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倒是大方,她跟许惜颜也熟,便代夫答应了,“那我们可就偏了公主的好东西了。” 许惜颜道,“两位老将军自然该送。只舅舅素来最心疼我,您这份就省了吧。” 就算明知是说笑,可这话还是逗得马夫人她们忍俊不禁。要不是顾忌着前头灵堂,都想笑了。 眼看气氛正好,上官穗的眼泪却大滴大滴掉了下来。她的声音颤抖,浑身冰凉。 “你们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们全是故意的!” “你们明明都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腿,可你们都假装没看到!你们,你们——” 她说不下去了。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少年,她的亲生儿子,尉迟钦神色灰败,目光颓唐,单薄的身子重又瑟缩起来,透着无助与迷茫。 他有残疾,他错了吗? 就活该关在后院,永不见人了吗?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背上,虽然不大,却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许惜颜一手撑着侄子,一面沉静接话。 “阿钦的腿是有些不好,可他也是我尉迟家堂堂正正的好男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弟妹你今日非要闹,在座的诸位不是亲戚,就是世交,也不算外人,我便不怕当众说一句,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当初若不是侯爷劝着,三弟求情,说要给你个机会,早在阿钦当年出事那会子,我便要把他接到身边来了!” “如今看看,你把孩子养成什么样了?好好一个男孩,成日把他关在院里,谁也不见,这是为了他好么?你这才是害他!” “你,你胡说!” 上官穗激动得浑身乱颤,“他成这样,我就不难过么?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才是最心痛的人!照你这么说,把他拉到世人面前,让所有人来嘲笑,就是为了他好?” “那你睁开眼睛看看,在座的这些人,有谁嘲笑他了?有谁看不起他了?” 上官穗歇斯底里道,“那是他们看着你的面子,看着你丈夫的面子,不敢笑出声而已。谁知道他们肚里,是在怎么笑话!” “三夫人!”并不太熟的郭夫人,都忍不住生气了,“你这未免也太武断,把人都想得太坏了吧?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老郭家瘸腿断手的,可比令郎严重多了,他们莫非就都不配见人?或是三夫人见着我们老郭家的人,也是成日肚里笑话?” “就是!”马夫人忿忿帮腔,“孩子一生难免有些磕磕绊绊,身为父母肯加以爱护是对的,可凡事总得有个度吧?他都这么大了,又不是阿猫阿狗,能被你藏一辈子。你总得让他出来接人待物,将来才可顶门立户。” 就算生气,二位夫人因为年纪较长,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故此还是以劝说为主。 可上官穗受不了。 这个长子,是她一生最不想面对,也最不愿被人提起的痛处。 当即红着眼睛嘶吼道,“他是我生的儿子,我想怎样就怎样,不许你们插手!你给我回去,滚哪!” 眼看她状若疯魔,想冲上来拉扯孩子,尉迟圭脸色阴沉,他是真的生气了。 还特别火大! 大步上前,护着侄儿,指着上官穗的鼻子怒道,“你闭嘴!” “我侄儿虽是你生的,可他也是姓尉迟的,不是你的私产!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做梦去吧!” 啪! 一记耳光,打在了上官穗的脸上。 “你跟我回去,回去!” 是尉迟均,抢先一步出手,然后拉扯着上官穗就要走。 打小的兄弟,他已经看出来了。二哥是动了真火,再闹下去,此事就没法收场了! 所以这一巴掌,也是故意打给二哥看的。 可上官穗自成婚后,从没被丈夫动过一根手指头,如今却被他打了一巴掌? 她懵了一瞬,随即满心委屈尽数涌上,越发陷入癫狂。 “你你你,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你果然是变心了,果然是要娶小!我不走,不走!” 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尉迟均给闹得莫名其妙,上官穗却捂着脸,哭着冲到许惜颜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当初,当初是你答应接我进门的……那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打发人去我娘家,请他们上门?” 尉迟圭的跟前,她到底是不太敢的。 但许惜颜,她还在许惜颜身上,寄托着一分希翼。 毕竟这个嫂子,明理却也心软。 如今自己都这么可怜,挨了巴掌,还哭得这么狼狈,她就算看在自己儿子份上,是不是也该点头? " "
第621章 番外 定风波(八) 可许惜颜缓缓开了口,“弟妹,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弟妹,已是看在阿钦的份上。你这些年,错得太多了。你既问我,我也想问你一句,你如今到底是姓什么?” 一句话,把上官穗问得泪如泉涌。 “我难道不知我是尉迟家的儿媳妇吗?可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生来就姓上官,到死都改不了。我又没有你那样的好娘家,只会给你锦上添花……他们有事找来,我爹又不在了,我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娘,撒手不管么?” 这近乎小孩耍无赖的说法,听得郭老将军马彻这样的耿直军汉都直摇头。 也是一把年纪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竟在夫家说这样的话,这不是逼着夫家跟你离心么? “那你想怎么管?” 