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代表一件事——她伯伯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了。 一桩自杀案变成了现在有两个死者,任谁也该知道其中有鬼了,更何况两桩惨案都???发生在天子脚下,皇帝不过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通了这个,赵好也就没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只朝尹或点了一下头,就和其他人一起继续找信了。 尹或倒是很欣赏赵好的态度,这位康安郡主若是大惊小怪地问他怎么又出现了,他反倒要觉得无趣。 案子要紧,没人有精力说闲话,一群人果真是掘地三尺,在罗家的院子里寻找那封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信件。 一直到天色渐黑,就连赵好都忍不住开始灰心丧气的时候,才有一个人惊叫道:“地下埋了东西!” 赵好立刻狐獴一样直起身子,朝那个方向飞奔过去,就见离得近的尹或已经在查看信封了。 “上面写的什么?”赵好迫不及待地问。 尹或看了她一眼,却是迟疑了一下。 赵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态度,干脆伸手把信封抢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的地址却不是罗为正的老家晋州,而是由凤阳府一个叫黄冯的人递出的。 赵好愣了一下,忙将信封打开,伸手进去一摸,却是空的。 “信呢?!”赵好忍不住问。 尹或摇了摇头,说道:“只有信封,恐怕是罗为正以防万一,将信纸和信封分开存放了。” 而信纸已经被凶手毁去,对方也因此没有执着于寻找信封,叫罗为正留下了这个线索。 赵好眉头紧皱,说道:“我知道了,这就找几个人去凤阳府寻这个叫黄冯的人。” “慢着。” 赵好回头去看尹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尹或看了她一眼,垂眸说道:“抱歉,郡主,只是皇上有旨,这桩案子已经不必再查了。”
第六十六章 赵好怒气冲冲跑进宫里的时候,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一个国家每天发生的事务繁多,想要不被旁人分去权力,更须事事亲为, 他眯着眼, 分明只比自己的同胞兄弟大了一岁,却显得要老态得多。 赵好不满地叫道:“伯伯!!!” 皇帝抬起头,看见是赵好,无奈地笑了笑, 说道:“诶,我们好好又怎么啦?” 赵好一跺脚, 埋怨道:“您还问?您自己下的旨, 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伯伯我每天要下那么多旨, 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别装傻啦, 就是罗为正的案子!不是说好交给我来办的吗?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了,怎么又突然不让我查了!” 赵好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回过神来后才想揪着尹或的衣领叫他把话说清楚。 什么叫皇上下旨说不用查了?你从顺天府过来跟我一起铲了那么久的地,突然就说不查了,我伯伯是隔空给你递的话吗? 但是转念一想, 尹或有几个脑袋?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假传圣旨,这事儿找他根本没用,还是得找她伯伯问个清楚, 这才风风火火地进了宫。 皇帝听到赵好的话, 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说道:“我当何事呢, 那个案子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了,不过是个奉直郎罢了,沽名钓誉之辈,于朝廷于百姓都毫无用处,死便死了,没什么好查的。” 赵好眉头一拧,道:“伯伯怎么能这么说呢?别说罗为正罪不至死,便是他真的死不足惜,凶手犯案,也该为此付出代价!若是杀人都不用偿命,又怎知下一次他还会杀谁?” 皇帝哼笑了一声,一面看着手中的奏折,一面毫不在意地说道:“哪里会有人无端端地杀那么多人呢,怎的就被你说得这般严重了。” 怎么就没有这般严重了?!赵好急得简直想上去使劲儿摇晃她伯伯几下,对方平日里明明那么通情达理,今天怎么就突然油盐不进起来,连这点道理都讲不通了! 然而刚往前走了一步,赵好突然冷静下来,她抬头看向神色如常的皇帝,开口说道:“不对……” 皇帝叹了口气,温和地望向她,问道:“又有哪里不对了?” 赵好看着对方,皱着眉头说道:“尹或是在跟我一起挖到证据之后才说不让我继续查的。他是中途改的口,却不是中途听的旨。” 皇帝面色如常,听着赵好继续道:“在我派人去顺天府调人的时候……或者在更早之前,罗家刚刚起火,有人把事情报告给您时,您就给他下过旨了!不然时间上是根本来不及的,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皇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皇帝先开了口,神情淡淡道:“好好,这桩案子不值得你这么费心,你和那个卫知拙的事朕也知道,等过完这几天,又要回蔡州去了吧?下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是抓紧时间多陪陪你爹娘吧。” 赵好有很多话想问,对方的态度让她知道这个话题没有必要再争论下去了,于是只抿了抿唇,沉默着行了一礼,先行离开了。 皇帝却是直到赵好的背影消失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赵好并不知道她的皇帝伯伯都在想些什么,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还是决定先把给卫知拙的回信写了。 然而讲完过年这段时间的日常,提起罗为正的案子时,赵好却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只说卫知拙料想得没错,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抓到结案了,让对方放心。 