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事情都供述完毕,众人都一时无言,孙氏呆呆地跪在地上,好半晌,哭道:“你怎么不和娘说呢!” 元梁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你这样的脾气,我怎么敢和你???说!” 孙氏抽噎着,忽然开始扇自己的嘴巴,叫道:“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元梁狠得下心给他爹下毒,对他娘却还有几分情分在,抱住她哭道:“娘!娘!是孩儿不孝!” 堂下哭成一团,知县却是看不下去这副场景了。在他看来,这三人都可恶得很,一对舅甥勾结谋害亲爹,另一个死了丈夫还要包庇儿子,分明狼心狗肺,还好意思在这儿表演甚么母子情深。 知县高声道:“来人啊,元梁和孙侩舅甥勾结谋害亲父,证据确凿。押下去,关进大牢,择日开堂审理!” 当即便有衙役上前来拉扯孙侩和元梁,孙氏哭叫着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儿子,又被人推开,堂上好一阵混乱。 知县却是终于松了口气,往太师椅上一坐,朝赵好笑了笑,说道:“这案子可算是破了。” 赵好看了他一眼,笑不出来。 元梁下毒倒是在她的预料之内,但元老爷真的死于那碗参茶吗? 然而赵好也知道,知县好不容易把案子查出了结果,心情正轻松着。如果她现在提另外一种可能性,对方恐怕根本听不进去,反倒要找理由全盘否认。 眼看着元梁和孙侩二人要被衙役们拖出大门口了,赵好正犹豫着该怎么说服知县,突然有一个人背着光迎面走了进来。 他拦了一下衙役,说道:“且慢。” 赵好一听见这个声音,便立刻面露喜色,抬头一看,果然是卫知拙来了! 知县也不知什么情况,先叫人停了下来,问道:“何事?” 卫知拙看了一眼赵好,冲知县举起手中一个装着泥土的小布袋,淡淡道:“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 “元梁的确下了毒,但元老爷却并不是他杀的,因为后者生前根本没喝那碗参茶。”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第二十九章 卫知拙随手端起案上一杯不知有没有被喝过的茶盏, 将那一小袋泥土浸泡其中。随后掏出银针在泥水中稍一搅拌,拿出来时,针头已然变黑了。 知县瞪大了眼睛, 指着卫知拙道:“这……这是?” 赵好猛地一拍桌子, 激动道:“是砒‖霜!” 卫知拙冲赵好一点头,将银针和茶盏都递给了她仔细观看:“这土是从书房院子里挖出来的。” 昨天找了一天都毫无收获,卫知拙今天干脆带着长河县的一干衙役,将元老爷书房的院子掘地三尺, 所有地方的泥巴都被他掏了一块出来测试。 毕竟元老爷的茶碗不算小,要想给一具尸体灌下去一半, 并且叫人看不出来异常, 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元老爷如果并非死于毒杀,那么凶手一定会把多余的参茶倾倒在某个地方。 而书房里没有盆栽之类的东西, 那就只可能是是在院子里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最后居然真的被卫知拙找到了带着砒‖霜的泥土,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元老爷生前并没有喝过那碗参茶。 赵好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然而对知县来说就不一样了。有了新线索是好事, 但这不就说明案子的进度又回归到零了吗? 忙碌了那么久的知县实在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检测方式会不会没那么准确呢……” 谁料一听到这话,原本瘫坐在地的孙氏立刻恢复了神智, 尖声叫道:“剖腹验尸!” “老爷是不是被毒死的,剖腹验尸就知道了!”孙氏现在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亮得可怕,“现在就去验!我就知道, 老爷不是梁儿害死的!是有人在陷害他!” 元老爷要真是元梁杀的, 那一个斩监候是躲不过去了。但若只是投毒, 并没有得逞, 还是有机会保住一条命的。 孙氏为了她儿子的命可算是发了疯,但凡见到有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便立刻指着道:“不想叫人验出真相的,通通都是真凶!” 本来现在局面就很诡异,谁都洗不掉自己身上的嫌疑,孙氏这么一说,倒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了。 知县见状,也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成吧!来人啊,去叫仵作验尸!” 又冲除孙氏之外的其他几个人道:“你们谁来旁观做个见证?” 旁观验尸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众人正互相看着,还没决出个次序来,就听见卫知拙说:“且慢。” 知县现在一听他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就浑身难受,问道:“又怎么了?” 卫知拙懒得理会他,看了眼赵好,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一粒小小的玛瑙珠子:“我还在书房发现了另外一个线索。” 吕氏看见那颗珠子,表情忽然僵硬了一瞬。 打从孙氏说要验尸起,赵好就一直在观察众人,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对方的神态,朝吕氏问道:“怎么?夫人认识这颗珠子吗?” 吕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孙氏已然扑上来,欣喜若狂地叫道:“我认识!我见过!这是她一对儿耳环上的!” 孙氏记得清清楚楚,她因为那对耳环好看又昂贵,心中嫉妒,还和吕氏起过冲突,只不过没赢。