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下衣袍递还给沈寒山:“多谢沈少傅的衣裳,突然有些困了,我先去歇着了。” 说罢,她也不管沈寒山唤她,径直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这篝火旁便霎时只剩沈寒山与丹荔二人。 沈寒山望着什么也瞧不见的马车,丹荔则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丹荔走上前,试图取过沈寒山手中的衣袍替他披上,却不想沈寒山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刚刚伸出的双手。 沈寒山这才终于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方才他去走了走,寻到一方池塘,便多站了会儿,不想恰好碰到了丹荔。 丹荔绞着手帕同他说,她有些害怕。 他其实能够理解,一如卞宁宁昨夜期待着能有人愿意出堂作证,却也没有借他的权势相逼,而是让这些女子自己做选择。 而他不记得丹荔是如何答应要帮他们作证的,满脑子只有当时卞宁宁那欢欣的模样。 若是丹荔临时反悔,她一定会很失望,而他不愿让她失望,所以他宽慰了丹荔一二,承诺在此事之后,给她寻一个安全之处立身。 所以其实方才丹荔也不算说谎,他确实同丹荔在一处。 可是他对面前这个漂亮无辜的少女,莫名充满抗拒。 或者说,这些年来,除了对她,对旁人,他都是抗拒的。 沈寒山再次恢复了往日柔和温润的模样,笑意盈唇,眼底却是冰冷一片:“丹荔姑娘早些歇着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只留给丹荔一个颀长清贵的背影,渐行渐远。 丹荔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她看的出来,她好像惹青竹姑娘生气、让沈寒山厌烦了,眼里渐渐氤氲上水雾,委屈之中尽是难堪。 可是她问过的,青竹姑娘不喜欢他的呀。 而此前卞宁宁独坐了半晌,觉得刘礼其实说的也不错,她平日里对沈寒山实在算不上亲近,更不能谈喜欢。 因为她此前一直觉得,待他二人达成所愿后,便会各有归宿。 但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她心底的那丝侥幸越来越膨胀,可她又怕这些侥幸仅仅是侥幸。毕竟她已经不可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她侧卧在马车上,突然想起丹荔小心翼翼却又隐含期待地望向沈寒山的模样,却是笑了。 沈寒山她看不明白,但少女的心思最是好懂,心绪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瞧不出来。 其实丹荔挺好的,至少瞧着那模样,配沈寒山是足够的,也称得上郎才女貌。 而沈寒山如今也并不隶属于她,丹荔若是喜欢沈寒山,自当奋力争取。根本不存在卞亦枫所说的被撬了墙角。 更重要的是,丹荔愿意出堂指认郝盛远就足够了,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漫漫长夜,小小一方天地,有人好梦,有人难眠,有人期待,亦有人怅然。 翌日,便依然是天朗气清的一天。 一行人早早启程,路上也还算顺遂。昨夜行至半路没有落脚的地方,便随处歇了一夜。而今日众人终于行到了一处小村落,找到了能落脚的地方。 可这村落实在太小,不过也就七八户人家,纵使卞亦枫揣着大把银钱都无处可用。 马夫寻到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同他们商量好,提供个住处,做上一桌饭食。 这乡野人家菜色自然不敌城中酒楼,却也独有一番风味。吃了两日的干粮,终于吃上了一口热饭热菜,刘礼连头都不抬,哼哧哼哧地吃了一大碗饭菜。 卞宁宁笑着看向坐在另一桌的主人家,是个贤惠能干的妇人和一个敦厚老实的男子,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 “多谢杨婶的款待。”她笑说道。 杨婶温柔一笑,或许是刚刚孕育了婴孩,身上似泛着慈爱的柔光。 “这哪里是款待,不过粗茶淡饭,各位还莫要嫌弃才是。” 这些贵人出手阔绰,给了她足足五两银子,却也不嫌弃她这里寒酸,饭菜噎口。尤其是这个样貌最为出众的女子,同她妹妹一般大的年纪,笑颜如画,让人看了就想亲近。 “青竹姑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就是。”杨婶一边抱起婴孩哄拍着,一边朝着卞宁宁说道。 说罢,杨婶婶便带着孩子和自家丈夫离开了正厅,给他们腾了个说话的地方。 卞亦枫半躺在太师椅中,看着卞宁宁,带着怨气地说道:“都怪你,非不让我从天茴带个厨子走,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连吃顿饱饭都不行。” 卞宁宁斜了他一眼,对这个九皇叔实在有些无奈:“那要不要再带几个婢女,给您揉揉腿、揉揉腿肩?” “那当然好了。”卞亦枫仿佛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无所谓地笑说道。 朱果儿放下筷子,十分真诚地说道:“我可以帮你揉腿按肩。” 说着她就要起身,却被卞宁宁拦了下来:“你别听他胡说,你不需要做这些。” 卞亦枫也收回调笑的模样,摆了摆手:“玩笑话,玩笑话,我可不是这般吃不了苦的人。” 朱果儿这才反应过来二人是在说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其实一直想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可她什么也没有,便想着或许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心里头才踏实些。 “那我来收拾碗筷,你们都坐着歇歇。” 朱果儿十分利索地收拾了起来,她之前在肉汤铺子做杂役,做起这些事情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卞宁宁想帮她,却被朱果儿一口回绝,遂只能作罢。