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项正沉思不语,这些都不是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除此之外,这些是晚辈在刑部取得的孙四九的证词、以及在京师和岑兴取得的旁证,其中关节严丝合缝,幕后主使昭然若揭。阁老一看便知。”许绍元终于抽出一个信封,放到黎项正面前。 黎项正将证词展开,一见里面几个内官的职级、名字,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许四爷,您这些证词是否确凿?这几个人的主子是谁,咱们心知肚明。老夫的身家性命可全都搭在里面了。” “这些证词乃是晚辈亲自取得,上面有当事者签字画押。刑部的那一份其实早已取得,但想必层层呈递之间有人故意拖延,圣上或许仍未收到。但阁老您这边一旦递上去,刑部的那份口供必会即刻送到圣上面前,与晚辈手中这份别无二致。” 黎项正沉吟良久,百转千回之后,不情愿地点点头。 “还望转告太子殿下,老夫一定竭尽所能,还殿下以清白。” 人家给他划好了道,又拎着刀断了他的后路,那还能不往前走么?这潭浑水他是趟也得趟,不趟也得趟了。 而拎刀的许四正平静地坐在他家的紫檀官帽椅上,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黎项正觉得他这副样子倒比那些盛气凌人的还可怕些。盛气凌人的往往是纸老虎,和和气气则是因为早就算计得透彻,下好了套。 朝堂上他也总是这副样子,波澜不惊地立在那,和和气气地跟人商量,只是不多时就把人商量进去了。 黎项正在朝堂上见惯了这些,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可以永远作壁上观,可如今竟也被算计了。什么太子命人查访才查到褚道士身上,许四分明从一开始就是要讹他的。 想当初他金殿传胪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许四这号人呢。如今他竟被这么个娃娃给算计了。 “许四爷,辛辛苦苦取得的证据,怎么不好好露个脸?您直接将这些呈上去,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让太子殿下永远记住您的功劳不好么?”他现在没什么好气,装不下去,忍不住问几句心里话。 许绍元往前欠了欠身:“晚辈说话自然不如阁老有分量。” 黎项正冷哼了声,信他有鬼。这折子一递上去,无疑是和三皇子撕破脸了,他许四已然是詹事,天然的东宫辅臣,居然不贪这个功。难道他还想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此人越看越是......深不可测。 “其实晚辈今日来叨扰阁老,是还有一事。去年上元节曾有幸见过令公子。令公子才学过人,仪表堂堂,不知是否已经婚配?” ...... “四爷,若是由黎阁老写折子,那何国舅勾结山匪谋害您的事如何报与皇上?” 待出了黎宅上了马车,徐智忍不住问。 “不急,先救太子出来再说。皇上偏袒皇后和三皇子,他看了黎项正的折子,虽然会给太子解禁,却也不会在明面上处置谁,最多是找几个替死鬼出来给众人一个交代,并不会对何国舅如何。” “那他们加害您的事就一了百了了?” 徐智前两日听卢成说起岑兴的事,吓出了一身汗,他给四爷做师爷做得好好的,主子要是突然没了,他可怎么办。 “来日方长,此事攥在手里,总有用上的时候。”许绍元靠到车壁上,说起这些就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此时已经阖上了眼睛准备休息。 徐智心里还有个疑问,脱口而出:“......那您走之前找那三公子问话,是要帮黎家牵红线?”徐智问。 方才在黎家,四爷对人家三公子问长问短的,又是问喜好,又是拐弯抹角地考教人家学问,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是好奇,那红线的另一端是谁,竟能劳动他家四爷来做媒。 许绍元点点头:“这三公子学问尚可,将来说不定能中个进士,人踏实务实,长相周正,家教也严,想来能做个不错的夫君。你再去打听打听他的事,越详细越好。” 徐智:“......是。” 什么都没问到,还领了这么个差事。 * 青岚进京后,没有直接去祖家,而是先到了何仙坊的一间南货铺子。 原本大伯父要她回信给个来京的日子,好派人去蓟州卫接她,她却不想因此而受了限制,便干脆自己到京城来,趁着进祖家之前来看看自家的铺子。 这间铺子是母亲的几间陪嫁铺子之一,也是她们姐弟如今主要的生计所在。 父亲在的时候这里全由刘管事管着,父亲隔一段日子看看账。如今父亲不在了,她想到这铺子里来瞧瞧,顺带让此处的掌柜、伙计认认主。他们若知道主家对这铺子还是极在意的,做起事来想必会更精心些。 铺子里的人流尚可,货品也还算丰富。青岚便又围着铺子转了一圈,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街道整洁,来往都是些穿着体面的人,看样子这个位置还不错。 铺子斜对面靠巷子口的位置有座藏书楼,修得文雅又气派。青岚在蓟州没见过藏书楼,很是好奇,便边沿着巷子走边抬头打量这楼的外观。 前面是藏书楼的正门,她打算走进里面去瞧瞧,却见有个人正从门里出来,手里拎着个提梁盒。 这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了身箭袖的杭绸直裰,面容俊秀又干净,长可如鬓的眉梢挑着一抹出尘的清朗。他脊背挺得笔直,脚下的步幅不长一分也不短一分,总在一个能令仪态最佳的宽度,就好像他每一步都是量好了才踏下去似的。 青岚隔了十来步远,看见他的正脸,便定在原地,不往前走了。 “小姐,怎么了?”陪着她的紫雪问。 青岚轻叹:“哦,你没见过他,那人是淮安侯府的世子爷。” 听庆安说袁文清也是爱书之人,想来他是到此处借书的。