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疫病还未大规模发现,只有些苗头,但上官穗还是毅然决然的搬去了。 她身上是有些书呆气,却也良心未泯。 既然决心用余生为自己赎罪,她就要脚踏实地的开始行动。 所以她不仅自己去了,还把她娘,连同她的庶弟上官敖,及几个年幼弟妹一起接出去了。 一家人嘛,既是要做善事,就要齐齐整整。 虞氏原还有些不乐意来着,可虞亮跟她说了。你要是去陪女儿,树个好名声,我还认你这个妹妹。否则你就蹲在上官家,往后再别来寻我。 至于上官敖他们,可是太乐意出来了。 横竖他们都是庶出,在上官家也无甚地位。若是肯出来,上官穗已经答应了,会让他们安心读书生活。考不考得上功名无所谓,日后姐夫尉迟均肯认他们这些小舅子小姨子,就会替他们觅个好前程。 虞氏眼看大势已去,索性走前还闹了一出。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从前那些全是上官家欺她没了丈夫,孤儿寡妇,祸害她们一家呢。所以之前种种,她是一概不认账,便拍拍屁股,把自家嫁妆钱财一并带走了。 上官仁好玄气出一口老血! 当初就算对待上官穗,有他们的私心在,可要是没有虞氏这个“帮凶”,他们能干得成什么? 如今虞氏不认,倒把黑锅全甩给他们了,这叫他们怎么办? 可虞氏不理。 自离开上官家,尤其是疫病爆发之后,她反倒庆幸出来得对了。 虽说住在乡下,条件是要差些,但起码安全哪。 虽说虞氏也挺怕死惜命,不敢去照顾病人,但庵堂里还有收容的年幼孤儿,可怜巴巴,孤苦无依,很能博得虞氏这样做过母亲之人的同情,她也就把照顾孩子的差事给接了下来。 这样忙忙碌碌,再加上乡下开阔新鲜的环境,又种了些瓜果蔬菜,养些鸡鸭猫狗什么的,竟奇异的让虞氏脸上重新有了笑容,整个人也健壮开朗起来。 等京城来了太医,在治疗疫病之余,也顺带瞧了虞氏一眼。问过她前几年丈夫过世后,正经历着癸水断绝,太医挺有经验的表示,她前几年的歇斯底里,不可理喻,是这个年龄段的正常现象。 正如上官敖所说,有些不好,熬一熬就过去了,哪里需要较真? 上官穗得知后,越发悔恨。 母亲原不是天生狠毒凉薄之人,后头既看出她的不妥,为何不及早给她请大夫诊治?反而一味愚孝,既害了儿子,也害了自己。 如今为了儿子,也是为给自己赎罪,她是特别上心,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病患。 乡下条件差,房舍又窄小,基本一人得病,只要无法分房而居,结果就是全家染病。 故此上官穗主动提出,在庵堂附近搭了草棚子,照顾这些重症病人。 那时天气也热,住草棚子倒也无妨。 等到后来天气转凉,许惜颜也早安排人盖起结实的砖房,接收病人,也更容易了。 在上官穗的带动下,上官敖等几个弟妹也跟着帮忙,一家子因为照顾病人,很是博了些善名。 而上官家因为上官昭仪的祖父母过世,肆意往许惜颜身上泼脏水,却无人肯打理二人的身后事,也让上官家一些明理的老人寒了心。陆陆续续,便有人开始寻了借口离开。 虽没有明着说分宗那些,但上官仁知道,族人的心,已经散了。 大家离开,也是为了避祸。 谁都不傻,把金光侯府得罪成这样,万一人家反告了怎么办? 明明就是上官家理亏。 如今离开,就算将来有什么事,还要找上门来。但只要不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已经搬出去的族人,总可以掰扯一下。 说来上官仁该感谢许惜颜的。 若不是这回疫病,她要求官府强行管制,恐怕走的人还要更多。 可这话叫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如今五婶这样歪缠,显然是一家子商量好了也要离开,上官仁只好佯装不耐烦,忿忿答应。 “尽孝也是好事。您老可是长辈,哪有要问过我的道理?” 走了也好,万一有事,也不必全军覆没。 看他算是松了口,五婶也松了口气,不觉往屋里看了一眼。 五叔苍老的声音到底传了出来,“到底你是族长,五叔倚老卖老,最后送你一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上官仁心中苦笑。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已经把尉迟家得罪得死死的,如今除了一条道走到黑,还能怎么办? 可当上官仁见到崔侍郎时,到底因着五叔的话,舌尖滴溜溜打了个转儿,状就告得没那么狠,更象是诉苦。 上官仁不知,此时他这一番小小改动,日后可算是救了全家一命,让皇上厌恶得没那么彻底,连带着宫中的上官昭仪,才侥幸不被打进冷宫里。 “……自皇上旨意传来,官府确实是解除了部分禁制,但那只是部分,实际出门还是得报备,跟犯人似的。” “金光侯是回了渠州,升平公主也闭门守孝,没听说出来。可他家世子,依旧领着人施药治病,收拢人心。” “其实我们家也不是不想尽力,那不是不给我们机会么?我家弟妹,还有数个子侄姑奶奶也在庵堂帮忙的。如今有好些族人,也暗中捐助过,大人尽可以去查。” “要说我们家,这回真是被坑苦了。在宁州这几辈子,谁不说一句家风清正?只为尉迟家那外孙得病残疾,难道就是我们愿意的?如今倒成了我们家的过错了……” 停停停。 崔侍郎听不下去了。 他是来抓尉迟家的小辫子,好回去告状的,可不是来当青天大老爷,替上官家作主出头的。 这些狗屁倒灶的鸡毛蒜皮他管不着,他的重点,是要抓金光侯府的错处。 小辫子,把柄,一切不利的证据,懂吗? " "
