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什么虎狼之药,治标不治本。 七娘也不懂这些,既然公子不准她吃,不吃就是了。 城外庄子上的收益虽说一年比一年好,但比起城里这几座金山来讲,九牛一毛。 贺楼伏城在城郊又买了几块地,连起来又能养活许多人。 这些年来钱快,贺楼伏城想着在庄子上多建几座收容庄。 今日这事他想了很久,怕是做了太多恶事菩萨报应到他头上前的警告。 不管怎么样,自己不积德,也要给七娘积点德。 贺楼伏城坐在床沿,翻着手里的册子,心里下定了主意。 “公子,”七娘将热好的布条捂在他的脚上,驱散一日的劳倦。 “嗯?” 七娘主动开口,必是有事求他。 贺楼伏城很享受这种感觉,只有七娘求着他的时候,他才觉着安心。 足底的力道按得他心猿意马。 “公子您若是赶七娘走,可以把我娘的绣棚还给七娘吗?” 呵,七娘总爱说些胡话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 贺楼伏城这次没有生气。 七娘忧虑这些也是正常的。 前几日东院那个疯女人赶走了一个下人,差点没把人家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 自己的田地全都卖了才堪堪填上贺楼轩的窟窿,不想着管住自己的儿子,还惦记起了三房和四房的东西。 五夫人吓得跑去了东街找他求个依靠,贺楼伏城看在七娘的面子上,放她出府,连她手上的田地也还给她。 一念善恶换一刻参差。 七娘没碰那东西,已是上天网开一面。 “我不会赶你走的。”贺楼伏城说道。 “公子,不应吗?”七娘惦记了好些日子,都不知从何开口。 今日确实吓着她了,想趁着贺楼伏城对她还有几分情,先把东西纳进来。 “那是塔尔齐买的东西,不是贺楼府的。”贺楼伏城说出来嘴里满是酸味。 “诶。”七娘知道他这是应了。 贺楼伏城单从一个字就能听出七娘的欣喜,心道亏了不少。 应该抓着这个把柄好好要上其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是谁把32章盘出包浆来的。
第44章 第 44 章 贺楼老爷死了。 死在贺楼府里,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这么些年贺楼老爷已经可有可无,明明是家里的主事,丧事办却十分潦草。 二夫人差人去找贺楼轩,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人拽过来。 老子死了,他这个做儿子都跑得没烟了。 不管怎么,贺楼轩都得在这里尽孝。 全府上下都挂起白绫,贺楼伏城穿着一身孝服,削去平日里的戾气。 眼下的一圈乌青,看起来已经几日未合眼的样子。 门人宾客见着无不说一句“孝子”。 这么一来,贺楼老爷把家产都留给贺楼伏城也不奇怪。 这几个男娃娃里面,还真是属他最孝顺。 贺楼家的大公子还是没有回来,托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铁了心要跟贺楼家老死不相往来。 贺楼伏城也没见过这个哥哥几面,感情更是没有。 七娘陪着他站着,备好了茶水退在一旁。 贺楼伏城眼底下的乌青是脂粉画的,身上的白服也是银丝细软,膝盖处缝了软垫,跪上半日都不打紧。 “夫人,人找到了,少爷他不肯来。”春财说道。 “不肯来不会请他回来吗?”二夫人怒道。 贺楼伏城静静地听着,贺楼轩怕也是时日无多了。 “还不快去把人架回来!” 天黑了,这也是贺楼老爷架着灵堂的最后一日,贺楼伏城该还给他的也都还清了。 他不想听多二夫人一句话,站起身来,牵着七娘的手,说道:“我们回去。” “嗯。”七娘握着他的手,应道。 和公子最亲的人走了,七娘没见过贺楼老爷几次,但是公子也不好受。 七娘望着漫天飘着的白绫布,不知怎的,她有些记不起娘的面容了。 一想到这,鼻尖酸涩难耐,七娘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没事的样子。 “我都没哭,你怎的哭了。”贺楼伏城笑道。 “没,”七娘捏着鼻子,声音已经盖不住地有了哭意,“公子,我想我娘了。” “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带你去看看她。”贺楼伏城望着浅远的天,说道。 “多谢公子。”七娘福了福身子,说道。 贺楼伏城本以为贺楼轩还能撑上一年半载,三日后便被人抬回府里。 二夫人趴在床头,声泪俱下。 皇城里的名医都看遍了,只得出来一个药石无医的法子。 二夫人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请了佛寺里的僧人来念经,见贺楼轩身子也没好,又去请傩。 东院的草药味就没断过,一直到了年末。 七娘听着远处传来悠远经文声,似乎能感受到些什么。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漫天的神佛似乎没有对这位母亲网开一面。 贺楼轩也死了。 有人说贺楼老爷最疼二公子,死也要带着贺楼轩。 也有人说,贺楼轩不孝,贺楼老爷要带他去问罪。 总之,贺楼府的灵堂又设了起来,白绫带子和雪混在一起,似乎也跟着被冻住了。 二夫人跪在地上,这位妇人苍老了许多,满头珠翠也没了光泽。 白发人送黑发人。 二夫人也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的轩儿啊,一直都很乖的。 