尉迟圭黑着脸,浑身气势逼人,沉声发话了,“也别往别处扯,我媳妇娘家好,有人锦上添花,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本事。至于你那娘家,你要怎么孝敬是你的事,但我把话搁在这儿,我尉迟家已经派人报过丧了,他们爱来不来,绝没有再去一次的道理。就算是三弟,是你儿子,都不会再去。你听明白了么?” 上官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尉迟圭竟会把话直接说到了这一步。 这简直是图穷匕现,毫无余地了。 她一时热血上头,话也不经思索的就说了出来,“那我……我这门亲事结的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我要回去!” 这在她看来,是很严重的威胁了。 可尉迟圭却轻嗤一声,半点不受威胁,“弟妹想回就回吧。三弟,你去套车,送弟妹回去。她想带什么,都给她拿上!” 上官穗喉头一噎,瞬间哑了一瞬。 他,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还让她带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三嫂,你快别做傻事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回娘家算什么呀?” 是秦瑶芝,和郑七娘来了。 兄嫂都在这边陪客,她和尉迟喜夫妇,还有尉迟炜郑七娘一家子原是在灵堂照应。后听说这边闹了起来,郑七娘就赶紧拉着她来了。 却不意瞧见上官穗闹得这么严重,秦瑶芝就算跟三嫂相处时日不长,也颇看不惯她,却也知道出嫁女子闹着回娘家,事情就严重了。 尤其如今尉迟家正办丧事呢,还是为辈分最大的老太爷。 上官穗真要走了,怎么说都得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声,一辈子都摘不脱了。 郑七娘更是拉着上官穗,“弟妹,别犯糊涂了,赶紧跟二哥,给侯爷认个错。” 她也是好心。 特意提到尉迟圭,他这身份可不仅是尉迟均的兄长,更是有爵位的侯爷,正经的一家之主。 就算大伯不好开口管弟妹的事情,可一家之主发话,那是全家都得听着的。 可上官穗却被这侯爷二字,给深深刺激到了。 “凭什么?我有什么错,就因为他是侯爷,所以都得让着他么?连我丈夫的名字都得被他儿子冲撞,这是哪家的道理?甚至——” “你胡说什么?” 尉迟均也怒了,“阿蝉的名字最后订下尉迟钧,是我决定的。他生来身子骨弱,阿爷也请了算命先生,说就跟钧字最合。且有我这个做长辈顶在前头,也能替孩子挡挡,我乐意!” “可我不乐意!” 上官穗又哭了,猛地转身指着儿子,大声嘶吼着,“你挡灾祸?明明这灾祸就落到我儿子头上,否则他的腿怎么会瘸?” 此言一出,别说尉迟圭许惜颜的眸光彻底冷了下来,连在场众人俱自色变。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柏昭都忍不住插嘴了,“你儿子这腿,明明就是,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替他们家的儿子挡了灾,才会招来邪祟!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上官穗显然不愿意听,都顾不得最起码的礼节,粗暴的出言打断。 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许惜颜跟被激怒的母狮似的,缓步上前,寒声发问,“原来,这才是弟妹的心里话。就算我跟侯爷当年犯了糊涂,用了钧字,可我的阿蝉是直到满了三岁才正式起名,而阿钦那时已经五岁,他的腿已经出了事。请问我的阿蝉,又是怎么冲撞到阿钦?” 上官穗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原本我娘都已经请来了符水,只要我儿子喝了就会好。偏偏你们那时来信,说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你们既说要换,那换就好了呀。为什么还非要写信过来,提到那个钧字?若非如此,阿爷就不会去请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就不会这么胡说八道。 而我相公,你们明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从无心机,哪比得上你们两口子精明会算计?你们敢摸着良心,说一句不是故意的?说到底,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儿子身子差,想找个替死鬼,才故意起的钧字吧?否则你们两口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犯这种糊涂?也就我这傻相公信了你们,却害得我的儿子替他挡了灾!” 这番话说出口,全场人都面色大变。 就连秦瑶芝都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穗。 她也是做娘的人了,她也有儿有女。 可哪个做娘的能这么不讲道理,往别人家孩子身上泼脏水?又有哪个做娘的,能忍受得了,别人这样往自家孩子身上泼脏水? 说尉迟钦是替阿蝉挡了灾,那岂不是变相指责,阿蝉是个灾星? 许惜颜定定的看着上官穗,眼中似罩着一层寒霜。 而尉迟圭的脸色,尉迟均根本就不敢去看,二哥的脸色变成怎样了。 他的一颗心,象是往看不见底的深渊沉去。 他知道,这番话既说出了口,妻子和兄嫂之间,就永远的种下了一根刺,再也无法如家人般和睦相处了,连装都装不出来。 “你,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萧氏,胸脯剧烈起伏着,气得浑身颤抖进来了。虞夫人在一旁扶着她,神情焦灼又不安。 方才的话,她们也听到了。 此刻再看着上官穗,让虞夫人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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