第636章 番外 定风波(二十三) 在崔侍郎一番明示暗示之下,上官仁懂是懂了。可问题是,这些把柄证据小辫子,让他上哪儿找去? 他要有这个本事,早扳倒许惜颜夫妇了,还用得着让族中子弟上京城告状么? “若是大人早些时候来,只怕还有百姓愿意帮忙,可如今都被疫病吓破了胆,谁肯出头?” 早先百姓尚不了解时疫的可怕,对金光侯和升平公主的禁制令,确实怨言颇多。但如今大家知道了,感激还来不及,谁肯说他夫妻二人坏话? 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人家金光侯和升平公主两口子,又出钱又出力,有病的给治病,没病的帮你防治。你不说感激,还要害人家,那还是个人么? 就如上官家这般算是结了仇的,也只敢借着下葬之事抹黑许惜颜,说她收拢人心之类的话,但更过分的事,却是不敢干的。 否则日后只怕在宁州地界上,都呆不下去了。 可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又如何扳得倒这对夫妻? 若扳不倒他们,抓不住把柄,不显得崔侍郎和他这一派的大臣,之前都是胡编乱造,中伤人家么?且不说皇上要不要追究,就是崔侍郎身后的大人们,都会觉得他十分无能,不堪重任了。到时随随便便给他穿只小鞋子,他还如何升官发财加俸禄? 这可绝对不行。 崔侍郎想了想,开始旁敲侧击,“听说金光侯府,出身寒微,便是金光侯位高权重,升平公主行事严谨,其余人难道也个个如此?” 上官仁一怔,瞬间会过意来。 这是想其他人的把柄了。 可他平素只顾跟金光侯和升平公主明枪暗箭的还来不及,哪有工夫搭理旁人? 坐定再仔细捋捋,还真没听说过尉迟家人的闲话。 倒是忘了在何处,恍惚听人赞过,说升平公主治家有方,就连从前最不靠谱的姑奶奶,如今都走上正路云云。 可这样话又不能直说,省得招崔侍郎不喜。于是上官仁想想,换了个说词。 “大人不知,盖因尉迟家娶回那尊大佛,谁敢言语?背地里都说侯爷畏妻如虎,凡事皆有她主张,如今她还有宁州呢,旁人哪敢出声?” 崔侍郎听着好没意思。 心想金光侯惧内,是满京城,连皇上都默认的事实。拿这个来说事,能说出什么花来? 若是金光侯府的其他人,也抓不到把柄,那许惜颜自己呢? “那升平公主,如今只是守孝,当真什么都不管了?” 这么个厉害人物,能撒手放权? 崔侍郎有些不信。 可上官仁想了半天,“确实是不管事了,如今有应酬,只叫世子和侯爷的两个兄弟出来。听说升平公主自接到圣旨,便在家抄写经书来着,连客也不见了。平日里,除了至亲女眷,也就龙兴寺玉泉寺的几位高僧前来拜访,还走动一二。” 崔侍郎奇道,“她家老太爷早安葬了吧?那和尚为何还要来拜访她?” 上官仁略讪讪,“不是都说升平公主的字好么,从前又跟这几所古寺颇有渊源,捐了不少香火。听说这回她家操办丧事,本地几所古寺的方丈高僧都是主动前来念经做法,只求升平公主帮他们抄写几卷经书,以作刻经之用。” 呃…… 崔侍郎也讪讪了。 求人抄经,刻石为记,这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好事。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几乎是最高的褒奖与肯定。他们都没经历过呢,不想却被一个女子抢了先。 这么一想,又颇为妒忌。 正没辙,忽地有人来报,说是玉泉寺的僧人送水来了。 崔侍郎正奇怪着,老仆出来解释。 “原是前些时老爷病着,老奴听说本地的玉泉寺极为灵验,便想着咱们初来乍到,还是拜拜本地的菩萨好。便掏钱让人供奉了些香火,果然老爷就有了起色。当时听说那寺里的泉水也有解除病痛的奇效,便又花钱买了桶泉水,想着给老爷梳洗沐浴一番,说不定菩萨保佑,就能药到病除。” 上官仁忙道,“本地确有这样的风俗,那玉泉寺果然灵验得很,大人不妨一试,您家这下人也算有心了。” 崔侍郎听得满意,便多赏了些银子,让老仆拿出去打赏。 只是从窗外不经意瞟见那僧人一眼,见相貌堂堂,忍不住赞了声。 上官仁随口笑道,“这算什么?大人是没见过他们寺里的净云和尚,年纪轻轻,生得超凡脱俗,俊逸过人。金光侯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吧?他也不在话下。只可惜人家小小年纪就入了佛门清静地,更兼佛法高深,已经是玉泉寺下一届的主持人选了,多少人家请都请不到,如今却是升平公主的常客呢。” 还是主动求上门的。 说着他也觉得怪没意思的,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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