后来吕氏便经常戴着那副耳环,只为叫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孙氏几乎要疯了,指着吕氏道:“你就是凶手!就是你杀了老爷!还要嫁祸给我的梁儿!” 吕氏脸色变化几番,终于是没有忍住,骂道:“你这个疯子!胡乱攀咬什么?!你儿子亲口承认他下的毒!不论在场的人谁是真凶,他的罪名都是脱不掉的!最少也是个流放!” 她死死地瞪着孙氏:“你以为你能做点什么?别傻了,你这辈子要么跟他一起颠沛流离,要么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他!” “啊!!!”孙氏被戳了痛处,尖叫一声便要冲上来打人,知县见状,连忙命衙役们捂着她的嘴将人拖到了一边。 吕氏发泄了一通,瞪着挣扎不已的孙氏,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她缓了口气,扭头再看向赵好时,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 “那珠子确实是我耳环上的东西。”吕氏知道这种事稍作搜查就能确认,干脆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不过我那天没有进过老爷的书房,”她咬死了这一点,说道,“应该是之前就落在那里了。” 赵好的眼睛转了转,却道:“所以夫人没有否认,您那天的确带着这幅耳环。” 吕氏张了张嘴,刚要承认,忽然意识到什么,僵在了原地。 赵好紧盯着她:“实不相瞒,我有个‘远房表姐’,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远方表姐’本人煞有介事地自己给自己提供证词:“她曾告诉我,像她们这样的情况,家里所有的首饰都是会好好保存的,而且每次佩戴时也要检查一下是否完好。” “若是耳环在那之前已经掉了一颗珠子,以夫人的身份,案发当天还会继续戴它吗?” 吕氏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强作镇定地说道:“当然会。李小郎君说的毕竟是你那位远房亲戚的规矩,元府可不一样。整个元府的事务都是我在处理,每日要忙的事情有那么多,哪儿来的工夫仔细检查每件首饰呢。” “是吗?”赵好笑了笑,“但这和您忙不忙有什么关系?您好歹是一府夫人,元府上下那么多丫鬟婢女,连检查首饰的人手都没有,您就不怕在外丢丑吗?” 说到这里,即便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并不懂什么首饰的男人,也都听出吕氏话中的漏洞,看着她的目光纷纷发生了变化。 但吕氏仍旧咬牙挺住了,因为她知道有一件事,无论如何赵好都无法给出解释。 “我是说不清这东西是怎么掉在书房的,”吕氏干脆大方承认,说道,“但若怀疑我是凶手未免可笑。当天晚上我受了伤,丫鬟和看守都是亲眼见到的,我根本没有杀人的条件。” 果然,这话一出来,赵好便哑火了。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卫知拙,然而这一次卫知拙也皱着眉头,只看着她一言不发。 赵好便知道了,这次恐怕是抓不住吕氏的破绽了。 果不其然,吕氏看到赵好的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的神态也恢复到了之前淡然自若的状态。 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冷冷道:“李小郎君若是有那么多空闲,还是想想真凶到底是谁吧,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受伤之人身上了。” 知县见气氛僵硬,也是出来打了个圆场,说道:“李小郎君也只是破案心切,难免对诸位有所冒犯的。不提这个了,谁先来和我们一起去验尸,若元老爷真的并非死于砒‖霜,我们再慢慢查嘛!” 吕氏不发一言,招来婢女抬她离开,显然是不打算去看验尸了。而大少爷元栖看了看赵好,又看了看自己的娘,最后还是紧紧地跟上了那张被抬起???的小椅,似乎想要和吕氏说些什么。 但吕氏只是一抬手,他便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吕氏和元栖离开了,孙氏母子又没了当见证的资格,剩下的只有二少爷元松和四小姐元杏二人。 元松沉默着,并不动作。元杏左右瞧了瞧,发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能作证了,便也十分干脆地跟上了知县。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赵好和卫知拙又一次落在最后,互相看了一眼。 卫知拙之前猜得没错,吕氏的伤果然很古怪,赵好想。她之前的问话几乎可以确定吕氏在案发当晚进入过元老爷的书房了。 但问题就在这里,有两个人证在,吕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元老爷的尸体被停放在元府的冰窖里,两天过去,并没有变化太多。 摆开阵仗,长河县衙的仵作动作麻利,很快就测出了元老爷腹中确实没有砒‖霜,也就是说,他不是被毒死的,元老爷的死因乃是脑后的那一记重击。 这话一说出来,孙氏三人都如释重负,齐齐瘫倒在地,互相抱头痛哭起来。 知县的脸色却十分复杂,因为这个案子果然还是变得更加难办了。 他忍不住看向最先揭示元老爷真正死因的赵好和卫知拙,希望他们能给自己指条明路。 结果却发现这俩人没一个人的注意力在验尸结果上——赵好在和元杏说话,卫知拙在看赵好和元杏说话。 知县:“……” 赵好其实也是好奇,大部分人都对尸体有一种畏惧的心理,更不要说剖开尸体进行检验了。但元杏小小年纪,却只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没有一点儿不适的表情。 赵好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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