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疏丞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沈氏是你的妻室呢。” 祁纵正在看太子骑马,闻言侧了侧头,道:“你说什么?” 周疏丞当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便又说了一遍,祁纵的神色却严肃了起来,他低头思索了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了仿佛揉碎了万片的春光。 “好像也不错。” “什么还不错?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周疏丞道,“虽你无妻室,但这般宠妾,也过于无度了,早有御史大夫上奏参你,怀疑你私德有亏,不配为太子之师。” “这帮老顽固管得也太多了,”祁纵看他,“他们爱参就参去,我的人生难道还得依着他们摆弄了?” 周疏丞道:“你便不怕陛下记在心里?上次也是幸亏被安乐遇见,陛下就问了安乐可有此事,安乐看了折子,笑言,你无妻室,就算不得颠倒尊卑,何况两个年轻儿女凑在一处,往后还不定怎般发展,请陛下静静看着就是。这可算是把你架起来了,日后我倒要看你在陛下面前怎么下得了台。” 祁纵抬了抬眉骨,疑惑道:“我为何下不了台?话既然都到这儿了,我找个良辰吉日,把阿言扶正就是了。” 周疏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事情还不到这等要命的地步吧?” 祁纵道:“休要胡言乱语。从前没想过,是她待我总是生疏,二人之间隔阂较深,莫说携手一生,便是这头几年,我都不觉得可以撑过去。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待我虽然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已经将我记挂在心上了,我觉得她不错,很好,再想不到除她之外,我还肯与谁白首一生了,既然如此,扶正罢。” 周疏丞沉默了会儿:“你可想好了,沈家破落,她又是庶出,见识有限,连字都要你一个个地教,在仕途上可帮不了你什么。” 祁纵不甚在意:“若是为了仕途,我早成婚了,还能等到现在?” 周疏丞道:“陇西虎贲大将军的女儿徐方薇,真正的将门虎女,当年与你在战场上配合得也算心有灵犀了,我从前当真以为你这样快休了沈镜予,是为了娶她。” 祁纵看了他一眼,道:“我若真想娶她,生得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李氏也就不会有算计我的机会了。” 周疏丞微垂了眼,道:“所以,你放着徐方薇不去,偏要徐氏,又是喜欢沈氏什么呢?恕我直言,我仍然无法理解你的决定。” 祁纵嘴角噙了点笑:“大约是喜欢八年一来,她为曾像生活低过一点头,还能保持住如初的模样吧。何况,我们又那么像,很多事,也只有我们能相互理解与体谅,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我们都眷恋彼此带来的温暖,这就足够了。” 周疏丞的嘴角微微下沉,弧度弯下向,像是在思考,又是含着苦涩。 祁纵瞥了他一眼:“若真不喜欢安乐,趁早和离,别再把自己耽搁下去了。” 周疏丞没回答这话,只是轻轻地吁了口气。 在出发秋猎的前一夜,沈不言终于将那件外衫缝制完毕,忐忑不安地拿给祁纵看了。 祁纵素日爱穿深色的衣裳,沈不言虽也认同深色衬他,只是那颜色到底太阴沉,因此她大胆地换了藤紫色,倒也显得贵气,只是她担忧祁纵会不喜欢。 祁纵挑眉,捏了捏她的脸蛋,道:“给我穿上。” 沈不言便脱去他的外袍,将新的外衫给他穿上,或许是因为这件衣服出自她的一针一线,因此格外紧张,怕祁纵不满意,还给他小声介绍。 祁纵听着就笑起来了,道:“也就说是,你在缝制这件外衣时,满脑子都是我,对吗?” 沈不言道:“为了将衣服做得合身合意,原该如此的。” 祁纵道:“那你就给我多做几件吧。” 沈不言给他理下摆的手微顿,抬眼看他,祁纵问道:“怎么,不愿意?” 沈不言摇摇头,道:“这衣服没什么样式,也没有刺绣,不好穿出去,让妾身做,不过浪费新裁的料子,怪可惜的,还是算了罢。” 祁纵如今的后遗症是听她说浪费二字,头就要无可奈何地疼起来,他道:“几块料子不值什 么钱,何况你又怎知我不肯穿出去了?” 沈不言不信:“穿出去多丢脸。” 祁纵道:“你的手原本就巧,头一件不熟练也是有的,只是我活这二十年了,除了需要付银钱的绣娘和裁缝外,从来没有人给我做个衣裳。而且他们开估衣铺的,为了要把成衣卖出去,想得是怎样讨好大多数人的眼光,不像你,做的时候满脑子只有我,只想讨好我一人,意义不同,价值也不同。” 沈不言垂了眼,看着那衣料上精致的暗纹,半晌方笑道:“爷亲口说的,可别糟蹋了妾身的心意。” 祁纵弯腰,吻了吻她的鬓角:“不糟蹋,等秋猎回来,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第四十五章 沈家毕竟是要借祁纵的名头去秋猎, 因此出发那天,她们是乘着祁府的马车去猎场的。 沈家三姐妹理所当然地坐了同一辆朱轮华盖车,沈不言在上马车前, 眼皮微微一抬,目光往老神在在往后一辆马车去的大太太那儿搭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沈家三姐妹, 虽同父所生,但一点也不团结。 