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宁宁看着他的背影,却突然见他回头望了自己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众人散去,姚轩也不好再留。他垂首立在一旁,正欲悄然离去,却听定国公唤他。 “你就是姚氏挑的那个孩子?” 姚轩有些惶恐,抬眼看定国公,却又匆匆埋下头去。他走到定国公跟前,跪下行礼:“小民姚轩,拜见定国公。” 定国公虚虚抬手,示意他起身:“既然你已上了我温家族谱,便是我温家人了。但我这样子,也给不了你什么,除了我这爵位。” “但我这爵位到你这一辈,便是最后一代了,再往后,便要靠你自己去挣了。” “不过我的叔父是个明主,你可以追随于他。他乃高洁之人,定会帮你。” 姚轩蓦然抬首,眼中含泪,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定国公示意噤声。 “你听我说完。” “你也不用顾虑太多,若非因为仪儿不能袭爵,这爵位也落不到你头上。我已向皇上请旨,待我身故后,便由你袭爵。” “但我的条件是,你此生要护我仪儿周全。” “爹爹你胡说什么呢?!你如今好不容易醒了过来,说什么身故不身故的!”温仪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听了这番话却又是泪眼婆娑的模样。 定国公拍拍她的手安抚,却什么也没说。 姚轩笔直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记响头:“我姚轩,此生定不负您所托。” “好,好孩子,起来吧。”定国公愈发苍白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 他长舒一口气,好似枯竭已久的老树终于迎来一场甘霖。 “如此,我就放心了。” “爹爹,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你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要说这些?”温仪哭得伤心,拉着定国公的袖子柔声质问。 卞宁宁看了眼白匀,心中了然。只怕此番定国公能醒来,与他们说这么一场话,除了有姚轩衣不解带照料的功劳,也是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了。 她犹豫了一瞬,站到定国公面前,曲膝行礼,说道:“国公放心,宁儿一定会好生照料温仪的。” 定国公此时头脑已有些混沌了,他看了卞宁宁半晌,迟钝地说道:“是宁儿啊,你怎么来平冶了?你父王可还安好?” 卞宁宁喉头微哽:“父王他很好,还让我替他向您问好呢,说他等您去罗城,要与您好生过上几招。” 定国公笑了,摆摆手道:“我哪里打得过他?他这是在取笑我!哈哈哈……” 笑声顿住了,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将温仪缓缓拉到身旁,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温仪的面色逐渐泛红,有些不知所措。 定国公脸上带着笑,双眼却越来越混沌浑浊。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温仪,坐了许久,而后突然拉过温仪的手叮嘱道: “仪儿,爹爹同你说过,谁打你,你就得打回去。” “谁欺你,你就给爹爹说,可千万别再哭了啊。” “等爹爹睡醒了,带你去吃……吃好吃的……” ----
第108章 心有所属 == “她还是不吃不喝?” 卞宁宁站在廊下,看着招月提进屋子里的食盒,又原封不动地被提了出来。 招月一身素白麻衣,丧着脸摇摇头:“国公爷去了三日,姑娘就不吃不喝了三日,照这般下去,姑娘的身子都要跨了。” 说着,招月也哭了起来。 卞宁宁拍拍她的手,接过食盒:“我来吧,你去打些热水来。” 推门进去,就见温仪依旧将整个人都蜷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像只熟睡的猫儿。可走近了,她眼下的青灰却明明白白彰显着她这几日的难眠。 卞宁宁将食盒放到桌上,一一摆开来,又取过热水浸了巾子,这才坐到床榻边。 她拿着巾子小心翼翼地给温仪擦着脸颊,又拉过她的手仔细擦洗着。 温仪紧闭的双眼却突然落下泪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地坠到寝被上。 卞宁宁这才看到,她枕着的寝被已湿了大片。 “温老夫人昨日也醒了,但许是受了打击,人不清醒了,现正不停地念叨你呢。” “姚氏今日被当街问斩,我替你去瞧了,身首异处,她得到了自己该有的报应。” 温仪默不作声,只是哭得越发厉害,抽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卞宁宁叹气,却是脱下鞋子,躺到了温仪身边。 温仪察觉到她的靠近,竟是扑在她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卞宁宁像哄孩童般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宁儿……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这话让卞宁宁红了眼眶。她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就止不住发颤。 她默了默,平复了声线,这才说道:“定国公苦于重病久矣,倘若不是挂着你,他如何能坚持这些年?可对于定国公这样曾经阅览千山万海的英雄来说,终日不见天光,囿于床榻,只怕比死还要磨人。” “温仪,你爹爹从这场噩梦中解脱了,你又何苦让自己又陷入如此苦局?他定然希望你是一个恣意洒脱的姑娘,就如同从前的你一般。” “你爹爹虽去了,可这世上总会有人爱你。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亲人,我的爹爹就是你的爹爹。可好?” 她揽着温仪,感受到她的啜泣声渐渐弱了下去。 