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毡帘起了又落,就听外面哭嚎求情声一片,李氏靠在椅背上,微微叹气。 国公爷看到她那副模样,就气得要砸东西:“你还有脸叹气!要不是大郎孝顺,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今日他分家分定了,这个家就散了!” 李氏拿准了他不敢和离的心思,也不怕他,就道:“爷这样看不起妾身,那就把妾身休了,妾身即刻带着二郎走,绝对不会在这儿碍爷的眼!” 国公爷顿时气焰就小了下去。 李氏越发得意,阴阳怪气起来:“瞧妾身这话说的,倒是忘了国公爷如今雄风不振,生不出儿子了,没了儿子,就没人继承香火了,国公这脉就得断了。” 打量她不知道呢,祁纵去了陇西这一年,国公爷偷偷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就是为了试自己还能不能生,如果他还能生,他可能真的会把李氏休了,再娶一个进来给他生个嫡子。 李氏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国公爷一个巴掌,扇得她发髻都乱了,李氏那得意劲又没了。 她不怕被休弃,因为她知道国公爷不敢,可她怕被打,因为国公爷敢。 国公爷指着她道:“就是我纵容你,方让你一次又一次胆大起来,至今不肯放过大郎,今日我若不家法伺候你,你越发要登天了。” 李氏捂着脸,哭道:“这就怪妾身了?你怎么不说大郎也是个手脏的,妾身能替自己和烟月发誓,绝没有额外再下剂量害那小沈氏,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他祁纵敢发这样的毒誓吗?” 国公爷更是气得满地找棍棒:“那是不是你指示沈氏下毒的?你还有脸了?” 俄顷,荣禧堂内惨叫声一片,沈镜予与徐烟月并肩跪在外头,都因为害怕而发起抖来。 祁纵快步走回了望山院,长丰刚来告诉他,沈不言醒了。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率先给沈不言喂了解药,因此她在沈镜予那吃了毒药后,解药立刻起了效果,发作了起来,才那么痛苦。 偏巧沈镜予的胡大夫,对得起他的这个姓氏,医术稀里糊涂的,对这个毒药没有什么研究,于是那脉一搭,只感觉是中毒的症状,便立刻说了中毒。 却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沈不言体内毒素没有清除干净的缘故,再加上他让亲信把住厢房的门,直接去找国公爷算账,于是唯二知道解毒症状是怎样的国公爷与李氏,也只知道沈不言肚子疼得昏睡了过去,根本无从发现,还在那里怀疑是不是毒药下多的缘故。 不过就算胡大夫能诊断出来也不怕,毕竟沈不言中毒也是事实。 当然,如果他耐心等上半年,让沈不言真的被毒死了,那他就可以一步到位直接分家了,如今只讨来一个搬出去的结果,都得怪他心软了。 祁纵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好还是不好。 他进得屋去。 两个亲信都是男子,进内室不便,祁纵又不让外人进屋,因此那个留头的小丫鬟也不能进来照顾沈不言。 于是反倒弄得沈不言口渴,那茶却放在千里之外的桌子上,没有人能端到床前给她喝。 于是她只得慢慢下床。 但今天浑身疼得像是骨头都被碾过了一遍般,早就疼得无力了,因此祁纵进了屋后,恰恰就看到了沈不言从床上摔下来的一幕。 祁纵一顿,把门掩上,走了过去:“要喝茶吗?” 他把沈不言扶抱了起来,放回床上,又去倒茶,递给沈不言。 沈不言默然不语地把茶盏接过,手捧着慢慢地喝着,清凉的水润过火烧般的喉咙,方才有几分活过来的意思。 沈不言把茶都喝完了。 祁纵问她:“想吃什么?” 沈不言又摇头,把茶盏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没有躺下,只是慢慢地把被子拉了起来。 这时,她方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爷现在想如何处置妾身?”
