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海连连点头,目送北寰言与景雀离开。 北寰言跟着景雀走到后殿花园处,见周围没人了,才问:“陛下找我,是为了先前朝上的事?” 景雀略微低头回道:“应该是。” 北寰言沉下心气,跟着景雀去了勤政殿。 许景挚见北寰言来,让他免礼直接过去。
第74章 争执 北寰言欠身薄礼, 做完了才走到书桌前一丈的地方站着:“陛下。” “你今日上朝来,就是为了西境勤王府的事?”许景挚眼眸清明,看什么都透彻得很。 北寰言颔首:“是。” “既然是为了勤王府, 方才朝堂上为什么不说话?”许景挚问。 北寰言抬眸看了看许景挚, 低声回道:“这事……多说无益。只看陛下的心思。” “孤的心思?”许景挚挑眉望着北寰言。 “是。”北寰言道, “这明显是有人想把西境送到陛下手上。送不送,如何送,是别人事。接不接, 如何接……却是陛下的事。” 许景挚心中冷哼,这北寰言劝谏的心思何其明显。 可他偏不, 非要调笑问他:“那你觉得孤应该是收了这礼, 还是收了这礼呢?” 北寰言闻言抬头,看向许景挚。 许景挚说这话的时候, 脸上带着微笑, 皮笑肉不笑。不知道他说这话有几分真心,只听明面上的意思, 是他想收了这礼。 北寰言蹙眉, 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强忍着心中不悦,问许景挚:“陛下若打算收了这礼,可准备好了回礼?” 许景挚望着北寰言的表情, 表情逐渐收敛。 景雀看见许景挚眉宇往下沉了几分,便知道北寰言这话、这表情惹许景挚不悦。 他立即从身边小内官手上端来一盏早就准备好的热茶, 奉到许景挚身侧:“陛下, 这是方才递上来的……” 许景挚扬手, 就打翻了景雀的茶水, 怒目瞪着他。 茶水连带着茶盏碎在地上, 景雀连忙跪下, 不敢选地,一只手按在碎碴上,立即手掌下便渗出了血,低声道:“陛下恕罪……” 许景挚见景雀手下有血,心疼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起来,自己去收拾收拾。” 景雀咬着唇,站起身,梨花带雨地望了一眼许景挚,恭敬道:“是。” 这一望,让许景挚心里一抽。 景雀退了下去,立即有小内官来收拾地上的东西。 这一打岔,许景挚心中怒气消了不少,他转头看向北寰言:“这事轮不到你置喙孤。” 北寰言丝毫不怵,朗声回道:“陛下若心中早有主意,又何必唤臣来多此一问?” “北寰言!” 许景挚大怒,倏地站起身,指着他:“这些年,孤是太宠你了,让你在这等大事上,也敢心存侥幸!” 北寰言垂首,跪下,一礼,俯身,气势丝毫不减,与许景挚争锋相对:“陛下明知道这事是有人陷害,还要纵容那人。不是明君所为。臣身为臣子,有辅佐君上之心,亦有匡正君上言行之责。君上今日唤臣来,便是想问臣这一局如何解。臣答了,君上不满意。是因为君上动了不明的心思,恼羞成怒罢了!” 许景挚称帝以来,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他。 北寰言是第一个,却不是第一次。 每一次他们之间有龃龉,北寰言都是这般慷锵有力的态度。 他这次没说这事有蹊跷,直接说这事是栽赃陷害,明显是偏向西境。 许景挚心里隐约有些不快。 他把北寰言当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宠,不曾想在这件事上,他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眼下蔚巡生住在临府,你们相处几日,可是相处出感情了。让你这般笃定这事是有人陷害?”许景挚收了些气,缓缓坐下,稳住身子。 “臣这么说,自然是有缘由。”北寰言直起身子,看向许景挚,“与蔚世子有没有住在临府并无关系。” “那你且说说,这事到底为何?”许景挚向后靠了靠,换了个姿势。 北寰言颔首:“陛下这些年对西境的照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讨好,是嘉奖,是安抚。东陵日益强盛,万邦来朝。西境即便是没有留人质在许都,也绝没有任何理由投奔西域。且不说西域眼下四分五裂,各自为政。但就是西境那几十万兵马出走的粮草,西域就养不起。” 许景挚手指轻轻磕着龙椅扶手,认真听着北寰言说。 “陛下待西境军不薄,这些年军纪考核该升的升,该罚的罚,纪律严明。勤王府已经是亲王之尊,姚将军也是五洲节度使,掌管西境军政大权。他们若是真有叛国之心,我想不出西域各国能给他们什么样巨大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倒戈相向?”北寰言垂眸。 “你想不出,不代表没有。”许景挚缓声道。 北寰言深吸一口气:“所以这事出了,臣也没极力阻止御史中丞锦海去查这事。毕竟那商禄王朝玉玺是真,玉玺是姚子安从黑市买回来也是真。这事不调查一番,就让他们这么过了也说不过去。只是臣希望陛下能明白一件事,人心是试探不得的。越是试探,越会背道而驰。无论这事冲着谁来的,目的为何,最后挑拨的都是君臣关系。臣只不过是不想陛下与西境因此心生嫌隙。” 许景挚望着北寰言:“蔚巡生来许都,只找你。就是想把你拉下水,你不怕吗?” 北寰言抬眸:“臣行得端,怕什么?” 许景挚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的俊美少年,眸子里英气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他不怕事,更不怕许都里这些明枪暗箭。