小的时候门门功课都考第一,比贺楼伏城强不少嘞。 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会骑射,白衣翩翩,风流少年。 根本不是棺材里躺着这个身形瘦削,面无血色的男人。 贺楼老爷走了,二公子也去了,二夫人将东院的门都锁起来,生人勿近。 自此东院和西院彻底分家了。 贺楼伏城也没管她,放任着这老东西,想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七娘待在院子里,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冷了不少。 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庄稼地里的收成应该很不错。 贺楼老爷死后,贺楼伏城回府的次数越来越少。 夜里贺楼伏城总是不自觉地揪起眉头来,七娘也帮不上忙,替他掖好被褥。 每日起早,做好饭菜等着他吃上一口,全身心地挂在他身上。 最开始,皇城里赶出了一位鲜卑的质子,无人在意。 贺楼伏城资助了他,同时鲜卑人,贺楼伏城觉着把钱扔到佛庙里听两句阿弥陀佛,不如做点实在的。 南唐归还鲜卑的质子,只将人赶出了皇宫外,连点盘缠也不舍得给。 无论真与假,贺楼伏城原想捐出去的银两,一股脑都塞给了他们。 如要说他这一辈子做的最值钱的买卖,这次算得上号。 然后就是胡人血统低贱,胡汉不得通婚的谣言,无人在意。 贺楼伏城已经有些慌了,把外头的消息捂得严实,一点也传不进七娘的耳朵里。 今年贺楼府一股子霉味,他还想等来年,把七娘风风光光去娶进门。 接着便是赌场的生意开始松动。 借着东家是鲜卑人的噱头,三番五次地来砸场子。 贺楼伏城也多派了些人手,但双拳难敌四手。 楼下不太平,连同楼上的生意也一并搅黄了。 皇城里不单单是他一家,只要是胡人开的店,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个人都过来帮手砸。 贺楼伏城没办法,一边只得关了所有的店门,一边使了些钱向上头打听打听消息。 钱大把大把地使出去,石沉大海。 赌场的生意眨眼间就被孙福抢去,掌柜的拿着地契去府衙状告,还被喷了两句“走狗”。 贺楼伏城得不到一句有用的消息,雇了人将西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混乱的局面似乎远离了一些。 七娘一开始觉着贺楼伏城小题大做,但西院里有些人已经憋不住,趁乱跑了出去。 贺楼伏城也不留他们,能少一张嘴吃饭是好事。 甚至拿了卖身契出来,愿意走的拿了契就可以走。 不消半月,西院从一大家子剩零星几人,最后连彩云彩月都走了。 偌大的西院空荡荡地飘着枯叶,不见一点人气。 鹅毛般的大雪随风乱舞,交织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他们主仆俩困在院里。 贺楼伏城一下子闲了下来,又窝在家里干着急,怄出几声咳嗽。 七娘赶紧将手里备着的狐裘斗篷为他披上,道:“公子,小心冷。” “滚开!”贺楼伏城将狐裘斗篷掀翻在地,怒声道。 手里使了些力气,七娘没料想他会发脾气,连人带衣都跌在地上。 “你也趁早走吧。” 头顶传来决绝的声音,说得干脆。 贺楼伏城走得利落,三两步跨进了屋子里,把七娘一人留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屋内为了省些烛火钱,只点了一盏烛台。 明黄的光交织着雪色的白,让贺楼伏城的脸憔悴了不少。 七娘缓缓地从地上爬起,神色无常地望着门窗紧锁的屋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贺楼伏城躲在屋里目送着她离开,等她跨出门去,颤动的手按在门上,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城里的钱怕是取不出来了,剩下的钱都在城外的庄子上,贺楼伏城也拿不到。 围守在西院的打手散的七七八八,贺楼伏城不知道怎么保住这间院子。 胡人和汉人之间,似乎只能活一个。 七娘,快些走,走快些。 贺楼伏城躺在床上抱着被褥深吸一口,彷佛那个人还没离开一样。 只是鼻尖的味道越发淡漠,烛光印着泪痕,贺楼伏城又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贺楼伏城蜷在被褥上睡了一夜,烛火燃了一夜,烛火芯只剩一茬黑灰。 窗外的天雾蒙蒙地亮着,贺楼伏城披了件薄衫,推开门。 满庭的雪一扫而光,稀稀落落的雪花化在青石板上,不似前日成堆地伤人眼睛。 贺楼伏城迷曚着眼,看着面前这一切。 小厨房升起袅袅炊烟,逆着风雪而上。 “公子。”七娘福了福身子,道。 锅里温着热粥,院里只剩两个人,七娘做起来也不费劲。 “外头冷,您多穿点。”七娘端了碗热粥到他跟前。 他不是赶七娘走了吗? 贺楼伏城恍惚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微颤的手接过白瓷花底碗,碗底烫了一下指腹,灼热的痛感跟随着心脏跳动。 “我不是让你走。”贺楼伏城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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