查一查当年无端暴毙的知宁郡主。若当真是死了,便是掘坟,也要将尸体给我带回来。” ----
第118章 往事密辛 == 朝臣捐银之事进展顺利,持续了整整一日才终于收尾。 第二日待众朝臣清点完毕,将记录银钱数量的银册交予祥安时,已是日暮黄昏。 “都安排妥当了?”祥安拿着册子,小声询问着与他交接的官员。 “公公放心,派咱们的人盯着的,只待您禀报圣上,便可随时来查验。清点过程也皆记录在册,环环相扣,都按着手印呢,便是有人想赖也赖不掉。” “行,那我便先去禀报了。” “公公慢走。” 祥安捧着册子便往朝天殿而去。走过白玉长阶,远远就瞧见朝天殿外站了零星几人。 这个时辰宫门已落钥,谁还会在此时觐见圣上? 心里嘀咕着,祥安快步走上前。 待进到殿中,才见以郝盛远为首,带着几名朝廷官员正与圣上说着什么,见他进来才收了声。 他心觉不妙,迅速将银册收入袖中,躬身行到圣上身侧。 圣上揉着额心,似有些烦闷。他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茶盏递给圣上,又替圣上捏起肩来。 “办好了?”圣上掀开眼皮看他,低声问道。 “回禀圣上,办好了。” “嗯,等会儿再细说。”圣上抬抬手,指向下方官员,“你说完了?” “禀圣上,说完了。” 圣上坐起身抿了口茶,将茶盏递还给祥安,看向郝盛远说道:“沈寒山此前也师从太师门下,太师如何想?” 郝盛远微笑道:“即便他从前师从我门下,却也不能为非作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遑论是他。若臣是想以权谋私保下他,今夜便也不会站在此处了。” 圣上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让人瞧不出心绪:“太师能有这份清正之心,实是难得。” 郝盛远作揖拜谢,继续说道:“谢圣上夸赞,可说到底还是臣当年识人不清,也是臣的罪过,举荐如此不堪之人为太子之师。太子殿下如今征战边关,若是知晓自己崇敬挂念的少傅竟是杀人凶手,定是烈火烹心,失望至极。” 他走到殿中央,竟是跪了下去,或因年迈,他双手扶膝,面露痛色。 “臣的罪过,臣甘愿接受惩处!” 祥安微微抬眼瞧着他这模样,心底默默叹气。 虽不知方才众人说了什么,可杀人凶手四字一出,他便猜到郝盛远这是要对沈寒山下手了。 他捏了捏袖中的银册竟是犹豫了起来,琢磨着是否还要照计划向圣上禀报。若是沈寒山此番当真落马,那太子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郝盛远则长跪不起,趴在地上,背脊都在微微颤抖着。 圣上看了他许久,这才说道:“太师年纪大了,便不要行此大礼了。” 一旁的官员闻言便也上前来搀他:“圣上恩慈,知晓太师这些年为朝国殚精竭虑,又怎会怪罪太师?” “是啊,虽说太师一时识人不清,却也是因为太师爱才惜才,不忍润玉蒙尘,才会被歹人蒙蔽。除了沈寒山,太师旁的门生各个杰出,皆在朝廷为朝国卖命,圣上又怎会不知?” 郝盛远顺势起身,嘴里念叨着圣上宽厚,是自己无用,说罢还要咳上两声,似是羸弱不堪。 圣上面清淡然,只唇边携着浅薄的弧度。 祥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圣上,垂下头掩下眼中的笑意。 “又岂是太师的门生占了半壁朝廷,说起来,太师还是朕的岳父,连荷是朕的端妃,进宫头一年就替朕诞下期儿,如此功劳,朕怎能不念?” “太师从前甚是看重沈寒山,说是你半个儿子也不差,今日都能大义灭亲,谈何有罪?” 圣上忙碌整日,时至现下已是疲累不堪,声音也略微沙哑:“那人如今在何处?” 