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作揖:“王爷可把您给盼来了!” 薛彦回礼,表现得极其谦和:“李大夫哪里的话,有关于世子的事情,还要您帮我一一说清楚。” 李和立即伸手做了一个请。 薛彦一向不喜欢客套,直接问:“我能看看从世子六岁上开始的脉案吗?” 李和连连点头:“您稍等先坐一会,我去找人拿。” 李和说罢便去医馆侧面的藏书阁里拿脉案。 薛彦回头看向陈姑姑:“陈姑姑有事便去忙吧,要看这么多年的脉案一时半会也看不完,这几日我先在医馆,把这些脉案看一遍,再言其他。” 陈姑姑连连应下,给薛彦派了一个熟悉府上小内官跟着当差,便回了春生阁。 正巧蔚光良从校场上下来,听闻蔚巡生又晕倒了,下了马衣服都没换直奔春生阁。 花厅里勤王妃端坐着发愣,听见外面侍女通报王爷来了,才回过神去门口迎接。 蔚光良进门就问:“薛神医看过了?” 勤王妃道:“是。” “可看出什么了?”蔚光良把手上护腕解了下来,递给身边的侍女。 勤王妃摇摇头道:“薛神医来摸过脉,摸完便说要到处走走,了解情况,没说巡生病情如何。” 蔚光良看见勤王妃满眼通红,就知道她自己已经悄悄哭过了。 他走过去,揽过妻子的肩膀,道:“既然人已经到了,且没说巡生暂且有什么性命之忧,那便是无事,你也不用这么操劳。说到底,这都是孩子的命,我们尽人事,听天命罢。” 勤王妃满眼含泪。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可他们是勋爵人家。 蔚巡生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蔚家可就要绝后了。 这事一直萦绕在勤王妃心头,许多次她就要脱口而出,但看着蔚巡生死里逃生,她心里总还保有一丝希望。 就这样年复一年,她把自己心里的那个念想藏了许久。 终于到了今日—— 她不再年轻。 蔚巡生的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终于下了决心,抬眸看向蔚光良,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不然,王爷纳几房妾室,续香火吧……” “胡闹!” 蔚光良一听勤王妃有这念头,立即喝住。 这一声明显带着怒,震得屋子都抖了抖。 在屋里伺候的侍女们纷纷低头,跪了下去。 勤王妃也是将门出身,骨子里有一种抗打的劲,她知道蔚光良不愿意提及此事,可是眼看着蔚巡生三番五次晕倒,生命岌岌可危。 她年龄渐长,再无生育的可能。 即便是知道蔚光良会生气,她也要说:“王爷,我不能让蔚家的香火断在我的手上。不然日后下了黄泉,要如何跟蔚家列祖列宗交代!” 蔚光良蹙眉:“巡生的事还没定论,你又何必着急?” “我这是未雨绸缪啊,王爷!”勤王妃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哪怕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要在这时候表现的强势且大度,“巡生即便是扛过了现在,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即便是他现在已经成了婚,可若是成日这般昏迷不醒,恐怕行房之事也力不从心……王爷……” 勤王妃想再劝蔚光良纳妾,可说到此处,她的心宛如被刀子来回剜捅一般,心痛地无法再继续往下多说一个字,只剩下呜咽之声。 谁不想自己的夫君与自己举案齐眉? 谁不想自己的夫君这一辈子只与自己一人长相厮守? 谁想就这样把自己的夫君推出去,送到别的女人的怀抱? 可事实就是这样,勤王府就这一个病怏怏的独子,若是世子薨逝,她年老体弱,早已无生育能力,还有谁能扛起继任勤王称号的责任? 哪怕是一个妾室所出的孩子也好啊! 好过勤王府就此覆灭。 即便是蔚巡生六岁上开始身子就时好时坏,蔚光良也没动纳妾的心思。 他怕将门出身的勤王妃有一身傲骨,不可轻折,怕她伤心难过,闹得家宅不宁,这才从未提及此事。 眼下是她自己提出的,又是在他年过四十,膝下只有蔚巡生一子的时候。 说纳妾这事,他不动心是假的。 可他与姚将军府到底还攀着亲,这事即便是勤王妃姚若淑松口,可她哥哥姚元武未必同意的心无芥蒂。 他们在战场上还搭着班子,若是因为这事起了龃龉,受苦的只有边疆百姓。 勤王妃哭得隐忍,蔚光良抉择两难。 屋里气氛一时间竟是宛若寒冬过境一般,残霜侵袭,无人敢动。 “父亲……” 里间忽然传来蔚巡生的声音。 勤王妃瞬间就收了声,她连忙把脸上眼泪擦擦,绕过屏风进了里屋,轻声道:“你醒了?” 蔚巡生有气无力回道:“母亲,我有些饿,想喝热粥。” 勤王妃立即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做。” “母亲,”蔚巡生道,“我还想吃您做的窝窝。” 勤王妃无有不应的,立即带着侍女去了厨房。 蔚巡生支走了母亲,让蔚济扶他靠在床头,让人撤走了屏风,望着蔚光良:“父亲,我有些话,想与您说。” 勤王妃的话还萦绕在蔚光良的心头,哪怕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面对这种儿女情长之事,他也无法立即下决断。 见蔚巡生有话要与他说,他便着人端了椅子,坐在了蔚巡生对面床头。 蔚巡生让蔚济给他端一盏热茶来放在床头,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退出屋子,屋里只剩下他们爷俩。 蔚光良忧心蔚巡生,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舅父帮你把薛家人找来了,眼下人已经在府上,你且宽心……” “父亲。” 蔚巡生一点都不在意薛家人,他只想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把正事说完。 “心里是怎么想的?” 蔚光良愣了一下,问道:“想什么?” 蔚巡生道:“就纳妾这事。” 作者有话说: 蔚巡生,未来寻生。 给男主取名字的时候,这个名字是直接蹦在脑海里的。 他一直在死亡里寻找出路。