她猜到朱果儿的心思,也不再阻拦。 而一直无言的丹荔却有些坐立不安,她微微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沈寒山,心里挣扎了片刻,轻声问道:“沈少傅可累了?我也可以帮你揉揉肩。” 或许是因为丹荔面浅,声音跟猫儿一样细微,可奈何众人正有些百无聊赖,一时无话,便都将此话听了进去。 卞亦枫饶有趣味地看向沈寒山,沈寒山又望向卞宁宁,而卞宁宁却低下头与刘礼说话,看不出神色。 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 半晌后,沈寒山收回目光,冷淡回绝:“不必。” 丹荔顿时满面通红,失望地哦了一声。 而朱果儿这边收拾完,又去找杨婶要了壶茶端了进来。她边倒着茶水,边说道:“方才杨婶带我去看了那几间屋子,只有三间,咱们六个人分分吧。” 卞亦枫又摇起了他那把折扇,问道:“最好的屋子在何处?” 朱果儿指了指院子正对面的屋子:“就是那间。” “那归我了。先说好,我可不跟谁分。”卞亦枫站起身,看了眼沈寒山,“你也不行。” 沈寒山慢悠悠地饮着茶,好似没有看到卞亦枫眼中的戏谑和轻挑的眉尾。 卞亦枫啧了一声,道了句:“装吧你。” 说完他便径直朝那屋子走去,片刻后,众人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原本六个人分三间屋子还算凑合,这下好了,五个人如何分两间屋子? ----
第52章 他的选择 == 朱果儿没料到卞亦枫竟这般直截了当地霸占了最大的房间,她转过头看了看众人,心中计较了半天却没想出什么两全之策。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卞宁宁,说道:“剩下的两间屋子都很小,一间只有一张能睡两人的小床,还有一间倒是有两张分开的小床,可是......” 剩下的话她不好说出口,卞宁宁也明白。若同是女子倒是好办,可沈寒山一介男子,该如何分这屋子? 卞宁宁看了眼沈寒山,余光瞥见他身旁那个依旧红着脸的娇俏少女。 “那委屈丹荔姑娘同沈少傅住那间有两张床铺的屋子,可好?” 丹荔原本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这话却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讶异。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男子。 可男子紧抿着唇,挺着背脊,并未看她,只盯着前方某处出神。 “青竹姑娘......”丹荔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卞宁宁提起唇角,展现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微笑:“丹荔姑娘不愿意吗?” 丹荔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点点头,却又觉得不对,立马摇头:“我......我没有不愿意。” “那便好。阿礼、果儿同我一起睡吧。”卞宁宁拍了拍刘礼的脸蛋。 “好。”刘礼软软地应了一声。 啪—— 沈寒山一直捏着那只茶盏却不知为何竟跌落在地,摔了个稀碎,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众人吓了一跳,除了卞宁宁。她连头都未抬,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丹荔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口,身旁的男子面色沉得吓人。她低头看了眼,便瞧见沈寒山衣摆上溅了一大片茶水。她急忙蹲下身,拿着衣袖替他擦拭。 沈寒山缓缓站起身,从丹荔手中扯出自己的衣摆。他垂头看向那个淡然到近乎冷漠的女子,眼眸里是袭人的凉意,深不见底。 “不必了,我去马车上睡。” 说完,沈寒山提步朝外走去,那清月下的身影仿佛比平日更加可怖,可再一细看,却又流露出不知所以的落寞。 刘礼呆了半刻,拉着卞宁宁的衣袖,问道:“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沈寒山黑脸的模样,只觉有些害怕。 卞宁宁心底也好似打翻了一坛烈酒,只需一点点的心火,便能将她整个人都灼烧殆尽。 “走吧,该歇着了。” 堂中众人散去,熄了这小院中的最后一处烛火。原本就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此时更是如同被人遗忘的山屿,孤寂寥落。 沈寒山坐在车辕上,曲起一条腿,搭着他的左臂。 他抬手摸了摸左肩上的伤口,过了这些天已经结了痂,也无需再缠纱布。若是不说,谁也瞧不出来他肩上还有一条新鲜的长疤。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到夜里,这条小小的伤疤却能让他又痛又痒,挠心般磨人。同以往经历的每一个难熬的夜晚一般。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那道疤痕,仰头望月,却什么也瞧不见。可此前他在堂中坐着的时候,分明还瞧见了那轮朗月,可现在苍穹之中除了压天的黑云,再无其他。 看了半晌,他却是垂下头,无声地笑了。 “哎,谁能想到咱们的沈少傅也有如此神伤的时候?” 卞亦枫不知何时竟走了过来,靠在一颗桑树旁,声音慵懒散漫。是打趣,亦是叹惋。 沈寒山收了笑意:“九王爷还不睡觉来寻我做什么?” 卞亦枫哼了一声,走到另一辆马车前,伸手在马车后方的笼箱中摸了半晌,竟是摸出了两小坛酒来。 “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这秋花酿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沈寒山笑着接过卞亦枫递来的酒,与他并肩而坐:“我这伤还没好,九王爷是想害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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