第十五章 祁纵没有与她讲任何的事,但这不妨碍沈不言能猜到。 虽则她向来体弱,但也只是体弱,并无旧疾,好端端的绝不可能骤然肚疼。 何况她醒来时是躺在东厢房的,祁纵不在时,东厢房一直都是用铁锁锁起来的,寻常人进不得,她如今却躺在东厢房的床榻上,只能说明祁纵回来了。 她未起身,看着阳光缕缕穿过窗扉,在地板上画出方正的格子,惨然一笑。 祁纵是有公务在身的,若无事,他是不会在白日里回府的,而一个小妾中毒这样的事,实在不算大事,府里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跑去通知祁纵的。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祁纵一直在注意府里的动静。 再准确点来说,是在注意她。 沈不言再把之前的疑点扯出来一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把被子扯高,藏住了自己在被子下紧攥起的拳头,看着祁纵侧身坐在床榻上,沉默的模样,她苍凉一笑:“妾身忘了,妾身该问一问爷,爷得到想要的了吗?” 祁纵没有从她的话里听出任何的怨怼,反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那种平静似乎在说,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祁纵不由地看向沈不言,沈不言却不看他,只是垂着眼,羽扇时的睫毛轻轻晒下,遮住了那双明眸里的一切神思,光瞧她那样子,仍旧是乖巧脆弱地倚着枕头坐躺着。 可若真是乖巧,若真是毫无怨怼,沈不言也不会问出那句话来。 祁纵道:“我那日喂你的是解药,可以解今日之毒。” 沈不言道:“爷果然算到了沈镜予会给妾身下药。” 她话接得太快,让祁纵一时失语,但那毕竟是事实,因此他轻微颔首。 沈不言道:“昨夜回来时,爷见妾身好生地坐在沈镜予屋子里,是失望的罢,所以非要拉着妾身坐下,在正屋里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晚膳。” 祁纵道:“我不针对你,换成任何一个人在你的位置上,我都会这样做。” 沈不言道:“妾身明白。” 她再明白过什么是工具了,所以连生气都生麻木了,只是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想着一句话。 这就是你的命,这就是妾的命,认了吧,不认,你还能怎样呢? 沈不言的手指握得更紧了,手指几乎是掐进了掌心,为劈线而留的小指甲尖长,在掌心里掐出血来,但她依然无所觉。 因为那比之她心底的痛苦,真的不算什么。 这般狠下手地掐着自己,即是逼着自己忍住眼泪,也是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去掩盖心里上的痛苦。 她道:“那么,爷得偿所愿了吗?” 祁纵道:“算是。”他看了眼沈不言,“我会休了沈镜予,带着你搬出去的。” 沈不言道:“这算是补偿?” 祁纵道:“不算,你可以另外提要求。” 她还以为他会彻底把她丢开了,毕竟她也没了用处。 沈不言睫毛微颤,抬起眼来,露出一双盈润水光的眼来,祁纵只看了眼,便挪开了视线。 沈不言有些明白了,祁纵无论怎样,都是利用了她,因此,他愿意补偿她,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等条件谈妥后,此事便算了结,沈不言再不能提起这件事。 她抿嘴想了想,知道自己或许是有些异想天开,可若要问她有何愿景,她在病榻上晕迷糊,以为快要死去时,也只记得林姨娘一个牵挂而已。 因此,沈不言尝试着道:“妾身想把姨娘借出府,另外寻宅子住,可以吗?” 沈镜予被休弃回府,虽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下毒害了自己,可是大太太和沈镜予不会想,她们只记得沈镜予被赶回了家,沈不言却留在了祁纵身边,因此十有八九会迁怒到林姨娘身上去。 林姨娘在沈府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恐怕接下去只会雪上加霜,沈镜予实在担忧林姨娘的身体,因此才斗胆这样一提。 还未开口前,她想着,她总是被算计的那个,为了祁纵受了这诸多苦,还差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这样的要求应当不算过分。 可是等说出了第一个字后,沈不言就后悔了。 她提出的要求是很不合规矩的,所寄托的也不过是祁纵能看在她为他受了苦的份上,给她出个面借个势。 但需知,这样的寄托能成立的前提是祁纵认可了她的苦。 但听着祁纵方才的话里的意思,他也确实不过只是把沈不言当了个棋子罢了,棋子哪有受苦一说的? 既然如此,他愿意大发善心,愿意满足她的一个要求又如何,他的善心总是有限度的。 果然,就听祁纵道:“这不符合规矩,你换一个合适的。” 也算不上失望了。 就这样吧。 不要祈求身份之外的东西,她没有这个资格,除了林姨娘外,也不会有人真的心疼她痛了这么久。 沈不言静静思索了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符合她身份的请求:“和爷出去住后,妾身是和爷住在一个院子里吗?” 祁纵有些惊讶:“怎么会。” 他的宅子在去岁回京时买的,挺大的,两个人完全可以分了院子住。 祁纵利用沈不言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觉得两人根本没有必要再同床共枕。 沈不言觉得确实该如此,只听说过老爷和正房夫人住一起的,没听说过和妾室夜夜厮混的。 她道:“妾身喜静,想选个僻静的住所,可以吗?” 这不算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但祁纵听着也不大喜欢,他道:“僻静的院落离正房很远。” 沈不言道:“没关系,妾身喜静。” 祁纵便不说话了,既然她喜欢住,就由着她住吧。 下晌,沈镜予和徐烟月哭哭啼啼地回来收拾东西了。 她们和沈不言不一样,两人都是奔着做正房奶奶去的,因此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甚至于琴棋书画之类用来邀宠的东西,都备得很齐全,这要离开望山院了,打包收拾都要收拾很久。 沈不言披着衣服,站在窗前看着热闹却又气氛低沉的院落,不知道该不该羡慕。 沈镜予拿到休书后便差人回沈府说了,此时正又羞又悲地靠在桌上哭着。 她原本还想转圜一下,至少等沈不言醒来,她再用林姨娘威胁一下沈不言,沈不言这般得宠,有沈不言在祁纵面前说话,或许还不至于到下堂的地步。 但祁纵处理事情太干脆利落了,没给她争辩的余地,回了趟望山院就把休书给写好了,再回来时,国公夫妇也正好吵累了,没心情再管她,于是沈镜予一句话都不能多说的,在三双眼睛的瞪视下收下了休书。 新婚一年,守寡一年,见到夫君的日子算下来还不到十日,沈镜予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了。 她越想越羞愤,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要去找沈不言,云鸾根本拦她不及,就见她一路冲到了东厢房,就被长丰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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