第23章 悄悄 蔚光良阖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才缓缓道:“若我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我确实没动过纳妾的心思。我与你母亲成婚的时候,我就认定了这辈子我就只有她。我不想负她,可……” 蔚光良没往下说,再往下说,那便是世俗与祖宗规矩束缚。 蔚巡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父亲的意思,他道:“既然父亲没想过纳妾的事情,那便不要再想了。无论这件事出发点是不是有关于蔚家的香火,也不应该再做多的考虑了。” 蔚光良抬眸,似是没听懂蔚巡生的意思。 蔚巡生意味深长道:“父亲,我们勤王府一直在被人监视。” 这话一出,蔚光良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蔚巡生把父亲的动作看在眼里,继续平淡说道:“无论是谁在监视我们勤王府,我们都可以认为,我们确实是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蔚光良开始有点回过味来,明白蔚巡生想说什么了。 “陛下上位的时候,夺嫡之势何其惨烈?亲哥哥、三个侄子全部败在陛下手上,可见现在陛下心思与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摩的。”蔚巡生拿起手边的温水,抿了一口润润喉,又道,“父亲还记不记得我们东陵开国皇帝皇太.祖在前朝是什么官职?” “北境六州节度使。”蔚光良回答。 “是了,”蔚巡生缓缓道,“皇太.祖开国之时就是因为手上拿着强兵,这才推翻了前朝昏聩不堪的统治。这事人尽皆知,您以为陛下,不会堤防这件事重演吗?” 蔚光良点头,觉得蔚巡生这话说得在理。 蔚巡生道:“眼下北境节度使陈松将军,有父母妻儿在许都养老。南境节度使裴渊将军有儿子在朝廷上任文官,女儿在后宫为妃。说句难听的,南北两地节度使都有亲人在陛下手上为人质。而我们西境呢?” 蔚光良眼眸微敛。 “我们西境之所以可以一直安然无恙度日,还不是因为我病弱?”蔚巡生放下手中的水碗,看向蔚光良,“父亲,您若是在这个档口,纳了妾,您猜陛下接下来会怎么做?” 蔚光良喃喃道:“会以养病为由,把你接入许都,让你成为人质……” 蔚巡生点头:“我若进了许都,生死就不是我自己说的算了。您若是安分守己,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凡只要是勤王府有了一个新生儿子,勤王府不日便会接到我病亡的消息。” 蔚光良不傻,已经明白蔚巡生想说什么了。 “你是想说,若我纳妾生子,陛下会不择手段把你弄死,让你母亲怨恨我,连带着姚家也不跟我亲近……”蔚光良心中一紧,“这样姚家就会成为在西境牵制我勤王府的势力,陛下就可以任意拿捏我勤王府了!” 蔚巡生点点头,表示正解。 是了,他不能纳妾。 若是他纳妾,动了想要更多孩子心思,等于把蔚巡生与姚家推向了东陵现任帝君许景挚的怀抱。 许景挚的性子他们远在西境的这些人怎么可能了解。 但许景挚能在十多年前的夺嫡之中,谋了四个血亲最后登上皇位,那必然不是省油的灯。 眼下王府被人监控这事还没有查清楚,许多事情不能下定论,也不可轻举妄动。 蔚巡生这话看似是劝他不要纳妾,实则是在告诉他,眼下保命最重要。 命都没了,还如何继续延续子嗣,光耀门楣? 想明白这一切,蔚光良心里便没有那么难受。 方才勤王妃那么一闹,让蔚光良心里愧疚无比。 于上他对不起蔚家列祖列宗,于下他对不起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现在蔚巡生把这事掰烂了揉碎了拆开了跟他细细分析,蔚光良才发觉这事与列祖列宗还有姚将军府没关系。 这事关键地方只在于是否让许景挚忌惮。 蔚巡生虽然日日躺在病榻上,但是对许都现下局势确是分析得很明白—— 没错,南北节度使都有家人在许都,在陛下手上,只有西境没有。 西境没有的理由是因为蔚巡生病弱,勤王府就他一根独苗。 勤王府现在在许景挚的眼里,就是后继无人,没有任何威胁。在不了解许景挚为人之前,他们不能自己送一个把柄送到许景挚的手上。 蔚光良肃穆的神情有些松动。 蔚巡生道:“再说了,薛家人不是已经来了吗。或许我这病缘由,很快就能查清楚了。” 蔚光良点头,看向蔚巡生:“难为你躺在床上还想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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