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二异?别无二异。 原来在她眼里,他与旁人,别无二异。 冷硬了多年的心被人暖和过来,可又再次被那人亲手用火灼烧,又用千年寒冰凝结,像是一场被人玩.弄的笑话。 陆允时弯下了挺直的脊梁。 垂下来的头不动,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最后定在了离自己不过一步远的余安脚上。 浅色的长衫刚好遮住脚踝,但刺目的红色还是从裙角探了出来。 看到余安的伤流血,陆允时下意识伸手要将她拦腰抱起,可手却停在了半空,慢慢地又收了回去。 “你的脚伤很重,不宜走动,要好好修养。”他低声道。 余安却像是个浑身是刺的刺猬,将一切排除在外,“有劳陆寺卿了。” 再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话落,便转过身,忍着痛艰难地朝榻边走了过去,一步化作两三步,走得无比困难。 余安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不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她还是紧咬着唇,不发出一声疼。 好似曾经那个温软好哭的女子,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夕阳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动了动,陆允时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伸了过去。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 倏而,余安淡淡拒绝,“不需要。” 但终究还是没有按住,陆允时手肘一转,轻松地将瘦削的人打横抱起,不顾怀里人轻微的挣扎,安稳地平放在榻上。 余安侧身面朝里,身后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她闭着眼睛也能感知到他一直坐在榻边。 他不说话,也不动,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能轻而易举将她的心思尽数吸引过去。 良久,听到逐渐离去的脚步声,余安都没有睁开眼睛,眼泪却从紧紧阖上的眼中流了出来,打湿了枕巾。 强装出来的冷漠一瞬间分崩离析,她抬手揭过被褥蒙住头顶,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细碎的呜咽声无人知晓。 * 玄铁制成的镣.铐反反复复撕扯同一处伤口,余安脚踝伤的有些重,不过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只是疤痕看着狰狞了些。 修养了几日,余安总算恢复了血色,她已能下榻走路。 将大理寺的男人衣衫拿了出来,余安重新束好裹.胸布,又变回了男儿身。 孟纸鸢一案未结,她卧床在榻拖了几日,如今恢复的不错,便不能再耽误了。 余安走到铜镜旁,端详了许久确认衣着没出什么差错才放下心来,穿了多日的女人衣裙,乍一眼换回男装,还有些不习惯。 循着记忆,她走寂静无人的小道去了东苑,大理寺卿所住之地。 站定在门前时,余安有些走神,还在回想着来时路上瞥见的一抹绿色。 绿藤弯弯曲曲盘旋在木架上,周遭全是别的藤蔓,她身形娇小看不太清,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绿藤,有些像西域竹屋里,她和师父一同种的驻容藤...... 不过转瞬,余安便摇摇头,撇去了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驻容藤远在西域竹屋,且自她离去后久久无人照料,想必早就枯萎了,怎么会大理寺出现。 “余、余安!”少年惊讶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叶衾震惊地看着呆呆站在陆允时门前的人,不可置信般揉了揉眼睛,半晌露出白齿,笑着跑到余安面前,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回来了,我......”叶衾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你去哪儿了?前些日子孟尚书还带人来大理寺,说是要捉拿你为孟纸鸢报仇,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余安虽心绪变了很多,但同叶衾还是哥俩好,她没有回答他所问,而是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好看的虎牙。 “我没事,你别担心,对了——” 话落,余安想起上回被抓去诏狱前交代叶衾的事情,顾忌着身旁还有着不知情的明鸢,只好凑过去小声道:“我上回同你说的那个木盒,还有交给陆寺卿的白帕,你可还记得?” 叶衾听到话里的“陆寺卿”三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而是拍着胸膛点点头,“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看着余安感激的笑容,叶衾也傻傻地笑了笑,但心里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譬如......他这回并没有因这个笑容产生悸动。 反而,脑海里闪过了另一张在他身.下红唇微.张,断断续续吐.露娇.吟的脸。 少年的耳尖泛红,脸也不争气地红了。 看着发呆脸红的叶衾,余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叶衾,你怎么脸红了?” 清丽的嗓音将叶衾旖.旎的思绪猛地拉回,这下叶衾连脖子都红了,心虚地瞥了眼身后的人,“没、没什么。” 余安歪头低语,叶衾俯身迁就。同叶衾有了肌肤之亲过后,这一幕再次落在一旁的明鸢眼里,已然变了味道。 一个唇红齿白,一个意气风发,明明看上去是两个少年,可明鸢却觉得竟然也挺般配。 总归,叶衾喜欢的是男子,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进来?”