最后赵好又写了一些有的没的,才在信件末尾打趣儿道,她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正经过她爹那关呢,也不知卫知拙有没有诚意,若是真的想她,就请尽快回信,等她收到回信的那一天,就会启程回西平县去了。 赵好算了算,驿站那么快,等个回信也就六七天的样子,正好她伯伯也不让她查案了,那剩下的时间她就好好在家呆着吧。毕竟待她去了西平县,哪怕当即就卷了卫知拙回家,一去一来也至少得俩月见不着爹娘的面儿了。 赵好在家安生下来,宁王和宁王妃却是忍不住开始忐忑。 两人都知道赵好丢了皇帝之前指派的差事,宁王知道得还要更多一些,因此也没有去强行要求他哥把活儿重新派给赵好。 但女儿因为这个不高兴了怎么办呢?宁王殿下一面发愁,一面也只得多带赵好出去散心,想着若是能偶遇几个俊俏公子也是好事。 宁王妃心道,这管什么事儿?虽没亲眼见过那卫知拙长得何等标致,但你女儿看上的就是人家模样俊美,上京的这些个歪瓜裂枣哪儿还入得了她的眼? 于是只带着赵好赏花游湖吃点心,再不济由着闺女儿去上树下河也行。 赵好虽然并没有真的很喜欢这些事情,但父母的良苦用心她是感受到了,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平日里在家也愿意说说笑笑了。 不过这样轻松的情绪也就持续了几天,七八天后,宁王府内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宁王妃端着一盘糕点,轻手轻脚地进了赵好的房间,给她搁在桌上,又去看拔步床上裹着被褥的那一团。 “好好?”宁王妃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推了推那团被子,“还不起床吗好好?” 被子里的人仿佛伏在雪地里躲避天敌的什么小动物,一动不动。 宁王妃面露难色,抿了抿唇,又问道:“元宵都已经过了,你还去蔡州吗?” 被子里的人听到这个问题,终于有了反应,摇晃了一下,闷闷地传出一个声音:“我还没收到他的信。” 宁王妃一愣:“谁的信?” “卫知拙的!” 被子被揭开一角,赵好露出半张脸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泛着红,头发也揉得像团黑漆漆的水藻了。 可怜的小姑娘简直有满腹的委屈和不解,带着鼻音冲她娘问道:“我明明给他说过了,等收到他的回信,我就会出发的,他的信呢?” 赵好虽然从小到大都爱撒娇,可红了眼睛的时候却不多见,直把宁王妃心疼得够呛,忙伸手将自己的孩子揽进怀里,哄道:“啊哟,娘的小宝贝,可不兴为了旁人掉眼泪。” 赵好把脸埋在娘亲怀里,抽了一下鼻子,伤心道:“可他不是旁人呀?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还说想我,盼望我快点回去,一转眼,就根本不理会我了……” 宁王妃这才知道还有这一出,自家闺女儿受了委屈,她自然是又生气又恼火。但怕赵好难过,宁王妃心里再怎么骂卫知拙不识好歹,嘴上也不能这样说,还是拍着孩子的后背哄道:“兴许是没那么快,又兴许是路上出了差池。你的信没送到,或者他的信半路丢了,也都未可知呀。” “再者,就像你说的,怎么会之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变卦呢?小卫是这样的人吗?要知道,你俩隔了有这么远,其中有什么误会也难说清呀。” 赵好听了这番话,心里果然舒???服一些了,睁着两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宁王妃笑道:“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们俩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 赵好冷静下来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卫知拙并不是那等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人,她也就是太久没有见到对方,又等信等了好几天,一时情绪上了头,想清楚之后就好多了。 赵好抹了抹眼睛,又抓了一把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后知后觉地脸红了,小声道:“那我先起床?” 宁王妃见女儿恢复过来,也是长松了一口气,笑盈盈道:“快起来吧,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桌上有糕点,你先垫垫,娘去叫人给你备菜。” 见赵好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宁王妃才终于笑着出去了。 然而这幅笑脸也就保持到离开赵好的房间,一关上门,宁王妃就立即变了脸色。 赵好对她俩的情况了解,她可不了解,这姓卫的到底什么情况?好大的胆子不给她家好好回信!马上派人去查! 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便罢了,若只是对方做了负心汉不肯回信,姓卫的就等着进宫当太监吧! 宁王妃风风火火地找人去挨个查驿站了,宁王一脸奇怪,不知道自己妻子在干嘛。 宁王妃见状,只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事儿你之后自然就知道了,要么,这事儿你永远都不必知道了。” 宁王:“……” 宁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宁王妃的气势实在是太强,让他觉得好像是自己要倒霉一样,当下也不敢再多问了,宁王妃要什么人手,他只管提供就是了。 不过骑再快的马,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查过去,来回也至少得十天了。 待到宁王妃收到消息,确定赵好的信早就送到了西平县,只是西平县那边一直没有回信的时候,赵好的耐心也已经彻底告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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