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躺好不动。 好在那车夫未曾察觉,咕哝着骂了两句,转了个声,又是鼾声依旧。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也睡了过去。 想要逃跑,也是要积攒体力的。 只可惜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透,这两车夫就把他二人又扛回马车,假装赶路,出门去了。竟是生怕被人发现,狡猾至此。 许云柳心中叫苦。 那书生也急了。 这样就算给人发现鞋子,也找不着他们呀? 但更让人着急的是,他们两个还被分开了。 矮个子带着许云柳,约好在个僻静的地方等着。 那高个子赶着车,径直去卖书生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当高个子走远,那矮个子竟赶着马车,悄悄尾随而去。 当看到高个子并没有如他所言,去找那些相公馆人牙子,而是去到县城最贵的那家客栈时,矮个子嘿嘿冷笑,喃喃自语。 “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人人皆知这客栈来了豪客,却想欺我不知。等他回头卖了大钱,却拿仨瓜俩枣的哄我。哼,你既做初一,休怪我做十五。” 他调转车头,竟也跑了。 许云柳,快急疯了! 他方才已经在车缝里看到,成安公主府的侍卫,带他打过马球的! 那这客栈里住的是谁? 是爹还是二姐姐? 是她们来找他了么? 可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他,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瞪着眼睛,气得眼泪长流。 他在这儿, 他就在这儿啊! 眼看着客栈离自己越来越远,许云柳真是一点辙没有了。 他虽年幼,却也知道,真要是被卖到那种腌臜地方,自己就算记得回家的路,也不敢回去了。 许家三百年书香名门,怎能容得下一个曾经流落烟花之地的子弟? 自己还不如找个机会寻死算了。 可是, 爹爹真的会不要他吗? 二姐姐真的会嫌弃他吗? 还有公主嫡母。 她答应过他,要有人欺负他,就要给他作主,还肯帮他打架的公主嫡母,真的也会不管他吗? 小小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又害怕又惶恐,哭得不能自己。 他的人生,就如枝头的嫩芽,才开始看见光,泛起绿,叫他如何舍得去死? 而此时,在那间客栈里,终于有人发现他遗落的鞋子了。 “大姑娘,该走了。” “管事稍等,容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马上就来。” 女孩转身,一袭雪青色绣卷草纹的素淡袄裙,在她俊俏眉眼的映衬下,都多了几分绮丽。 但, 这般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再好看也失了大家闺秀的气度神韵。 管事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可惜。 这位乡下来的大小姐,果然跟人说的一样。美则美矣,却是个一身乡气的木头美人。 别说跟府里的嫡出小姐比了,就是那几个庶小姐,也比她出挑多了。 真是可惜了这一张好脸。 而不管外人怎么看,一向刻板规矩的大姑娘,还是习惯性的巡查了一遍自己和弟弟的房间。 呃…… 眼光余光不经意瞥过窗外,在对面楼角的雪地里,瞥见一只朱红绣金线宝相纹的鞋子。 映着天光白雪,格外耀眼。 她原本没太当回事。 可猛地转头,心中警铃大作。 如果是晾在窗台上,晒太阳透气的鞋子,应该是一双。掉下来一只,还有一只呢? 瞧那大小,还是个孩子的。 昨晚才下过新雪,附近又没有脚印,不可能是小孩子顽皮走过去落下的。 就算是小孩子顽皮走,可都快到午时了,大人怎么还没发现? 且那般的朱红耀眼,能是普通人家的鞋子?怎么又住在那样偏僻角落? 女孩心中疑窦大起,这是遇上人拐子还是拍花子? “那谁的鞋子掉了?” “是哦,太不爱惜东西了。圣人云,一丝一缕,恒念物力唯艰。阿姐别气,待我去捡了来,替你骂他几句。” 阿弟很配合。 和阿姐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再次摆出一副书呆子模样,就想往楼下冲。 可派来迎接的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将人拦住,“这等闲事,何须哥儿亲自前去?没的辱没身份。走吧,老爷夫人还在家中等着呢。” 阿弟不想退缩,却又不得不显得畏缩,有些犹豫。 阿姐也迟疑了。 她藏拙了十几年,原本是不该出这个头的。 可真若有事,那可能就牵扯到一个孩子的一辈子。 而这孩子身后,就牵扯到一个家。 丢了孩子的家人,该有多着急? 所以阿姐咬了咬牙,到底开了口,“要不——” “过去看看。” 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尉迟圭逆着光,背手站在那儿,沉声吩咐向鼎。 然后看一眼这位阿姐,眯了眯眼。 " "
