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帷马车里,徐智说道。 车帘撩着,许绍元往外望了望:“如此接近闹市,不似他的做派,他平日里可是什么都躲得远远的。” “您说的是。黎项正这些年对朝堂的事装聋作哑,空占个阁老的位置。听说他几年前给皇上举荐了一位道人,此道人颇得圣宠。皇上还赞黎阁老举荐有功,又赏金子,又赐宅子的。可是最近,不知道那道人哪儿得罪了皇上,皇上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召见他了。” “嗯,皇上看着不管事,却想把一切攥在手里。但凡是他拿定的主意,半点不容人置喙。那褚道人借着扶乩之名妄议朝政,自然是触了逆鳞。也亏得他还算聪明,知道及时闭嘴,这才保了自己周全。” “那黎大人岂不也是一只脚踩在了悬崖边,”徐智见四爷今日愿意多说几句,便想往下问问,“他一向明哲保身,又是此等多事之秋,太子的事他如何肯相帮?” 许绍元一笑:“他的确是只老狐狸。但他也是三朝老臣,身居高位。最重要的是皇上认定他不结党,朝廷上下觉得他不偏不倚,所以他便是最佳人选......何况,我还有旁的事要问他。” 他说着看向徐智:“他家的三公子,去年及冠了吧?” 徐智一怔:“......这小人不知了。” 黎宅不远,他们二人说不了几句话便到了。 下人拿了名帖递进去,黎项正接过来一看,第一个反应就是躲起来。 他历经三朝而不倒,靠的就是嗅觉灵敏,但凡有一丝风险,也是能躲就躲。 如今京师里谁不知道太子出事了,禁步在东宫已有近十日。他许四是詹事府詹事,太子的人。这个时候来找他做什么? 让他出面给太子求情? 门儿也没有! 他便告诉下人,说他病了,不见客。 然而片刻之后,下人又跑了回来,因许四爷说,既然阁老病了,他作为晚辈更应该殷勤探望,岂有明知阁老病了却扭头就走的道理。 黎项正听了更加猝郁,许四轻易打发不走,那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太子的事了。他便告诉下人,就说他在昏睡,一时起不来,他们要等就让他们等着。 作者有话说: 6.7早上改字 感谢在2023-06-05 20:11:29~2023-06-06 22: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020151、不二毛玻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和和气气 ◎请看作话哦~◎ 黎项正在自己屋里耗了一个多时辰, 正想叫个人来问问许四走了没有,却有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一脸喜气地走进来。 “老爷,夫人听说詹事许大人来看您, 还等了您一个多时辰, 方才就带人过去送了果子,跟许大人寒暄了几句……夫人让我跟您传个话:这位许大人生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是正三品,吃了您的闭门羹也不骄不躁、彬彬有礼的,是个上佳的女婿人选。听说他的妻已然不在,虽说岁数差着些,但这条件比另外几家都好上太多了, 配咱们四小姐倒也合适,夫人想请您……” “无知妇人!愚蠢至极!” 黎项正等不得她说完就气得差点蹦起来。他正想着怎么把那许四耗走, 连口水都不想给他喝了,她们倒好,巴巴地给人家送果子吃, 还做什么女婿梦, 那许四是好相与的吗? 老嬷嬷显然没料到老爷是这般反应,吓得呆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半晌, 黎项正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副认命的神情。 “……我早晚让你们害死。” 见就见吧,说几句就把许四打发走。他这老太婆为了女儿的婚事已然昏了头了, 他怕他再不去见许四, 老太婆就要叫女儿隔着屏风去偷偷地相看了。 他站起身来想了想, 既是装病, 总要装出个样子来, 便将身上的纻丝直身换下, 穿了件居家的道袍,头上只戴了网巾,斜斜地靠到引枕上,才命人去请许绍元。 许绍元带着徐智一同进来,让徐智将见面礼交给黎家的下人。 黎项正托着脑袋微眯着眼打量他。 平心而论,许四也的确是丰神俊貌、器宇不凡,难怪老太婆生出那些心思来。只是此人年纪轻轻的就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他可不要这样的女婿。他要找也得找个听话的、好摆弄的才是。 “听说阁老身子有恙,不知是哪里不舒服?找大夫瞧过了没有?”许绍元走到塌前,关切地问道。 黎项正还未说话,先咳嗽了两声,向许绍元欠了欠身。 “……劳许四爷挂心了,老夫这就是年纪大了,稍微吹了点冷风就头疼还犯困。” 他一副眼皮也不太撑得住的样子。 “原来如此,阁老乃是朝廷肱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说起来,其实家母也常有类似的症状,晚辈身为人子,今日来是想厚颜向大人求些强身健体的方子的。” “许四爷说笑了,老夫若是有这样的方子,又何至于此呀?” 许绍元一笑:“阁老怎么忘了?您不是向圣上举荐过一位褚仙师么?听说许多内官都讨得过褚仙师的良方呢。无奈晚辈每次进宫都不曾得见仙师,故而来求阁老帮忙。” 黎项正眼皮跳了跳,虽然不知道许四好端端地为何扯上褚道士,但他许四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不瞒您说,许四爷,老夫是爱莫能助。老夫是曾举荐褚仙师不假,可自那之后,褚仙师常驻宫里,老夫是久不得见,哪里还有什么联系。不然老夫这身病不是早就治好了。” 许绍元了然地笑了笑:“竟是如此。那也实在是遗憾了。说起来,近日宫里出了件大事,还险些牵连到褚仙师。” “哦,是么,这老夫倒是不曾听说。”黎项正眼睛都快闭起来了,似乎全无兴趣。 许绍元却仍是不疾不缓地将三皇子遇袭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那凶犯孙四九乡野出身,未曾读过书不说,大字也不识几个。您说,这样的人又如何想得到皇储之位、就不就藩这些事情?那必是有人在背后教唆怂恿的。 “太子殿下便命晚辈查访他身边人,竟发现他与褚仙师乃是同乡。他又常往御花园里送花或是在其中修整草木,离褚仙师所在的钦安殿也颇近,二人常常一同聊天说笑,听说褚仙师还常常纵论国是……” 许绍元突然停下来,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口茶:“若论香醇回甘,当属信阳毛尖……今日晚辈可在阁老家尝到了不少好茶。” 黎项正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也顾不上许四那话里若有似无的揶揄,只在心里骂许四狡诈,偏偏停到要害之处。 “许四爷若不弃,老夫家里的茶您尽可带些回去……但不知褚仙师都评论过何事?”他挥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 褚道士那张臭嘴,上次就差点连累了他,如今他仍是心有余悸。 许绍元笑了笑:“晚辈得报,褚仙师喜欢评论国是,点评太子和几个皇子……据御花园当差的说,他平日说话的口气倒是与那花匠当日喊的话颇-为-相-似。” 一直病恹恹的黎项正此时缓缓地坐起身来。 许绍元看了他一眼。 “这些事情晚辈虽查到了,但尚未来及呈报给圣上。此案在京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有不少人弹劾太子殿下,却也有许多人为殿下辩白。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三皇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圣上想必十分为难。但若此事其实是外人所为,圣上便能给朝廷一个交代,既做了明君,也做了慈父。您说是不是?” 黎项正之前已有了些预感,然而被他这么一通敲打,脑袋里还是嗡了一声,感觉全身的血流都一股脑地涌上来,冲得他太阳穴疼。 许四这是告诉他,不论褚道士是否真的评论过这些有的没的,在太子眼里褚道士已经是只极为合适的替罪羊,而这只羊与他有脱不掉的干系。 本朝虽还未有因妄议朝政而大开杀戒的先例,但皇上有多忌讳旁人议论储君之位,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褚道士早先就因一句“太子属水,柔而不绝,三皇子属火,灼灼而炽”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犯过忌讳,要是再给他添一条蓄谋伤害皇子的罪名,他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褚道士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牛鼻子,皇上只要稍加联想,就会将此事联系到他黎项正的身上。若果真如此,别说他官职不保,他们一家老小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他这是被人扼住咽喉了。 “……依老夫所见,虽然褚道士与凶犯多有交谈,却也不能判定他便是幕后的主使吧。不知许四爷打算如何向圣上呈报查访的结果?” 他心里急得火上房,脑袋却还是清醒的。人家手握着他的脖子,却不使劲掐,只是上门来告诉他一声,那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必是要让他做些什么才肯放了他。 既如此,他总得探探人家的意向。 “阁老明鉴!”许绍元笑着向他一揖。 “晚辈请示过太子殿下,殿下也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所以尚未将所查的结果报予圣上。若是殿下能及早脱困,必不会平白牵扯无辜的人。” 黎项正听了这话,一层汗冒出来,人反倒清爽了。 “实不相瞒,老夫这病也是因担心太子殿下而起。老夫食朝廷俸禄,却想不出个还太子殿下清白的办法。实在是愧对皇上、愧对殿下、愧对朝廷啊......” 他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竟捶胸捶得咚咚响,好一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在场的人若非都知道原委,定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于社稷的一腔赤子之情。 许绍元静静地看着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起身相劝。 “阁老莫要责己太甚!殿下也自然知道阁老的一片丹心……其实若能由阁老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向皇上上疏,太子洗脱不白之冤倒也不难了。” 黎项即刻收住了一场澎湃,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方才嚷嚷地嗓子发干,他便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 “其实老夫也想过要为太子上疏伸冤,只是苦于不知从何处下笔。” 若许四拿不出力挽狂澜的证据,他也是不会轻易相帮的。 “此案的疑点,晚辈倒是考虑过一二,还请阁老评断,”许绍元明白他的意思,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细细说来。 “首先,那孙四九其实有腿疾,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若殿下真有意伤人,又怎会找这么一位行动不便、极容易被擒住的。” “有人或许会说这是殿下的障眼法,但除此之外,其它疑点也不少。比如,圣上严令禁止外传,为何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不少弹劾的折子过来。分明是有人设计陷害殿下,预先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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