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便是决定。 纵然苏吟儿千般不愿、万般不喜,回到陆满庭的身边也是她唯一的宿命。 苏吟儿无力抗拒,轻轻颔首,算是应允。 三皇子适才笑了。 两兄妹说了些体己话,很是感慨这些年的离别。 三皇子事物繁忙,他虽是三位皇子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得人心、最讨老君主喜爱的。未及弱冠,他已开始代老君主处理朝政了。 日落黄昏前,三皇子离开了。 偌大的内殿里,苏吟儿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黯然神伤。 能离开紫菱殿自然是极好的,否则依照天尊的性子,非得逼着她残害肚中的胎儿。不管她和陆满庭有何孽缘,那终究是她的骨肉,她怎舍得伤了半毫? 可回到陆满庭的身边,不过是换了一个牢笼而已。 莫非,她这一生,就是那池子里无根的红莲,只能随着池水急荡,荡到哪便是哪么? 苏吟儿心下凄苦,无意识地转动梳妆台上的首饰架。 听阿卡说,梳妆台是外邦友人献给老君主的。老君主见着神女喜爱,将其送到了紫菱殿。四年前,苏吟儿最喜坐在梳妆台前,拨弄挂满了琳琅玉饰的首饰架。 忽地,她不慎将首饰架打翻。 她急急去护,那只金色的耳坠还是落到了大理石上。“砰”地一声,没摔坏,但摔变了形。 苏吟儿捡起金耳坠,瞧着变形后的耳坠十分眼熟。 这不就是一只......小钥匙么? 苏吟儿猛然一怔,恍然间意识到什么,瞧了眼外殿守着的金少和王将军,确定无人发现,不动声色地将小钥匙藏在手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殿内四处走动。 当她看见后壁置物架上的金色锁孔时,蹙紧了眉梢儿。 锁孔藏在置物架的第三排正中间,小小的,若不是金少这两日搬空了置物架上的宝贝,这个锁孔也不会露出来。 上午王将军进来喝茶的时候,盯着那锁孔瞧了半晌。 苏吟儿摊开手心儿,比了比钥匙的大小。 就是它了。 她将小钥匙插I到锁孔里,整扇置物柜向左移动,露出一道约莫两尺宽的缝隙,恰好够一个人通过。 苏吟儿瞧着置物柜后方的情形,整个人震住了。 * 这两日,苏吟儿过得极其平静。 陆满庭没再来,晚上十二护法也撤下了,仅有几个恬静的侍女守在外殿,连安神香也没再点过。 八角金色炉鼎里,还是上回苏吟儿掐灭了的半截香。 不过,外间的侍卫倒是增加了。 那些增加的侍卫似乎并没有刻意避让苏吟儿,大大方方地守在屋檐上、拱廊下、树顶上,穿着大庸国侍卫的服饰。 有几个还很眼熟,是在安国君府就护着她的暗卫。 也不知风离从哪弄的厨子,做的小菜清淡,甚合她的口味。厨子倒是个有心的,顿顿不重样,分量也不多,刚好够她吃。偶有吃不完的,极少。 她已有许久不曾吃过这般可口的庸国菜了。 苏吟儿窝在贵妃榻上。 窗外夕阳渐落、晚霞晕染,火红色的金辉从天际洒过来,洒在喷涌着的池水上,波光粼粼。 日落前的繁花焉哒哒的,被骄阳晒了一整日,垂着娇艳的花瓣,没什么生机,可过一晚,到了明日的清晨,被露水滋养过,又是一派的明艳。 明日就离开这儿了,苏吟儿看着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心下不知什么滋味,不由再次看向那扇可以移动的置物柜。 临近天黑的时候,大皇子过来了。 大皇子行色匆匆,让随侍侯在殿外。 入了内殿,大皇子命人关了铜门和窗户,将苏吟儿拉到里间,神神秘秘的,似有重要的事要讲。 苏吟儿不甚欢喜大皇子。说不上原因,就是单纯的一种直觉。她佯装困乏,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大皇子这是作甚?吟儿乏了,不能多陪大皇子,还望见谅。” 大皇子瞧了眼窗外,确定拱廊下无人偷听,方才压低了音量,扣住苏吟儿纤细的手腕,正色道。 “吟儿,我带你逃出去!逃出紫菱殿,逃离陆满庭!”