第242章 善念(一) 姑娘眉眼生得极好,甚至不在许惜颜之下,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许惜颜美得似成安公主,如牡丹芍药。生来就是花中魁首,张扬霸气。 便是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只能让那份俗艳的美,变得如月宫仙子,高不可攀。 但沁在骨子里的娇媚与尊贵,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这位阿姐却是古典温柔的鹅蛋脸,一如她衣上的卷草纹,端庄秀丽。 让虎威大将军来形容,只能说这姑娘美得十分——正经。 跟许惜颜那种,弄不好就祸国殃民的美,截然不同。 大概这姑娘,更适合老人家和正人君子的口味。 但许惜颜,却是更招男人喜欢。 但只刻这位阿姐脸上,却多了几分刻板呆气。全无昨日无人,姐弟话中透出来的活泼伶俐,十分姿色也只剩三分了。 尉迟圭没多瞧,径直下楼。 只在路过那位管事时,道了一句,“不管你是哪家的奴才,主子发话,有奴才这么唧唧歪歪的么?不知道的,还当你才是大爷呢。” 管事一噎。 尉迟圭就算没穿官袍,一身便服也是气势惊人,瞧着实在不好招惹。他只能把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姐弟俩偷偷对视,皆觉心中痛快。 而向鼎在捡起那只鞋子后,即刻也发现不对了。 他是识货之人。 这鞋子从面料,到金线,到花纹,皆不是俗品。 这般精致,可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 必是官家子弟无疑。 可叫来伙计一问,昨儿压根没见着什么小孩,只有两个车夫带着个病秧秧的读书人,在此住了一晚。 尉迟圭瞧着那只鞋子,目光微冷,“怪道人常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呵,这不知是从哪儿拐来好人家的公子,想卖了吧?你们这儿,最有门道,肯出高价的人牙子是谁?” 那伙计也吓着了,“要说起本地的人牙子,倒是郑牙婆最有手段,找她的人也多。” 那个管事听着,也赶紧过来了,“要不要小的帮忙去报官?我家老爷还算有些体面,寻常官员不敢不理。” 他眼力不差,自然也认出这只鞋子不是凡品,恐怕是哪个大户人家丢的。 要是能顺手帮上一把,岂不是给老爷做个顺手人情,自己也能露一回脸? 可尉迟圭转手,就把这鞋子藏袖里了,“你家大人不是还急着等你回去么?操这个心干嘛?你家老爷有体面,你又没有体面。” 他轻嗤一声,只转头看着那位阿姐,微微颔首示意,“敢问小姐贵姓?若果真能做件好事,回头我给人说一声,去府上道谢。” 阿姐客气还礼,“举手之劳而已。若真能救得到人,只需打发人来说一声,省得我们姐弟惦记就好。” 她再看向那管事,管事才如梦方醒,也不敢卖弄,如实道,“到时请贵人到京城北面隆福寺旁的大兴巷,找顶头的那户人家就是。” 他被尉迟圭怼了两回,论理应该是生气的。 可做下人的,最有眼色。 尉迟圭怼得越狠,他越发觉得这人不好招惹,越发恭敬客气。 而尉迟圭摸摸下巴,打量着他的目光中,也多了抹复杂。 京城权贵虽多半云集在东城,但其他地方也有藏龙卧虎。 尤其城北的隆福寺,那可是太祖亲封的护国皇庙。 景色清幽,因为背后小山还能远眺皇宫,那一带的宅子可不是寻常人能住的。 而向鼎惊讶的轻啊了一声,显然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人家了。 但尉迟圭递个眼色,他暂时还不想知道。只点头表示记下,就跟向鼎两个带着那伙计出门了。 他虽急着回京看他小媳妇,却也不介意顺手做件好事。 兴平县最豪华的客栈里,许惜颜撒下的饵,终于钓上了大鱼。 李捕快看着自投罗网的高个子车夫,都有些难以置信。 可车夫不知落入圈套,还在那儿漫天要价。 “……这位公子,可是个真绝色,且还是个读书人,有功名的。至少一千两,不二价。 贵人大可放心,他已经给灌了哑药。但怕坏了贵人兴致,份量很轻,三五日后便可养好。若想他一辈子说不出话来,药在这里,算是小的孝敬贵人的。想房中更有乐子的药,也送贵人一份。 只这药吃上一月,人就废了。嘿嘿,不过想来那时贵人也腻了,不拘扔到哪个荒山野岭就是。或卖去南风馆,也能值几两银子。” 这也太嚣张了吧? 李捕快数度想要将人拿下,却被旁边侍卫按住。 屏风后头,少女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清冷如冰,“你倒想得周全。既如此,验货吧。” 她转头微一示意,琥珀送出银票,正好是一千两。 车夫大喜,立即表示可以去抬人了。 书生被抬进来的时候,人还清醒着。 给抬到屏风里,看一眼穿着火红斗篷的少女,十分惊诧而意外。 然后着急的想说什么,许惜颜却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多话。 只让琥珀又拿出一袋金叶子。 “我家主子闲来无事,最喜欢听故事。瞧你这般熟练,这种事应该没少做吧?能说来听听么?一个故事,便赏你一片金叶子。但若让我们主子听出破绽,就要抽你一鞭子,你可乐意?” 车夫知道贵人多怪癖,也不以为意。 横竖金子是真的,他见钱眼开,也就无所顾忌。 “贵人愿听,我就讲给你听。” 当下如竹筒倒豆子,将自己做过的恶事,和盘托出。 李捕快直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车夫,杀过独行商人,拐过落难孤女,至于顺手牵羊卖掉的孩子,实在太多,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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