从前沈镜予与沈不渝未曾将沈不言放在眼里, 如今却要借她的东风,故而二者都有些别扭。 但沈镜予与沈不渝从小都看对方极其不顺眼,尽管对沈不言有别扭, 但去路漫漫, 她们无法干坐着,因此还是来寻沈不言说话, 就连谁和沈不言多说了几句, 都要比较, 实话说,沈不言一路下来, 还是累得慌。 沈不渝见了就道:“二姐姐说了这样久的话, 肯定累了, 等到了地方, 我给姐姐煮点新茶送来。” 沈镜予冷哼了声,对沈不言道:“祁纵对你上心,营地上的事一定为你安排好了,吃穿用度都是上乘的, 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茶, 你定然喝不惯。” 沈不渝冷笑道:“茶确实不是什么好茶,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安吉白茶了,父亲都只得了几罐,都给了我,我不敢藏着,所以才想请二姐姐尝尝。” 沈镜予一听寿山伯又把外头得的好东西都给了沈不渝,她这个嫡女倒是没了份,气得头一扭要找沈不渝理论,沈不言忙道:“这舟车劳顿的,大家都辛苦了,不如都去我那儿吃点茶果罢。” 沈镜予不服气,还是咬了一嘴回来:“你那都是好东西,就怕有人山猪吃不了细糠,进了某些人的嘴,都是糟蹋了。” 沈不言在沈不渝还嘴之前,赶紧制止:“到了,到了。” 沈不渝怕再闹下去,被别人看到了,不好看,就不说话了。 等马车停稳了,沈不渝故意先沈镜予出去,车帘一掀,她的手自然而然升出去递给仆从,但没人来接,她愣了一下,看过去,发现在马车下站着的是一个身材挺拔,肩宽腰细腿长的英俊男子,尽管只有一年前的一面,但那个名字还是迅速浮现了起来,并在瞬间抓住了她的心。 偏沈镜予在背后冷笑:“腿断了还是心被蛊了?都不知道动一下的?” 沈不渝瘪了瘪嘴,没有回敬沈镜予,反而做出一副委屈及为难的样子,道:“马车太高了,没有人扶着我,我下不去。” 沈不言在车厢里听说,掀起帘子,道:“该有……” 她看到了祁纵,微微一怔,祁纵双手背在身后,事不关己地站着,唯有在看到她掀帘望来时,微微一笑。 沈不言的心情五味杂陈。 沈不渝的丫鬟赶来扶沈不渝,紧接着沈镜予也下去了,轮到了沈不言,祁纵却走了上去,那两只在刚才看起来像断了的手此时却面对沈不言张了开来:“我抱你。” 沈不言不好意思道:“大家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祁纵道,“坐了一路马车,累了罢,我抱你去营地。” 沈不言道:“爷不去陛下和太子那看着吗?” 祁纵看着为他担心来担心去,就是不好意思投入他怀抱的沈不言,无奈地一笑,道:“队伍多长啊,我特意把你安排在尾部,就是为了安置完陛下和太子后能腾出时间来看看你,不然陛下马上就要去猎场了,等到吃完晚饭前,我都没时间来见你。” 沈不言愣了一下:“要离开这样久吗?” 她已经很习惯和祁纵一起用晚膳了,从前哪怕要去卫所,祁纵也是会尽力赶回来用晚膳的,结果到了这陌生的营地,他反而不能陪她了。 沈不言小声道:“还不如不来。” 祁纵清朗一笑,道:“还不快下来,趁着还有时间,多陪陪我。” 沈不言点点头,祁纵便一把将沈不言抱了起来,毫不费力。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沈家人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和沈不言,让他没得烦心。 祁纵对着沈镜史道:“迟一些,我派人来找你,你同我去见陛下。” 沈镜史生得不高,因为过得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因此年纪轻轻就开始发福,那模样差点把酒囊饭桶写在了脸上,祁纵看不起没本事的人,更看不起没本事还要借裙带关系,去侵占本不该得的利益的人,因此对沈镜史说话更没有好声好气。 沈镜史怎么说也是寿山伯的儿子,何况他交友挤不进去更上层次的圈层,只能往下交友,交得朋友各个比他没本事,自然对他这头比马大的瘦死骆驼多加奉承,因此沈镜史冷不丁受了祁纵的冷落,顿时不干了。 他嚷嚷起来:“摆什么脸色?只能把人安排在队伍末尾,看来在陛下面前也没怎么得脸,你……” 沈大太太“啪”地打了他的后脑勺。 沈镜史不干,原地和大太太跺起脚来。 祁纵走在前头都听到了这动静,对沈不言道:“女儿蠢便罢了,怎么养个儿子也这样?” 沈不言道:“上梁不正下梁又能正到哪儿去。母亲要教育兄长,寿山伯总说,他从前也是这样的,直到如今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吗?不必管。再加上祖母溺爱孙子,因此母亲更管不得了。他也不是蠢这一天两天了,但至今还能横行霸道,或许正应了寿山伯那句话,蠢是蠢,但既然也吃不到苦,那聪明来做什么呢。” 沈不言有时候觉得也不公,寿山伯和沈镜史‘蠢’了一辈子,但也不妨碍他们逍遥快活,丝毫不用追求什么‘聪明’。 只有不幸的人,才要处处小心,察言观色,想尽办法挣出条活路来,但饶是如此,也活不过这些‘蠢’人。 祁纵亲了亲她:“别伤心了,出来玩机会难得,我可不想他们天天来烦你,今晚我便让他出事。” 沈不言点点头。 祁纵到底不能久待,把沈不言抱回去后,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他走了后来了没多久,大太太就进来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4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