第80章 送嫁 紫菱殿, 苏吟儿呆怔在原处,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大皇子是为何意。 夕阳渐晚,金辉从绘着浮雕的窗子照进来, 透过八扇木质屏风, 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他的五官线条硬朗,不似三皇子那般柔和, 带着些许的侵I略I性。 他凝神望着她,扣着她纤细的手腕, 用了些力道, 似是迫切。 苏吟儿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捏着帕子在房内踱了几步。 “当真?” 大皇子急急凑近:“自然是真的。莫非你不想?还是说你愿意跟着陆满庭回大庸国?” 苏吟儿:“我不愿意!” 可她不愿意又如何?殿外密密麻麻守着的多是陆满庭的人, 莫非她还能长出翅膀逃了不成? 明日早间, 三皇子阿卡会亲自送她上花桥、送她去城外。若是她提前逃了或是消失了,阿卡和天牧族的族人都会因她受到牵连。 “这些吟儿无需担心, 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保管陆满庭不会怪罪三皇子,更不会找族人的麻烦。” 大皇子当即小声说出了他的计划, 说他这两日一直没来找苏吟儿,是在安排吟儿今后的去处。他双手覆在苏吟儿纤薄的肩上,掰过她的身子, 微微俯身,迫使她抬头直视他。 “吟儿是我族神女,怎能和一个外族男子在一起?放心,我就算负了天下人,也绝不负你。” 黄昏日落, 遥远天际的光线只隐隐剩下一抹红。殿内尚未盏灯, 不甚明亮的里间, 大皇子异常白净的面庞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恍惚中,苏吟儿觉得这一刻似曾相识,脑中闪过一段画面: 茂盛的密林里,黑漆漆的,凌厉的北风伴着刺骨的寒吹过胡杨树梢,吹过苏吟儿茫然的长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死死地握住她的双肩,握得单薄弱小的她骨头生疼。 她看不清面前男子的面容,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似林中野兽的咆哮—— ——“吟儿是我族神女,怎能和一个外族男子在一起?放心,我就算负了天下人,也绝不负你。” 那男子迫不及待地承诺,尚未等到苏吟儿的回应,强行撕扯她的衣物。她极力挣扎,反抗中不慎跌入悬崖。耳畔寒风呼啸,“砰”地一声,落在结了冰的河面上。 ——“啊!” 画面转瞬即逝。头痛欲裂、凄苦不断,苏吟儿尖叫着回过神。 大皇子慌忙扶住跌在地上的她。 “吟儿,你怎么了?” “走开,你走开!” 苏吟儿本能地往后退,瑟缩着想要逃离面前的人,待看清面前的人是大皇子后,又哆哆嗦嗦稳住,水泠泠的美目氤氲着浓雾,疑惑又惊恐地盯着他。 大皇子很明显一抖,略有些紧张,道:“吟儿.....可是记起了什么?” 苏吟儿咬着丰润的红唇,后怕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四年前她被人哄骗到密林,险些遭人□□,在反抗中受伤。 她虽没看清那人是谁,但潜意识里晓得应和大皇子脱不了干系。 她强忍下对大皇子的惧怕和厌恶,轻拭眼角,尽量温婉地笑着。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曾在大庸国的日子,有些神伤。” 大皇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斜眯着眼眸,语气是一贯的宠溺。 “吟儿若是记起什么,不妨对我讲,我定知无不言。那明日的事?” “全由大皇子安排。” 送走大皇子,苏吟儿无力地瘫I软在床榻边上,后背泛起无边的恶寒。她缓缓抚向隆起的腹部,再次看向可以移动的置物柜,愈发坚定了内心的决定。 * 送神女出城的吉时定在初九的巳时。 天牧族会按照神女出嫁的仪式,奏胡琴、吹唢呐,提前告知族人,用一顶红色的花轿欢送神女。 天色微亮、金辉不浓,朝霞隐在蔚蓝色的天际,泛着一抹淡淡的黄。 侍女们捧着珍珠木屐履,臂弯里挽着精美的提花篮,所经之处艳丽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 神女出嫁,陪嫁的侍女一律穿蓝白色相间的纱裙,露出无暇的藕臂,腕上戴金色铜铃。 流光溢彩的大红色嫁衣昨儿夜里就备好了,只等神女醒后穿上梳妆。铜门开了一条缝,金少探出头,望向繁杂雕花铜镜里的美人儿,一时间看失了神。 另一个大脑袋挤进来,是王将军:“你丫的,让点啊,挡着我了!” 苏吟儿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半掩着惺忪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睨了门外的两人一眼,不禁笑了,挥手让侍女请他们出去。 女子出嫁前的梳妆,哪是男子能瞧的? 铜门被掩得密实,恭敬伺候梳妆的侍女们止了嬉笑,齐刷刷跪在地上。 “神女教三十六青衣叩见神女,请神女安心在此等待大皇子。” 神女教的三十六青衣是天尊秘密培养的,地位仅次于十二护法。看来,大皇子想要带她逃离的事情,应和天尊有关。 一个身形和苏吟儿接近的青衣穿上神女的嫁衣,戴上凤冠,再以红色的喜盖遮面,只要不出声,与神女苏吟儿难辨真假。 苏吟儿:“好。” 到了出宫的吉时,三皇子领着送亲的队伍到殿外廊下接人,金少和王将军也在其中。 三皇子伫在铜门外,一席儒雅的月牙色袍子,头上束金色玉冠。他明亮的瞳碎着万千星光,长睫似隐隐有湿意。 身边的使臣递上一木质回纹,回纹上刻着精美的胡蛮语。三皇子接过木质,站在距离苏吟儿三尺的地方,为其诵嫁。 “神女恭良、貌美多姿,望与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这是天牧族的神女出嫁时都会诵读的惯例。 语毕,三皇子朝着“神女”伸手,“神女”微微颔首,如葱的玉指轻搭在三皇子的衣袖上。 喜庆的乐声奏起,响彻紫菱殿。 三十六青衣拥着假扮的“神女”徐徐前行,两旁的侍女边行边洒玫瑰花瓣,有不懂事的大庸国侍卫歪着头想瞧个新鲜,被王将军用力踢了一脚。 “看啥呢?有啥好看的?没见过娘娘?回头娘娘有册封大典,你且看仔细些!” 末了,王将军呵呵一笑,请随行的侍女动作麻利点,皇上在城外可该等急了。 待到殿外的人都散了,再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苏吟儿才推开紧闭的衣柜,缓了一口气。 衣柜不小,藏她绰绰有余,可她怀有身孕,在狭窄的地方待久了,闷得慌。 很快,大皇子带着近侍来了。他谨慎地瞧了一周,递给苏吟儿一套侍女的衣裳。 “吟儿换上,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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