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见他上了楼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便静静地看着,想等他们的马车走远些再进到楼里去瞧瞧。 按理说,他与庆安交好,与她又算是亲戚,她该上前打个招呼,可先前两人相处并不是很愉快,她又觉得他颇有那么点别扭,而且估摸着他也不喜欢和她来往,便很想躲着他。 何况她此时本该在祖家而不是此处,让他瞧见了还要费些口舌解释。 那马车眼看着朝西去了,青岚才要收回目光往前走,却听有人兀地高声喝了一嗓子,让那马儿停下。 马儿嘶鸣,那马车突然停下来,有人惨叫了一声扑通倒下。 青岚立即转过头去瞧,见马车前一个周身素缟的女子伏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还要专门感谢一下点了预收的宝宝们,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以及开新文的勇气。 6.8早改字 6.8晚补注: 如果有宝有疑问请看这里: 男主与亡妻无夫妻之实,原因后面会慢慢解释哒~ 另,一会更下一章~
第63章 蹊跷 ◎“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你怎么不看路......可把我吓死了!” 车夫骂骂咧咧地跳下车来, 他吼得响亮,一条街都听得清楚。 青岚好奇,往他们那边走了几步, 见袁文清神色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紧张地蹲到那女子身边问了句什么。 青岚隔了一段距离看不真切,却觉得那女子白净纤弱,伏在地上窣窣颤颤的,像被风拨弄的柳叶,惹人怜惜。 那女子也不着急从地上起来,一只胳膊撑着地,另一只手拉着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青岚只听到呜呜咽咽, 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袁文清听着那女子说话,眉头却越锁越紧。青岚估摸着他想知道那女子伤到何处、伤得重不重, 却又碍于男女大防不好查看。 此时却有两个高高大大穿短打的男人跑到他们面前。 “你跑什么跑,差点撞死吧。”一个男人朝那女子喊了句,听上去很没好气。 他说着就伸出一只大手去抓那女子的胳膊, 那女子似乎很是恐惧, 一把抱住文清的小腿往他身后躲。文清一张白净的面庞片刻间涨得通红。 才这么一会功夫,马车周围已经聚拢了许多人, 青岚被挡了视线, 便带着紫雪走近了些,站在一层人身后往里望。 “在下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 这姑娘伤了腿, 得先送她去瞧大夫, ”文清抬手拦住那两个汉子, 口气不容商量。 他又俯下身, 缓缓将他的腿从那女子手里抽出来。 “看姑娘这样恐怕是伤得重了, 在下先送姑娘去治伤吧。姑娘也不必担心诊金,既然是在下撞的姑娘,不论多少银子自然都是由在下出。” 他一脸愧疚,说罢便起身向围观的人行了一礼,问哪位小姐太太能扶那女子上车。 还不等周围人应他,那姑娘又扯住他的袍角,满脸的泪痕未干:“公子不必自责,都是小女自己蠢笨,看见这马冲过来反而吓得挪不动腿,这都是小女的命不好,不敢劳公子如何,更不敢要您的银子。但是,小女看公子您是正人君子,想求公子帮个忙,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青岚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女子很奇怪,一边说着不怪他,一边又将他们如何撞的她说得清清楚楚。 青岚对当时的情况也还有些印象,她记得那马车走得并不快,当时那路中央似乎也没有人。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把半条街都占了。文清抬头望了望人群,拉起袖子擦脸上的汗。 “姑娘不必客气,诊金在下是一定会给的,若是姑娘因此落了病,在下也必会补偿姑娘。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咱们到了医馆再说?”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旁边那两个男人却扯住了文清。 “她还欠我们的银子,你把她带走了,我们怎么办?” “公子莫要听他们的,”那女子似是又害怕又委屈,眼圈一红,眼泪又淌下来,“小女就是因这事想求公子帮忙......” 这女子和那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青岚在旁边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女子的父亲新丧,欠了这两个男人主家的银子尚未归还,她父亲生前签了个文契,说若是还不上银子,这女子便抵给那主家做丫鬟。 那女子说她自己还有些首饰细软,虽然不知够不够抵债,但至少能还上一些,其余的也会尽快还上。这两个男人却怕她一去不返,非要跟她一路回家去取银子。那女子却觉得他们凶恶不讲理,怕他们拿了银子又不认账,还要抓她。 她泪眼汪汪的,仰望着文清:“小女这点伤不算什么,最怕的是被不明不白地卖到别人家去......公子您一看便是心善的正人君子,只求公子能与我们同去,给我们做个见证。小女家住前面长板胡同,不会耽误公子多久的。” 文清听罢似有些犹豫,那两个男人见状要来抓那女子的臂膀,那女子便又蹭到文清身后去抱住了他的腿,死活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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