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平素宠着你们,惯着你们,哪怕在府里犯些小错都没什么。可要是谁不长眼,回头纵着娘家人在外头闹出事来,可别怨爷心狠,更别想打着爷的旗号狐假虎威。 只要让爷知道,多少年的情份,儿女的脸面都顾不得了。爷非但不帮,还得大义灭亲。 你们可死了这条心吧! 旁人或许听了这话,还是个警醒,独太子妃有些郁忿,忍不住跟儿子抱怨。 “你母妃好歹也是八抬大轿,三书六礼接进门来的,跟那些人能一样么?再说你外祖家,平素还不够安分守已啊?这都恨不得心提到嗓子眼里过日子了,再要挑剔,索性闭门不出得了。” 皇孙劝道,“只是正好赶上这事,父王又不是刻意对母妃发的脾气。依我说,让父王出面敲打一番,才是好事呢,总好过让母妃去当这个坏人吧?” 太子妃一听,还真是这个理。 太子要是只教训姬妾,不教训她,不是给她拉仇恨么? 如此一想,未免又抱怨起上官昭仪来,就属她娘家多事,否则哪来平白无故的一顿骂? 皇孙轻哼,“所以说,好媳妇娶一个足矣,没事娶那么多干嘛?尤其咱们这等人家。世上虽有明理之人,便更多的却是八竿子沾点边,就觉得自己一跃龙门,身价百倍了。往后我就只娶一个,不知能省多少心呢。” 太子妃以为是孩子气话,反倒笑了,“多娶几个也是为着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好有个帮手来着,往后你就懂了。” 可皇孙越发不屑,“母妃当真希望,我有一大堆兄弟姐妹?” 呃…… 太子妃一下子噎到了。 旁人家多子多福是好事,可天家无情,就是同胞手足都有杀得你死我活的。远的不说,当年高贤妃的三四皇子又如何? 皇孙一摊手,“所以说,孩子跟媳妇一样,都是贵精不贵多。就如金光侯,一辈子只守着升平姑母过活,后宅又清静又和睦,省了多少事?他们养出的孩子,哪个不赞一声好?别看絮儿兄妹都姓乐,可他们跟阿钊阿钦这般要好,可说是掏心掏肺了。在母妃跟前,孩儿也不怕说句诛心的话,就我那些兄弟姐妹,有一个能比的么?” 这,还真比不了。 别看如今孩子们都不大,可有几个不安分的,或者说是人性本能,都知道要在太子皇上跟前讨好卖乖,争宠邀的了。 太子妃沉了脸,“这话你既知道不妥,也就在我跟前说说罢了,出去可不许乱说。” 皇孙应下,又道,“孩儿是母妃亲生,才敢把心里话透给您知道。儿子知道,皇家结亲有时也是笼络臣子的手段,好比皇祖父和父王娶的那些女人,也未必全是真心。可笼络臣子,真的就只能用这种手段?儿子却不信邪,就想试试,若是只娶一位正妻,能不能过好这一生。” 太子妃一怔,看着儿子年轻英气却无比认真的眼神,蓦地惊觉,这孩子真不是开玩笑,一时意气,他是认真的。 皇孙低低道,“儿子虽年轻,但还记得小时候,母妃曾为那些姨娘在背后掉的眼泪。后来儿子大了,您再不叫我看见。可是母妃,若是父王这辈子只有您一个正妻,您会不乐意吗?若我的兄弟姐妹,皆是母妃所出,您又该如何?” 该如何? 那自然是把孩子们教养得跟许惜颜家的孩子一样,长幼有序,相亲相爱。 太子妃年轻的时候,或者说世间每个女子嫁人时候,谁不是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说到底,世间男子纳妾,所谓开枝散叶,笼络人心,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人,无非是贪图美色,喜新厌旧罢了。 而自己的儿子,显然不在此列。 他想做个认真负责,一心一意的好丈夫,给妻子完整的幸福,那自己为何要阻拦? 儿子今日借故提起,显然是有心的。 太子妃心中有了计较,嘴上却不肯多说。只让儿子先下去,方细细琢磨起此事。 宫中。 成帝越看贺知府的奏折,心中越发后悔不迭。 起先他被上官昭仪催着,已经下了圣旨,要求宁州解除管制,还叫金光侯夫妇莫管闲事。 真要如他所说,如今从许惜颜到宁州官员都撒手不管了,那得是多可怕的局面? 皇上都不敢想。 " "
第635章 番外 定风波(二十二) 还有后头派去的向崔二位大人。 成帝想起来就是一时庆幸,一时头疼。 庆幸的是总算派了向侍郎,跟尉迟家素来交好,能偏袒着些。 但头疼的是又派了崔侍郎,最爱挑刺的一个人。 万一他俩意见不合,在宁州闹起来可怎么办? 就算前几日已经下了圣旨去追,却也得耗费些时日。而这里头,可关乎着百姓们的一条条人命哪。 皇上忧心忡忡,想想又觉得腹中开始隐隐作痛,赶紧传话,他又要用恭桶了。 该! 这也是他自己的报应,谁叫他不信邪呢? 宁州,寿城。 成帝暂且还不知,他派去的户部侍郎崔大人,已然病倒了。 跟他一样的毛病,腹泻。 却不是染上时疫,而是吃坏了肚子,才跟皇上一样,躺倒了。 要随行太医说,他这纯粹属于心理因素,就是自己吓自己,生怕染病。自入了宁州,一口水都不敢喝,一口粮都不敢吃,全吃自家下仆带的干粮和水。 嗯,就为了不喝宁州水,他还特意买了数个皮囊存水。 那些水存放多日,就算煮开,能不喝出毛病么? 不信再看向大人,一样京城来的,该吃吃,该喝喝,且人家肯遵医嘱,越是到了这样地方,还要多吃些鸡鸭鱼肉等好东西,整个人补得红光满面,还略胖了几斤,出门时的衣衫,竟都有些紧了。 啥事儿没有。 