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芜模模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扒住他的手,向一旁躲了躲。 掌心下滚烫的温度令肖檐心惊,他该早点意识到的,早点意识到或许殿下就不会发烧。 “肖檐。”楚蘅芜红唇已经变得苍白,她开口想说话,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肖檐只能根据口型依稀分辨出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心中一痛他低头凑近她耳畔,道:“殿下,肖檐来迟了。” 楚蘅芜眨了眨眼,猛地张口咬住眼前人的脖子。 她身体虚弱,咬人的时候用不上力气,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在厮磨,与轻微的痛感比起来,占据五官更多的是痒意。 手背青筋暴起,肖檐揽着她的腰,任凭她在自己身上出气。 夜里的风吹进来,楚蘅芜瑟缩一下,忍不住往身上人靠近。或许是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力气,楚蘅芜松口,眼眶微酸。她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她知道自己说不出来。 她想问肖檐是不是早就已经认出他了,但其实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肖檐若是没有认出她,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肖檐见楚蘅芜不再动作,伸手解开穿在身上的外衫为她盖上,掌心托住她的后脑,低声道:“殿下,臣带你去找大夫。” 他抱起楚蘅芜正要起身,动作突然一顿。 他们如今已经出了中州城,周围了无人烟,唯一能去的便是不远处的小村庄。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且不说村民会不会接纳他们,就算是接纳了,村子里也不一定有大夫。 他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他当年跟着薛大夫学了医术,如今便这般眼睁睁看着殿下难受。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出长安之时候阿姐曾给过他一些药,心脏重重一跳,低声道:“殿下等我。” 楚蘅芜能感受到马车里又剩下自己与昏睡的檀奴,她烧的太厉害,意识也一点一点消失,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盖在身上的衣服上散发的阵阵墨香。 肖檐回来的很快,他头顶的玉冠已经有些歪,缕缕墨发散开,凑近楚蘅芜的时候与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他轻轻捏起楚蘅芜的下巴,低头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 一开始她有些抵触,苦涩的药味在口中散开,辛辣的令人反胃。她想将药吐出,却被肖檐死死抵着令她咽了下去。 药丸的苦涩在两人唇齿之间漫延开,肖檐下意识得与她十指相扣,等到苦涩味散去,方才抬头。 “殿下,吃了药便会舒服了。”他眸子染上淡淡的猩红,伸手将楚蘅芜托起,自己靠在马车车壁上,让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她骨架小,两人相贴的时候几乎可以完全被肖檐笼罩住,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下巴靠在肖檐肩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得到林中鸟鸣,围绕在马车外面,带起一片生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酸痛渐渐淡了许多,也不再感觉到冷,楚蘅芜睁开一只眼,透过马车的窗户,瞥见了天上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与长安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她缓缓睁开另一只眼,看得有些出神。 这是这几日难得的静谧,她眨了眨眼,下意识蹭了蹭肖檐的脖颈。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了,肖檐送的那根竹簪松松垮垮的挂在发间,仿佛随时能掉下去。 肖檐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出声,伸手挽起她的长发,用簪子牢牢固定起来。 大概是没有未女子绾过发,他动作很是生疏,一连绾了几次,方才将她散在身后的长发整理好。 她后颈正中间有一颗红痣,肖檐覆手轻轻揉捏,低声道:“殿下还难受吗?” 她身上的温度已经下去,额头也渐渐转凉,想必是烧退了。 自然是难受的,楚蘅芜点了点头。她身上没有一处不难受,昨日吃了楚又萱给的包子之后胃里便一直翻江倒海,今日受凉发烧又失去了大半精神气。 最难受的还是她动不了,周身软绵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受她的控制。这几日她总有一种会不会永远如此的错觉。 她曾见过因为意外瘫痪,只能躺在床上的可怜人,如今她这般情形,也差不了多少。 见她点头,肖檐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低声道:“殿下想要她什么时候死,怎么死,臣帮你报仇。” 他说着攥住她的手,示意她给自己写字。 手指还是能动的,楚蘅芜指甲上红色的丹蔻已经褪去了一部分颜色,她缓缓划过他的掌心,写到:别杀她。 “为什么?”肖檐眸子一沉,想到那个女人便有些作呕。 一开始他不杀她是想知道太子玄的余孽老巢在哪里,但是今夜之后他便不准备忍了。 再这么下去殿下只会吃更多的苦,今日若不是他忍无可忍,殿下便要自己熬到烧退。他现在只想将殿下带回长安,让她重新变成长安城中高高在上的寿阳公主。 有人,识我。楚蘅芜再次写到。 肖檐反应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低声道:“殿下是说,太子玄余孽中有人认识殿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楚蘅芜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出过长安,可是从楚又萱的口中可以猜出,那个人似乎并不想伤害她,甚至在护着她,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那个人到底是谁。 