郝盛远扶着腰站直身子,谦恭说道:“在刑部。” “刑部?” “是。” 圣上思索片刻,站起身来往后殿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太师已核实清楚,便依法办事即可。” “是,恭送圣上。”郝盛远略一福身,满口应下。 “不过……” 圣上倚着祥安,并未回头,缓缓说道:“太子如今还在边关奋战,朕不愿造太多杀孽。沈寒山依法处置,但行刑,且等到太子回来吧。” 郝盛远眉头紧锁,看着圣上苍老衰弱的背影,冷笑一声。 还真是父子情深,还想等到太子回来?看来太子的死讯也得尽快传回平冶了。 待圣上走进后殿,郝盛远便也带着众官员跚跚离去。 “太师,圣上这意思可是要保下沈寒山?” 郝盛远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愈发寒凉:“保?沈寒山犯的可是弑母的死罪,如何保?他就是想保,也要看本太师同不同意。” “是是是,太师筹谋多年,如今圣上病弱,太子离朝,唯余三皇子,便再无需瞻前顾后了。属下提前恭贺太师喜得大宝!” 此番话着实取悦了郝盛远,他仰天大笑,意气风发地走在宫道之上,引得不远处值夜的侍卫也频频回头,仿佛方才在殿中年迈体弱的另有其人。 祥安奉圣上之命目送众人离宫,他手捧拂尘站在朝天殿外远远见着此情此景,感叹时也命也,荣辱富贵其实皆在圣上一念之间,偏有人就是堪不破此道。 他摇头叹息,转身进了朝天殿。 圣上已在侍女的服侍下宽衣就寝,躺在龙床之上闭门养神。祥安脚步虽轻,可他仍是立马就惊醒过来。 他抚着心口,胸腔内心跳急促,直至祥安扶着他坐起身仍未平息。 “朕当真是老了。” “圣上龙气正盛,乃天选明君,怎会轻易老去?”祥安在龙床边站定,恭顺笑说道。 “你打小与朕一同长大,如今倒是客套,竟说这些话来安慰朕。” 祥安笑而不语,替他捏起肩来。 “你可知方才他们说了什么?” “奴才不知。” “他们说太子少傅沈寒山,竟是个弑母的人面兽心之人!” “今日自称是沈寒山生父之人,一大早就到府衙击鼓鸣冤,控诉沈寒山多年前弑母弃父。因此事牵扯到朝廷大员,府衙怕担责,便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 “太师得知此事并未打草惊蛇,自行审问那人后,却是直接将诉状送到了朕的面前。你说,他这是不是在逼朕?” 祥安不经意地打量着圣上神情,竟见他难得的露出了痛惜之色。 谁人不知太子最崇敬之人除却圣上,便是沈寒山?如今太子刚刚离朝,为国征战,郝盛远就急着让圣上处置沈寒山,这番做法实难让人不怀疑其居心。纵然圣上倚重于他,可如今情势不同,只怕圣上也生了怀疑之心。 更遑论他本就知晓些许内情,更是一眼就看穿郝盛远的目的。此番对付沈寒山不仅是郝盛远在清除异己,也是在离间圣上与太子二人。一石二鸟,事半功倍。 但这些话却只能在心中默念,不敢宣之于口。 圣上见他不说话,却是主动问道:“依你看来,沈寒山可当真是那丧尽天良之人?” 祥安尴尬一笑,推辞道:“圣上明鉴,祥安乃深宫之人,怎会与朝廷大臣有交集?奴才实在不知。” 圣上扫他一眼,心中似有些气闷,须臾过后长叹道:“也是朕糊涂了。” “近来朕身子不济,心无余力,思及这些事来竟无头绪,满脑子都是年儿那日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祥安怔然,垂头不言,脑中却快速思索起来。 片刻后才恍然,原来圣上如此挂念太子,并非只是出于父子之情,却与那桩往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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