良久过后,久到日头已全然消弭,被夜色替代,温仪才终于坐起身来。 她囫囵擦了擦泪,摸着肚子说道:“饿了。” 卞宁宁宽慰一笑,知她终于绕过了弯来。 —— 定国公府乱了多年,终于归于宁静。 姚轩承了爵位,在温柏的引荐下拜了翰林学士为师,整日挑灯苦读,只盼他日也能蟾宫折桂。 温仪也终于从定国公大丧的哀痛中走了出来,又成了那个往日里走街串巷、不亦乐乎的洒脱人。 而白匀却依旧愁眉苦脸,已连续三日坐在卞宁宁院中唉声叹气了。 “你就是日日夜夜在我这儿坐着,我也没法子了。”卞宁宁递给他一杯茶水,有些无奈。 “她当真与你说,她已有中意之人?”白匀颓然坐着,面色灰败。 “骗你做什么,她亲口与我说的。”卞宁宁端起杯盏饮茶,却不看白匀。 白匀抓耳挠腮,一脸郁色:“哎,看来果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卞宁宁知晓他与温仪之间大概是有些并不愉快的过往,却也不追问。 白匀直坐到了夕阳渐垂,才拍拍袖子起身,叹息道:“又废了一日光阴。” “明日就别来了。”卞宁宁笑眼看着他,却被还了一记调侃。 “是是是,不扰你与沈少傅。”说完,白匀便笑兮兮地离开了。 卞宁宁无奈望天,心道她已好些时日不曾见过沈寒山了。但她知晓他正忙,便也不曾去少傅府寻过他。 有些日子不见,倒当真忍不住挂念。 见天还没彻底暗下去,她想了想,却是出门去了。行了一会儿,便到了送往阁外。 看着积了些许飞灰的匾额,许久不曾回来,倒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开门进去,拿着掸子细细地扫着。 这铺子想必很快就用不上了,还得找刘婶帮忙将这铺子退了才行。但她看着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柜子,却突然有些舍不得。 若没有俗事缠身,她如今倒当真愿意守着一间小铺,迎来送往,了却余生。 “青竹姑娘?” 心里正琢磨着,身后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她回头,就见一身官服的叶辰安正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官帽,又惊又喜的模样。 “叶大人。”卞宁宁笑着回应道。 叶辰安却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将官帽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挪到左手。 “叶大人这是下值了?”卞宁宁见他半晌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是,刚下值,正准备往家去,却突然瞧见你这铺子开着。”叶辰安笑说道。 说完,他探头往铺子里看了看,见陈列整齐干净,又问道:“青竹姑娘明日可要重新开门营业了?” 卞宁宁掂着掸子,却是摇头:“这铺子过些时日便不开了。” “为何?”叶辰安抢声问道,有些着急,“青竹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之前你帮大理寺验尸的报酬还不曾结给你,我可以……” “没有,没有什么困难。”卞宁宁连忙摆手,“只是我有些更重要的事要做,顾不上这铺子罢了。” 叶辰安依旧站在铺子外,看着站得比她高了一阶的卞宁宁,百感交集。 好不容易等着人回来了,没想到却又是告别。 大概也只他自己知晓,每日下值他都会在大理寺外徘徊许久,就为了瞧瞧这送往阁的掌柜可回来了。 “那你可是要离开平冶了?” “或许吧,待我了了心事,就该回家了吧。” 叶辰安沉默了,张张嘴,却终是把真正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那青竹姑娘若是要离开平冶,还请告诉辰安,我给青竹姑娘践行。” “好。” 面前的姑娘笑眼盈盈,仿佛明珠一般,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有她在的地方,他眼里便再容不下其他人。 叶辰安还想再与她多说说话,却见她突然神色有些焦灼起来。 “叶大人,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卞宁宁放下手里的掸子,解下遮灰的布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叶辰安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可心里却有些奇怪,她从来不是这般直来直往的无理性子。 可他不好多问,犹疑了一瞬,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要紧的公务还未处理,我就先不打扰了青竹姑娘了。” 叶辰安说完,拱手便回了大理寺。 待再瞧不见叶辰安的身影,卞宁宁才关了铺子,往不远处卖面的小摊走了过去。 她要了碗面,在小摊中坐了下来,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沉默不语。 “郡主见着我不高兴吗?” 沈寒山银冠黑袍,眉眼含笑,即便是坐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也格外俊朗不凡。 只是今日这俊朗却透着些疲惫。 卞宁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你瘦了。” 沈寒山颔首,揉了揉眉心:“这几日事忙,没歇好。” “你的毒呢?可还有大碍?” “白匀是个大才,他给的药,当真可以抑制瘴毒之痛。” 虽说不能毫无知觉,但总归是可以承受的痛苦,不至像以前那般回回都好似剥皮抽筋一般。 卞宁宁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可看着他消瘦的下颌却依旧有些心疼。 “既然忙完了,今夜就好生歇息,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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