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余安才缓缓转过身,艰难地一字一句道:“对, 我是女子。” 陆允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 忽然, 他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 我从未真正认清过你。” 陆允时看着掌心里的杏花簪, 指腹摸了摸上面白洁素雅的杏花, 莫名觉得他像是个笑话。 拳头不断收紧,凸.起的青.筋拼尽全力压抑血液里的暴怒,陡然间浑身爆发出滔天的怒气和戾气。 陆允时面如寒霜, 眼里射出的寒光冷如数九寒冰,阴鸷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看向余安,迈着步子, 一步步朝她走去。 男人这副狠厉的样子已经收敛许久, 余安这才清醒地认知, 原来先前陆允时从未对她真正动过怒火。 他进一步, 她退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 陆允时心里的每一处骨血都在叫.嚣, 理智几欲绷断岌岌可危, 见面前的人满眼都是害怕,脸上惊慌失措的神色遮都遮不住,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大。 他一把掐住余安瘦弱的双肩,眼神阴沉,厉声道:“你躲什么!” “怕了?”男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吐出的话如同利剑,刀刀致命。 “你也知道怕?你有什么资格怕?余安,你就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余安霎时红了眼眶,弯弯的眉眼聋拉下来,她想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但她无话可说。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陆允时。 不久前的亲吻和宠溺,像是一场风吹散的雾。 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先前的每一次,余安都知道眼泪是让陆允时心软的最好武.器,但这一回她却先把头垂了下来,她不愿让陆允时看见。 看着手里的竹简,余安只觉心如死灰。 女儿身份已经暴露,陆允时一定对她失望至极,他应该会甩袖离开,然后将自己逐出大理寺吧。 这些都是她应该受的,唯一令她遗憾的便是,虞家的案子怕是再难翻供了。 她真没用。 越想越难过,巨大的伤痛环绕在心头,就连抽.搐的小.腹也跟着疼,腿.间的温.热一股接着一股.涌.出,余安难受的两.腿忍不住发起.抖来。 忽然,一片阴影挡住了视线,随之而来的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一股力道从大.腿.间穿过,顷刻间余安只觉身子腾空,男人那双有力遒劲的臂膀,竟然毫不嫌恶她裙上的血.渍,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余安心房颤动,身心极不安稳。 她想要上手搂过男人的脖颈,可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暴露,陆允时如今对自己怕是怒不可遏,刚抬起一点的手又放了下去。 可这一幕,落在陆允时眼里,分明是余安见自己女儿身份暴露,便开始与他疏远,碰到不想碰他! 陆允时冷硬的轮廓绷.紧,鼻间轻哼一声,“怎么,如今知晓自己是女子了,便想跟我划清界限了。” “你做梦!” 听着男人的冷言冷语,余安本就泛红的眼圈登时盛满了水汽,她低着头不答,这副沉默的样子却叫陆允时又气又难过。 他胸膛的那股火快要喷发出来,胸膛起伏不断,“放上来。” 余安双腿夹紧,满心都关注在腿.间那股温.热上,倏地听到这句话,有些怔愣,怯懦道:“放......放什么。” “脖子上!” 余安两手揪在一起,动也不敢动,陆允时见她不动,便作势要将她扔下来,吓得人连忙两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身子侧过去,连带着那张小脸也埋入了陆允时的怀里。 男人的胸膛永远都是这样温暖安心,隔着衣衫的心跳有力搏动着,一下一下响彻在耳畔边,像是在无声地谴责。 余安听那心跳声,眼泪终于绷不住地落了下来。 怀里的人肩膀时不时抖动一下,尽管尽力在掩饰,但还是呜咽出了声。 陆允时环抱住的双臂猛然僵住,听着怀里人一声又一声的抽噎,像是下雨天里被人丢弃的小犬,可怜至极。 他暗叹了口气。 “余安,”陆允时收紧力道,将头微垂下来,贴着怀里人的头上,“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一句话,直直撞入余安的心里。 * “啪”,客栈的门被人大力踢上,连带着门框都抖了抖。 一旁的小二却是吓得不敢说话,连忙备好水退了出去。 房内的温度如坠冰窖,陆允时的脸色阴沉,眼神凶戾至极,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冷冽又生.硬。 他背对着坐在床上的热,拳头紧握,倏然间猛地一拳捶打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余安吓得肩膀都缩了起来。 她能感受到陆允时此刻怒意冲天,从孟府出来到客栈,他们二人一句话未说过,就连方才将她放在床上时,男人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忽然,她瞥见了一点红色。 男人的拳头力道极大,屈起的关节处已经破开,正往外渗着血,点点血珠顺着指节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陆允时却像是毫无知觉。 