每天生龙活虎,四处巡查。还到不少患者家中实地探访,依旧没事。 崔侍郎气得不轻,又死都不肯承认是自己小鸡肚肠才把自己闹病的。 只嘟囔着说向侍郎一介武夫,成天舞拳弄棒,皮粗肉厚,他一介文人,如何比得? 同来的老仆都听不下去,这日见衙门无人,好心劝道,“便比不得,老爷也该在公事上操些心,否则回去可怎么交差?” 这是正经话。 崔侍郎也正焦心此事。 他总不能回了京城,说自己因为拉肚子,就在宁州躺了数日,什么也不知道吧? 就算皇上不追究,朝中大人们也容不得他这般懈怠。 可叫崔侍郎出去访察,爱惜小命的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思来想去,他让老仆去找上官家人了。 横竖这状是上官家人告的,他家要想扳倒金光侯府,力证自己无辜受害,非得有些证据不可。甭管是造假还是干嘛,崔侍郎觉得只要自己能拿着这些证据,总可以回京交差了。 官场之道,就是当一方赞成时,另一方强烈反对。 否则底下一团和气,皇上就该不高兴了。 眼下向侍郎不用问,定是要向着金光侯和升平公主说话的。他反着来不就显得自己不畏权贵,忠心报国了? 要说若是旁的事,崔侍郎这般做派,大概也行得通。可他怎么能想到,上官泰竟然把疫病带回了京城,还过给了皇上? 所以他这般做,注定是在作死。 可问题是如今的他,半点也不知道哇。 至于上官家,上官家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有京城官员前来传他家问话了,顿时那个趾高气昂,胆粗气壮! 身为族长的上官仁,特意换了身亮堂新衣,又格外熏香洁面,这才风度翩翩的去见人了。 他早憋了一肚子话要告状呢。 不告不行。 自从上官穗闹着出家,如今她是带发修行,上官家的名声便是一落千丈。别说年轻一辈的婚事不好说,连已经出嫁的姑奶奶,都不太敢回娘家了。 尉迟钦那个软脚瘟,是全城人都看到了的。 也都知道上官家有这个病根,谁还敢结这门亲? 后头他借故往许惜颜身上泼脏水,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不把她的名声搞臭,好显得上官家无辜,整个宁州,可就越发没有上官家的立足之地了。 要说上官仁后不后悔?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若是一早知道收敛,不那么得寸进尺,早早的去尉迟家上柱香,两家也不必撕破脸,该有多好? 两家还能和和气气的做亲戚。 要是更早些时候,自己能尽到长辈义务,提点上官穗一句,叫她不要把儿子带到乡下,不让她儿子染上软脚瘟,不就更加皆大欢喜? 可惜世间无如果。 如今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然已将尉迟家得罪得死死的,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也不知去京城告状的上官泰如何了,上官昭仪和皇上那儿,几乎是上官家的最后一点指望了。若是这样还不能扳倒金光侯府和升平公主,或是给他们一点打击,上官家也就彻底凉凉了。 虽然现在,在宁州已经快凉了。 名声臭成这样,又没有出息子弟,等他们这一辈故去,日后可怎么说呢? 哗啦! 一杯浓茶,冷不丁的从旁边泼了过来,正正的泼上上官仁的衣襟。 茶渍浓重,最不好洗,一件好好的衣裳,就这么毁了。 上官仁顿时黑了脸。 泼茶的五婶,瘪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故作吃惊,“哎哟哟,这是怎么搞的,竟泼了你一身茶。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手抖眼花的,老废物一个,活该埋了。” 可她前儿明明还帮着小孙女穿针来着,还又快又准。 因人年长,上官仁发不得火,只得忍着一肚子憋屈,道是无事,想赶紧回房换一件。 偏五婶拦着不放,“哎,知道你忙,也不多耽误你的工夫。只五叔五婶这年纪大了,人也老得不中用了,留下净是添乱。就想跟你商议着,索性我们一家子搬出去好了。也是我那儿媳妇的爹娘年纪大了,要人照管,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尽孝不是,正好他家又有空房……” 她后头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上官仁全没心思听了。 只觉得一颗心,比身上泼来的茶水更凉。 五叔五婶哪里是怕给族人添乱? 分明是想带着一家子离开,不想再跟他们搅和在一处了。 这些时日以来,也不止是五叔五婶有这个想法,族里已经有不少老人,各种借故离开了。 树倒猢狲散。 上官仁的心里,就这么五个字。 这事,还是从上官穗起的头。 在她决意出家之后,萧氏当真掏钱,让人在老家庵堂那儿,给她修了个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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