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点头:“没错,这世间能做到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手中书信随风而动,肖檐突然想到二十年前,父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从书房中搜出来的二十多封书信,每一封信字迹逼真的就连父亲自己都认不出。 这世间临摹之物皆有破绽,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被临摹之人定然看得出。 让本人都看不出来的临摹者世间难寻,整个天下能找出两人便已是惊奇。所以,这个人很有可能和当年肖家的案子有关,或者说,这个最关键的证据。 猛地握住手中信件,肖檐问:“你怀疑是谁?” “我没有怀疑的对象。”江淮摇了摇头,脸色极为难看,道:“但是我会亲手将这个人揪出来。” “那便揪出来。”肖檐冷冷道:“不然,这世间没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江淮脸色一变,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第48章 村妇 两年已过, 大理寺外的青松越发茂盛,肖檐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父亲一直是直臣, 但是因为性子执拗在朝堂上也并非没有得罪过人。 当年与父亲起过争执的大人如今还有许多在朝中当值,他在大理寺当值之时曾调查过这些人,却都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发现疑点。他一度以为当年陷害父亲的人已经不在朝中, 但是这封信告诉他, 那个人还在。 江淮留在原地, 脸色苍白, 手中的扇子有些拿不住。 若是信封被改过,那陛下收到的便是假消息, 他虽说不上是欺君之罪,可也脱不了干系。 闭了闭眼,江淮展开扇子,转身进了大理寺。 近日长安比往日都要热闹许多, 肖檐走在长安的街道上,抬眼便能见到远道而来的西域商人。 昭武帝即位之后重视商贸,开辟了长安直达西域的通商路线, 两地商品往来络绎不绝, 更有西域的人来长安一边做生意一边定居,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只是这些西域商人向来喜欢投机取巧, 将猫眼珠冒充成所谓的东海鲛珠,卖出了不菲的价格,长安的达官显贵还争相购买,实在可笑。 肖檐无视那些西域商人, 走进转角的一家医馆,便看到薛凝正坐在堂前认真为人诊治。 大概是这处医馆比较偏僻的原因, 这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人,倒也清闲。 “你这是风寒入体,所以才会觉得浑身无力,若是不及时根治,以后怕是身体会垮。”薛凝将手收回,拿起毛笔动作有些僵硬的在纸上写药方。 她一直对自己字不好看这点很介意,尤其是来到长安之后,因为要在医馆工作,这几日晚上都在练字,只不过效果并不令人满意。 她没有去学堂读过书,写字是父亲教的,医术也是父亲教的,二十多年的习惯,很难改变。 肖檐在站在医馆门口,没有出声打扰,在医馆内扫了一眼,不由得皱眉。 “肖大人。”靳重光正襟危坐在一旁,举起茶杯遥遥冲他敬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肖檐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不善。 靳重光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去看薛凝。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薛凝身上,原本小心写药房的人疑惑抬头,看到肖檐眸子一亮,惊喜道:“阿檐。” “阿姐。”肖檐掀起衣袍坐到靳重光对面,沉声道:“靳将军怎么也在这里?” 薛凝写药房的动作快了一些,解释道:“今日一早有病人来闹事,靳——他正好路过。” 说完,薛凝停笔,将药房递给面前的妇人,起身走到肖檐身边,问道:“阿檐可是有事?” 肖檐看了一眼靳重光,似笑非笑道:“我记得阿姐这里有祖传的男子避孕方子。” 他话一出口,靳重光动作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薛凝懵了一下,回神道:“是有这样的方子,只不过你——”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薛凝看清了他脖子上的吻痕,脸色微红,忧愁道:“阿檐,你不是喜欢公主的吗?” 肖檐眉宇之间带上笑意,仿佛是可以提高声音,也不知在说给谁听:“自然是给我和公主用。” 啪的一声,茶杯落到地上溅起无数碎片,靳重光猛地站起来,脸色难看:“肖檐,你胡说什么?” 医馆寥寥几人被他们这里的动静吸引,纷纷看过来。 薛凝脸色不好,弯腰将地上的碎片捡起,却一不留神划破了手指。 将手指握进手心,她将碎片用手帕抱住,低声道:“你们两人随我来。” 肖檐没有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靳重光目光阴骘地看着肖檐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医馆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后院,后院里种着许多花树,正是春末,百花开的最盛,此地虽然小,景色却不错。 只是靳重光根本毫无心情看美景,沉着脸道:“肖檐,你最好解释清楚。” “解释?”肖檐跟着薛凝走进凉亭,从容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敛眸道:“我知道靳将军一直喜欢公主,只是将军长得不好看,公主对将军没有男女之情,将军没必要嫉妒我。” “嫉妒?”靳重光险些被气笑了,伸手要去拽肖檐,却被薛凝挡了下来。 “让开!”靳重光脸色铁青,看向肖檐,嘲讽道:“你躲在女人的身后算什么本事,出来!” “他是我弟弟。”薛凝看着靳重光,道:“而且阿檐说的没错,你喜欢寿阳公主,但是公主不喜欢你,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靳将军难道不懂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圈禁不住开始泛红,是啊,靳重光喜欢的是寿阳公主,他将荆州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她一个人还记得。 