余安看见血迹,心里一痛,“大人,你的手流血了,快清理一下。” 背对着她的人恍若未闻,余安知道他在生气,她双手撑着站起来,“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骗你,我同你道歉。你先把手上的血止住,好吗?” 道歉,同你道歉...... 余安不知她这句话分明就是火上浇油,果然陆允时一听,才平息下来的气息陡然加重,他猛地转过身来,“闭嘴!” “我不。” 余安罕见地顶嘴,她双眼直视着那只滴血的手,心里藏了许多年的怨怼在此刻竟然被点燃。 她颤动着双唇,“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不待面前人回答,弯了弯唇,低下头来自言自语。 “我就是这样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可是谁又相当这样的人?” 如果当年不是有人陷害,不是陆家传的那道灭门圣旨,她虞家何苦会遭此一难,虞氏蒙冤覆灭,她这个罪人之女亦只能苟且偷生,逃往西域。 她是骗了他,可并非她所愿。 十年的血海深仇背负在身上,她别无他法!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关头,她还是只能把一切藏起来,那些事情如同一层层枷锁囚在她身上,斩不断解不开。 她又能跟谁置气、质问呢。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假扮成男人,为什么来大理寺你究竟有何居心,还有......”陆允时竟然第一回 红了眼眶,“你到底......” “对我可有过半分真心?” 余安偏头,“我不能说。” “不能说,好一个不能说。”陆允时再也抑制不住,猛然上前一把掐住面前人的小脸,看着寻常温软的鹿眸带着一抹决绝,“那我来说。” “你,我亲也亲了,看也看了,不管你是谁,有何居心,你都别想逃。” 男人眼神阴鸷,黑白分明的双瞳像是攀上皮肤的毒蛇,吐出的话带着冰冷的气息。 言罢,一把将余安打横抱起。 女孩儿身上的衣裙脏污不堪,但陆允时却毫不避讳,白净的手直接穿过,掌心染红,他不过是睨了一眼。 这边余安被陆允时那番话说得直接定住,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身下被人稳稳托住,小.腹间的那股抽痛减轻了许多。 但那处已经染了血,还是不能言说的地方,被男人的大手毫不避讳的贴着,黏.腻.不堪的感觉使得她愈发羞.耻,忍不住动了动。 “啪。” 突然,那处被男人不轻不重拍了下。 “不许乱动。” 无所谓的力道落在哪里,却更是敏.感,余安登时安分了下来。 行至屏风后处,男人那双手臂才松开,将怀里的人稳稳放在地上。 余安站定,一撩开眼皮,入目便是陆允时沾了满手红的掌心,脸上火辣辣的烫,连忙拿起袖子准备擦擦时,又顿住放了下来。 “怎么不擦,现在便是碰也不想碰我,这么迫不及待划清界限了。”陆允时故意说道。 闻言,余安这才抬手,握住那双沾了脏污的大手。 这还是第一回 仔细打量。 陆允时的手骨节分明,长着武茧的指节修长,指腹有些粗粝。 破开流血的地方在手背,那处握紧时青色的筋脉和白净的皮肤,两相辉映,性.感又充满着极大的爆发力。 但碰她时,回回都极轻。 “大人,疼不疼。” 余安自顾自的喃喃,本不期待陆允时会回答她,忽然却听见了极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有知晓你骗我的时候疼。” 霎时,手里的手像是触了电般,猛然松开,余安转过身去,“我要沐浴了。” 陆允时收起方才那抹不小心外露的脆弱,两手背在身后,脸色又沉了下来,“沐浴后换身衣裳,回大理寺。” * 乞巧夜悄然过去许久,街巷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陆允时面色不虞,只身走在前处,银靴跨步极大,余光瞥到身后人的脚步慢慢吞吞,步速放慢了些。 忽然,前面出现了几个官兵装扮的人,直直朝他们走来。 陆允时脚步微顿,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那几人是谁,他不动声色地眼睛微眯,泛着寒光的眼神看向那几人。 无声地警告他们,停下脚步。 余安垂着头,挺直的背脊都弯了下来,莹亮璀璨的杏眸黯淡着,正无神地往前走去。 猝不及防间,前面的人身子一顿,脚步来不及刹住,头撞到了男人的背脊上。 “咚。” 额头触上脊背,那处的温度隔着衣衫传了过来,余安竟有些舍不得移开。 但立即就见到陆允时身子转了过来,怕他又生气,余安连忙往后退几步,咬着唇不敢说话,握着竹简的手紧紧揪在一起。 若是先前,陆允时的掌心早就抚了上来,会帮她细心温柔的按着额头,但如今却是冷冷的盯着她,不发一言。 余安鼻尖酸涩,正欲抬头时,却忽然被盖住眼睛。 “你先回大理寺,至于你的事情我稍后会处理。” 陆允时移动银靴,挡住身后几个官兵的视线,将余安娇小的身子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但如若你敢逃走......” 下颚被人捏住,唇线被男人粗粝的指腹重重.摩.擦过去,“我就把你关起来。” 余安被蒙住眼睛,窥不见半点光明,仿佛剩个世间都暗了下来。 充满危险的警告在耳边低声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余安相信那句话不只是吓唬她。 她初入汴京之时,大理寺人人皆传,陆允时为人杀伐果断,手段狠厉。后来,他们相熟之后,即便他处处维护照顾着她,但男人身上那股戾气也掩盖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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