跟当年许安归回来扳倒太子,要替所有军门翻案一样,无所畏惧。 许景挚虽然不悦北寰言顶撞了他,却也很是欣慰。 无论怎么看,北寰言都是他心目中太子不二人选。 他的儿子里,没有一个如北寰言一般聪明睿智,一眼就能看透事情本质,着眼全局。 这样一个人,不能在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事上翻船。 “勤王府本身在许都就应该有府邸,这些年孤忙昏了,忘记赐府。”许景挚道,“他们一直住在临府不合适,正巧一会他们来贺寿,孤赏他们勤王府一处宅院。不日便让他们搬出去吧。” 北寰言颔首道:“勤王府与西域互通折子刚到御前,陛下就着急让他们与臣划清界限,反倒像是勤王府真做了什么不轨的事,这才让陛下不得不把臣摘出来,赐他们宅子一般。” “这事不是还在查?哪有那么多定论?” 许景挚头疼,这人这么怎么固执? 北寰言道:“这事在朝堂议事上说的,满朝皆知。今日之后,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平日里请姚子安喝酒的那些小将军必然也会退避三舍。若此时,我也如此,那才真是世态炎凉。西境勤王府本就远离许都,人远着,却不能让他们心也远了。不是吗?陛下?” 许景挚知道北寰言这话不无道理,可是他若继续跟蔚巡生混在一起,那暗地里放出来的流矢便有误伤他的危险。 北寰言若是有什么损伤…… 住在暮云峰上那两个人便要把这许都给闹翻了天。那两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恐怕天神下凡也难挡。 许景挚想到这,忍不住地叹气:这破孩子,真让人不省心。 北寰言是临太傅教出来的孩子,这执拗的性子,与临太傅如出一辙,没人能管。 这臭小子,是在以自己安危,威胁他,让他不要轻易动了挟制西境的念头。 这么好的一个把柄握送到手上,却不能收。 当真是有些遗憾。 “你去吧。”许景挚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事孤自有定夺。” 北寰言见许景挚已经烦他了,就知道这事帝君自会三思。便深深一礼:“臣,告退。” 出门的时候,看见在外面候着的景雀。 他的右手已经缠好了纱布,隐约能看见里面渗出来的血丝。 北寰言蹙眉,走过去,轻声道:“景大监退了班,来一趟临府吧?让凌信给你看看,别伤了胫骨。” 景雀却笑着:“不碍事,一会奴去找御医看看。言少卿事多,奴不敢耽搁少卿的时间,若真有不适,奴一定去临府问诊。” “景大监的心意,我心领了。”北寰言抿着唇,“只是我不能眼看着陛下误入歧途,却不劝阻。” 景雀垂眸,妖艳的脸上多了些许暖光:“言少卿言重了。是奴多事了才是。少卿快去忙吧,我还要进去安抚陛下呢。” 北寰言点头:“今日,我让陛下生了大气。景大监小心伺候。” “奴省得的。” 景雀福了福身子,目送北寰言离开,转身端了一盏清心茶,便进了殿。 许景挚低头看着折子,满脸怒气。 他“啪”的合上一本折子,气得捡起来就要扔。 看见景雀手上缠着纱布,端着茶进来,便也忘记了方才的气。 景雀眉眼处还带着红,似是方才哭过一般,让许景挚看着心里一软。 “怎么还来伺候,不去找御医看看?”许景挚埋怨着。 景雀端着茶到许景挚身边,声音细细弱弱地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划了个口子。” “怎么这么实心眼?”许景挚伸手去拉景雀,“找个没碴子的地方不行吗?” “每次陛下生气,奴都怕的。”景雀声音带了些许委屈,“哪还敢找地方趴着呀……” 作者有话说: 以下内容皆出自《权御山河》: 许景挚十岁的时候平息朝堂立储之争,故意摔了腿。 后,为了在皇帝哥哥的注视下活下去。 年少的时候纨绔至极,勾栏瓦舍常去,男女通吃。 景雀是许景挚还任宁王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的一个梨园小倌,后来景雀在扳倒刑部尚书这件事上功不可没。 但他也因为这件事坏了身子,就被公子季凉送到了宁王府当了内官,一直在许景挚身边伺候他。 景雀也是朝东门的军门之后。
第75章 献策 “即是知道孤气着, 干嘛还上来找不自在?”许景挚心疼地拉过景雀,“给孤看看。” “别看了,怪恐怖的。”景雀不给看。 “不给看手……”许景挚轻笑着, “给孤看看别的地方吧?” “什么……”景雀羞得眉梢都染了红, “陛下, 这是在御书房。” “御书房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人敢来置喙孤?”许景挚怜惜地摸了摸景雀的脸,“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景雀把许景挚的手按在脸上,轻声应着:“嗯。” “陛下, 锦妃娘娘求见。”殿外内官低声传话。 景雀连忙站起来,整好衣衫:“奴……奴去接锦妃娘娘进来。” 锦妃在门外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看见景雀从里面出来, 满眼都是嫌弃与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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