靳重光看着薛凝,突然笑了,讽刺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侧身,冷声道:“我之前竟会因为你的话怀疑自己真的忘了什么,如今想来,这不过都是你们的计策!什么失忆,什么成亲,都是你编造出来骗我的,目的便是让我放弃寿阳,真是好心机。” 薛凝表情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眶中的泪水便这么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 看到她源源不断往下流的泪珠,靳重光嘲讽更甚,冷笑道:“想不到荆州来的村妇竟这么会演戏,长安城的戏班子都不急你。” 肖檐猛地站起来,语气带着杀意,道:“靳重光,给我阿姐道歉!” “道歉?”靳重光看着肖檐脖子上的痕迹,笑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们荆州人真是有心机,薛夫人虽然没什么姿色,但却会装的楚楚可怜,将人骗的团团转。” 话音刚落,肖檐腰间软件出鞘,长剑指着靳重光,杀意尽显,一字一顿道:“给、我、阿、姐、道、歉!” “肖檐,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 靳重光双眸微眯,正要抽刀,却听到原本默默流泪的女子突然道:“阿檐,住手。” “阿姐?”肖檐回身,脸色难看。 薛凝摇了摇头,走到靳重光面前,看着他的脸,抿唇道:“靳将军目中无人,这里不欢迎你。” 眼前女子脸上还有未尽的泪,但是眸子却尽显冷漠,靳重光心中未动,那些异样被他忽视过去,果断的转身,嘲讽道:“薛夫人多虑了,此地靳重光不会来第二次。” 他说完,将刀收到腰间,大步离去。 肖檐冷冷看着靳重光冷漠的背影,怒道:“是他负了你,你便是这样算了?” 就算靳重光失忆了,可当初事情是他做下的,阿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他有什么资格来指责阿姐! 薛凝回神,哽咽道:“阿檐,可能是我搞错了,靳重光没有那人身上半点影子,他们应该只是长得像。” “你要一直这么骗自己吗?” 薛凝低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阿檐,你不是来寻我问药方吗,我给你写。” 她说着,坐到石凳上,一笔一划的早就已经铭记在心的药方,低低道:“避子药每次行房之前服用一次便好,不要与辛辣之物同用。此药不会伤身,可放心服用。” 她说话时语气哽咽,手臂一直在发抖,手中毛笔险些拿不稳。 她突然想到,在荆州的时候,她曾让他服用避子汤的。是他不愿意,说要与她生儿育女,只是如今怎么就不认了呢? 一个个难看的字出现在纸上,薛凝泪眼婆娑,忍不住笑了。可不就是乡野村妇,字都写不好,她本就是荆州最普通的女子,若是没有他,她只会留在荆州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 药方写完,薛凝起身交给肖檐,低头道:“医馆还有病人,我先回去了。” 肖檐看着药方上面未干的泪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凝却早就已经走远了。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肖檐深夜入公主府第二日午时才出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出风声。 长安百官怎么也没想到寿阳公主选侍君竟会选出一个刑部左侍郎,此人更是入了内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当天夜里,便有数道弹劾肖檐的折子送去了乾清宫。 楚执看着桌案上的折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送去了内殿。 不知为何,太医每日轮番诊治,可昭武帝的身体就是不见好,还有愈来愈差的架势,今日好不容易来了精神,一看到这些折子,险些被气出个好歹来。 “这群老东西,管天管地,现在都管到寿阳身上了。”昭武帝轻咳了两声,有些费劲的直起身。 “父皇太纵容寿阳了。”楚执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寿阳是大业的嫡公主,如今太过肆意妄为了些。” 闻言昭武帝沉默了良久,缓缓道:“寿阳称不上肆意妄为,当年就是碍于她的身份,朕逼着她匆匆选了驸马,可最后结果,却选了严明元这种畜生。” 楚执微微皱眉,他并不知道寿阳与驸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虽然他代理国事,但大权依旧在父皇手上,父皇不让他知道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调查不出来的。 “将这些折子都放回去,不用理会,那群人就是一阵风似的,这几日也就不会再提了。” 楚执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表示自己知道了。父皇既然有意袒护寿阳,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直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到昭武帝突然道:“过几日便是你母后的忌日了。” “也是寿阳的生辰。”楚执回答。 闻言昭武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示意太子下去。他最近觉得精神愈发萎靡,时常打不起精神来,总是很早便睡了。 公主府 楚蘅芜从下午睡到了深夜,浑浑噩噩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睁眼,却见身侧不知何时躺着一个人。 肖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按在怀中,两人之间密不透风,可不就呼吸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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