本就冷清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加低沉。 陆允时一打开门,入目就是余安紧紧捱着叶衾,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比余安高出大半个头,听见开门声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动作,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面朝着叶衾,却是看着余安问出那句话,“为什么不进来?” 余安顶着头顶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眼神,错开叶衾的身子,抬脚向前,在距离陆允时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垂眸出声:“烦请陆寺卿挪一挪您的身子。” 此话一出,陆允时抬起欲扶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分离的几日,他只见过余安一回,送药都是放在外室的小桌上后就离开了,为的便是二人好好冷静下,避免冲动之余说出些不可挽回的话来。 那日回去后,他一个人坐了一夜,被狠狠伤到的那些话一直在心里盘旋,久久不散。 二人无声冷战了几日。 直到今日,余安的态度似乎比那日更为疏远,开口闭口便是“陆寺卿”。 陆允时沉默地佁然不动,余安僵着身子站在对面,二人之间的对峙气息太过强烈,强烈到反应缓慢的叶衾都察觉出来一种怪异。 大人和余安,似乎在吵架? 想到那日在街上时,被陆允时逼问出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余安......莫非大人是因为这个,替明鸢抱不平而怪罪余安? 还是明鸢往前走着,扶住余安的手臂,她能瞧出余安脚上应该是受了些伤的,“大人,余安伤应该还未痊愈,我来扶他吧。” 余安被搀扶着走到桌旁坐了下来,向明鸢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却从明鸢的神情中看出了几分勉强和......排斥。 她皱了皱眉。 无声地环视着屋内的三人,气氛如此的诡异,余安感觉在她被囚.禁的这些时日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余安双唇轻启,“我没有杀孟纸鸢。” 她垂着眸,看着交.叠在腿上的手,忽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直直撞入心里。 陆允时道:“我知晓。” 指尖一瞬间收紧,掐得白皙手背露出红痕。 余安抿着唇,心里的某根弦在陆允时的一句话中松动,摇摇欲断,终于还是被她忍住了。 她暗暗压了好久那股酸涩的感觉,平静地抬起头看了过去,看着那双冷清的眉眼,“是吗?” 不待陆允时回应,又道:“在小院时,孟纸鸢同我说了事情的部分经过,但仍有所隐瞒.......” 良久过后,余安将那些事情的经过尽数说了出来,但说到孟纸鸢死因时,顿了顿。 “孟纸鸢附骨毒深难消,顾淮给她下了毒,若没有定时喝下暂时的解药就会毒发身亡,当日我们出逃时,她没有喝药。” 叶衾越听越激愤,顾淮顾世子他当然有所耳闻,他为陆允时查案,知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道貌岸然心狠手辣。 “这个顾淮太过分了,竟然如此狠毒,下毒害死了孟纸鸢,这下天和医馆的命案怕是要石沉大海了!” 陆允时担心的正是这里,他吩咐叶衾和明鸢去小院继续找找别的线索,屋内只剩下了他和余安两个人。 屋内静谧到能听清双方的呼吸声。 余安也撑着桌子站起来,服了服身,“属下告退。” 转身时却被拉住了手臂,温.热的掌心贴着余安有些凉的皮肤,手臂不自觉抖了下。 “顾淮有没有也逼你用药,对你出手?”听到孟纸鸢是死于毒发,陆允时不禁有些担心。 女医每日强行灌入腹中的药,小院里各色奇异的花草,胸口被顾淮刺入的毒针......余安想了想,摇摇头。 随后,便用手掰开那只牢牢握住手臂的大手,可是怎么掰都掰不开,两人暗暗地较劲,掰久了余安有些气闷。 她瞪着陆允时,气道:“放开手。” 瞪着眼睛的生气模样,落在陆允时眼里竟有些可爱,总归比那冷淡毫无起.伏的样子好。 “你同我说真话,我便放手。”陆允时却同顽劣少年般耍起赖来,只是语气却正经老道,叫人有些发笑。 余安听这耍混一般的语气,愈发生气,死命去掰那人修长的指尖,却怎么也掰不开,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气极反笑,点头道:“有,他对我出了手。在胸口,怎么,陆寺卿想要看吗?” 气氛霎时在这句话后变得剑拔弩张。
第53章 星星飞走了 陆允时一愣。 “你所言......是真的吗?” 握在手臂的掌心松了力道, 往下握住了余安有些凉的手。 余安愣了愣,随即顺势抽出手来, 佯装无意道:“自然是假的, 我没什么大碍。” 她说出这话并非没有缘由,在小院囚禁的这些日子里,虽然每日都会被女医强行灌药, 确保每一碗药都要进入腹中。 起初她却确实担心那药是顾淮用来控制她的, 孟纸鸢死时更是慌乱无措,可回来了这么多天了, 身体里没有一点不适的反应。 她想,也许那些药真的只是用来治病或解毒的, 解的便是她那日胸口被刺入的毒针。 陆允时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余安, 知晓她要是不说, 任凭他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只好暗暗记下了这件事情。 余安往前走着, 就快要推门出去时, 忽然响起了前些日子交给陆允时的紫色花瓣,许跟孟纸鸢的死有极大的关系。 看着自己已踏出去的半只脚,柳眉簇拢, 故作冷淡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方才那么坚定地走出来,现下又这么回去,岂不是......太丢脸了。 终于还是觉得比起面子, 案子重要的多, 余安一吸气, 难为情地又转身走了回去。 陆允时还是保持着方才余安甩开他手的样子, 呆呆地垂首站在那, 像个犯了错却不知为何的孩子, 可怜又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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