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来的委屈和心痛涌上来,余安急得红眼,她不停的去抢,可是换来的是顾淮越来越大的怒气。 “你以为不回应我,我就不能拿它怎么样了?” 顾淮冷笑着,他将手放下来,将那道剑穗握紧手心,慢慢成拳,作势要生生捏碎成粉末。 不要,不要! 余安拼命摇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她却毫无感觉似的。 此时此刻那根剑穗如同她这个人,顾淮的手心就是命运的捉弄,无论她选哪条路,她怎么努力去做,永远都是卑微如蝼蚁,任人威胁践踏。 就连一个小小的剑穗,她也留不住。 余安无声用口型乞求着,“求求你给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一时急火攻心,余安只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味,随即吐出一口血来。 斑驳血迹洒在顾淮皎白的衣衫上。 握着剑穗的手一僵,顾淮惊愕地看向余安染着红色的唇,这是他第一回 没有念及自己的衣裳,而是看向吐血的人。 唇角还在滴着血,余安愣愣地用掌心去接。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血砸在地上洗不净,陆允时看到了会担心。 顾淮沉默地将剑穗塞回余安的手心,顿了顿,抬手想要擦拭她唇上的血,却被余安猛地推开。 杏眸里盛起狠厉看着他。 顾淮皱眉,心里竟然涌起了几分愧疚,可很快他就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压下,解开了余安的哑穴。 原以为余安会如同西域那晚一样,对他破口大骂甚至打他一耳光,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仅仅是默默地用干净的手帕擦拭着剑穗,小心翼翼。 顾淮:“你该跟我走了。” “......” 她在无声反抗。 顾淮也不恼,“你不走也无妨,我自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话音落完,余安动了动。 她知道他的办法,无外乎嗜血杀戮。 顾淮执起余安的手腕帮她探脉,还好只是太过心急,一时激动才吐了血。 他心定了定,过了会儿,看着握在掌心的纤细手腕,眼神亮了一下。 以前他只要靠近半分,余安都会反抗,可是这回她竟然是静静地任由他牵着,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悦意。 阴沉的眼神缓缓变得明晰,顾淮又变回了那副朗月清风的世子模样,笑着抬起余安的脸,话语在触及她的眼神时猛地止住。 一双曜眸,如今死气沉沉。 忽然,逼她走的心思变得有些不忍。 “......最晚后日。” 窗台传来响动,屋内重回寂静。 余安失了魂般跌坐在地,瞥见地上的一滴血迹,猛然扯着自己的衣裙反反复复擦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为什么擦不干净,为什么谁都要逼她,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一切...... 因为她叫虞桉。 她奔溃的哭了出来,眼里滴落在掌心的剑穗上,缓缓发着烫。 好痛...... 爹娘,师父,桉儿真的好痛。 几日后。 陆允时穿得格外隆重,乌发也被玉冠高高束起,银色锦袍通体矜贵。 前襟里的东西像是在发烫。 陆允时不禁按了按里面的东西,眼神坚定,这一回他一定要赠给余安。 这些时日以来,余安好像褪去了从前的娇俏,猛然间变得温婉小意,不是给他做菜揉肩,便是蹭在他身边说笑。 陆允时的心软了又软,恨不得将人套牢在身边。 是以,他今日才会来将那根杏花簪赠予她,算是二人定情之物,待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便重新给余安一个新的身份,让她无后顾之忧嫁给他。 一想到余安身着大红嫁衣的样子,陆允时的心不由悸动。 湖心亭旁,行人很少,清幽宁静。 他刚结了公务,便派人传话约余安到湖心亭来,他在此等候。 清风徐来,裹着花香四溢,水波荡漾,似是在无声欣羡有情人。 余安走在桥上,瞥见湖心亭中一道人影,脚步微微停滞,似重千斤。 陆允时正视着远处,波纹荡漾的水面偶尔停下几支蜻蜓,点水跃起,本是无聊的事情,却因心境不同而看的滋滋有味。 他在想待余安看到杏花簪时可会惊讶,这根杏花簪不是上次那个,而是他只上回从西域回来后,亲手做的。 他虽然旁的事情一学便会,算得上聪颖,可是做女儿家的簪花却极其手笨,弄坏了一回又一回,指腹被雕刻花样的刀尖戳了很多伤口。 但他心里依然美滋滋。 陆允时弯起唇,甚至暗暗打算起了余安收下簪子后,他要带她去哪里逛逛,月老庙的夜会?街前的晚宴? 余安站在桥上,无声凝视着陆允时的背影,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根剑穗。 分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余安却觉得他们二人隔得好远,她不禁站在桥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陆允时。” 