见此肖檐喉结滚动将她头往下压了压,让她看向自己,沉声道:“殿下是在想谁?” 楚蘅芜摇了摇头,低头在他唇上点了点。 “陛下派了十二护卫跟着我,殿下和他们回去,这里我来处理。”肖檐脸色稍好,哑声道:“臣看不得殿下受苦,殿下回长安之后便会有太医为殿下诊治,殿下不必害怕。” 打草惊蛇。 楚蘅芜指尖微微用力,摇了摇头。 楚又萱的目标就是她,若是她离开了,说不定会影响前线战事。若是肖檐没来,她有机会一定会离开,但是如今肖檐在这里,她更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肖檐看了她很久,良久才道:“殿下不害怕吗?” 楚蘅芜再次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握住肖檐的手,缓慢地写着:她长得好看吗? “谁?” 楚蘅芜看着他不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殿下不说话,臣不知道殿下说的是谁。” 见此楚蘅芜脸色微冷,紧抿着唇也不继续在他手心写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分明是看他不能说话故意逗她。 “殿下是吃醋了吗?”肖檐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良久,肖檐方才挫败的叹了口气,道:“只要长得与殿下有三分像的人,都能称得上是美人。那人与殿下眉宇间这本相似,自然是好看的。” 闻言楚蘅芜微微皱眉,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恰在此时,她瞥见了西边的月亮,心下一沉,在肖檐掌心写:亮了。 肖檐下意识的抬头,他明白殿下的意思,天快亮了,楚又萱该醒了。 不是快醒了,是该醒了。如果他愿意,楚又萱可以晕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但是这会引起她的怀疑,所以她该醒了。 握紧楚蘅芜的手,肖檐看着她有些陌生的脸,低声道:“殿下先吃些东西,接下来的几日,殿下大概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从马车外拿进来一包糕点。 这是他在中州城的时候买的,那时他并不知道殿下就在中州城,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就买了。 他想若是见到殿下,说不定能讨得殿下的欢心,殿下应当是喜欢的。 楚蘅芜看到油纸里的糕点,微微抿唇,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合胃口的吃食了,中州城强行吃下去的那两个包子几乎折磨了她一天,终究是不适应外面的吃食。 肖檐拿起一块桂花糕送进楚蘅芜口中,长指收回的时候顺便将她嘴角的残渣带走。 她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喂过吃的,因此耳尖有些泛红,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刚刚退烧,她并没太多胃口,偶尔轻声咳嗽两声,胸口就已经有些难受了。 肖檐也不为难她,一边为她顺背,一边将她剩下的那些吃光,看了一眼昏睡的檀奴,就要下了马车,却被楚蘅芜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他脚步一顿,回过神看她,就看到她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颈处。 那里有她发烧时留下来的牙印,虽然没有出血,但是依旧留有淡淡的红痕,很是明显。 微微勾唇,肖檐身手摸了摸牙印的地方,用眼神安抚她,转身下了马车。 // 楚又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抬头见就能看到一只硕大的蜘蛛吊在她头顶,随时都能爬到她的身上,脸色不由得一变。 她以前逃难的时候不是没有吃过这些虫子,只是后来势力起来后她便不再吃了,看到这些东西便觉得有些恶心。 一把将蜘蛛扯下来捏碎,楚又萱厌恶的将手指擦干净,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肖檐的身影。 昨夜的记忆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原本坐在肖檐身边与他说话,后来便没了意识。 目光移向半开着的马车,楚又萱神色紧绷,掏出袖中匕首,缓缓走近马车。 “姑娘。”肖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轻声笑道:“你醒了。” 楚又萱猛地转头,看到肖檐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只被射下来的大雁。大雁身上被一根树枝横向贯穿,一看就是一击毙命。 心下一惊,楚又萱有些提防的后退几步。 肖檐脚步一顿,有些受伤,道:“姑娘便这般不相信在下吗?” 楚又萱没有说话,掀开马车看了一眼里面的楚蘅芜,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微微放松警惕。 重新看向肖檐,楚又萱微微眯眼道:“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肖檐动作利索的将大雁去毛,苦笑道:“今日早上去打猎,不小心碰见了山中野猫,被野猫抓的。”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传来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马车,肖檐叹气道:“那只狸奴长得漂亮,可惜性子太野,抓不到,下次若是遇见了,定要将它抓住,留在我榻上日日陪我睡觉。” 楚又萱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癖好,仔细看了看他脖子上的痕迹。确实像是野兽的抓痕,几道十分明显的伤口还在出血,有些严重的样子。 放松警惕,楚又萱走到他身边,拿出帕子擦拭他的伤口,故意说给马车里的人听:“是我误会了公子,公子待我真好,竟然一大早便去打猎,只可惜受了伤,奴家真是心疼。” 马车中的楚蘅芜闻言冷哼一声,心下有些闷。等回了长安,她要把肖檐丢进太液池里,好好洗刷干净。 肖檐不动声色的躲开楚又萱的触碰,将大雁身上的肉撕下来,声音没什么起伏道:“姑娘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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