那人回过头来。 陆允时转身,一样便望见了桥上的人。 扮成少年模样的余安,眉眼清丽,纤瘦的身形套在有些大的衣衫里,袖子也被风吹的晃来晃去。 陆允时怔了下,他才意识到,余安穿着很久以前的那身衣裳,有些陈旧,正是她上京那日穿的。 原来她竟然瘦了这么多吗。 陆允时笑了笑,目视着余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唇角的笑容却在触及她左肩上的包袱时,僵了一下。 他皱皱眉,“怎么穿了这件衣裳,还背了包袱?” 余安张了张嘴,却不敢说出口。对,不敢。 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不曾回答陆允时的话,而是沉默地将手里的剑穗递给他。 陆允时看着手心里的剑穗,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那日留在西域的剑穗是他用了许多年的,回京后事物繁忙,一时倒是忘了去买根剑穗。 不曾想,余安先给他买了。 摸起来手感极好的流苏和络子,不像是汴京里的那些上等货样,但是依然看出不凡,不只是出自哪家店主之手。 陆允时不断磋磨着红色珠玉,像是喜欢得紧。 冷漠的面庞也增了几丝人情味,他眼角漾起笑意,“很好看,我......很喜欢。” 说着,又去前襟里拿出一根簪子,通体的银色簪身,上面是一朵玉石打造的杏花,栩栩如生,只看一眼便知做这根簪子的人费了许多心神。 余安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她看着陆允时眼角的笑意,她便也跟着笑。倏然,她看见陆允时将一根簪子摊在掌心,送至眼前。 霎时,原本死寂的心瞬间活了过来,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余安收紧指尖,指甲陷进肉里。 她双瞳睁得极大,心里已经猜测到陆允时要说什么。 心理防线几乎是顷刻间崩塌,那里满是残垣断壁。 余安想摇头,想告诉陆允时不要说,不要在这个时候说。 那样对他太残忍了。 可陆允时却像是没有看到余安眼里的乞求般,他耳尖有些红,言语动作间青涩至极。 “余安,在山洞那回我就道明了我的心意,对于你,我一直是真心的。” 陆允时牵起余安的手,“我知你自幼吃过很多苦,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所以你无奈之下女扮男装,活得小心翼翼。但在我这里,你可以潇洒大胆的活着,我会将你护在羽翼之下,什么都不要怕。” 听着低沉缱绻的情话,余安却觉坠入冰窖。 没说一句,她肩上的愧疚就越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愣愣地看着陆允时将簪子放进她的手心,“上回你拒了我,是我不好太过冲动。但是这回我想了很久,决定将这根簪子赠予你。赠簪之意,私以为你当是懂得。” “今日我将它赠予你,这根簪子是我亲手——” 话未说完,陆允时眼前出现一道暗影,等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余安做了什么。 身形骤是一僵,陆允时久久回不过神。 “哐当。”簪身落地,放出一声脆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余安将簪子扔在地上,簪上的杏花碎成两半,眼里是陆允时不曾见过的冷漠,“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接受你的簪子。” 杏眸褪去所有的温柔,迎上陌生的疏离和嘲讽,“呵,陆允时,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陆允时耳道都在嗡鸣,他听着余安说出口的话,只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然,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余安无比陌生,好像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前几日,他们还好好的,无比亲昵。 长颈似是被人扼住,呼吸无比艰难,陆允时轻声反问:“你说什么?” 他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簪花,心想一定是他听错了。 可余安却亲手揭下他的遮羞布,一句又一句的讽刺狠狠地向他砸过来。 “陆允时,你真可笑,被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耍得团团转,到头却还不敢相信。承认我就是一直在利用你,承认我从未对你动过情,就这么难吗?” 余安掩在衣袖下的手几近颤抖,她死死咬着牙,骂着狠话:“陆允时,你真是个懦夫。” 话语如同利刃,一刀一刀扎进陆允时的身体里,千疮百孔。 但即使这般,他还是去牵余安的手,眼眶微红,“余安,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会尽一切帮你护你,但是......” 他难过地得要窒息,“但是求你不要对我说出这些话,不要将我推开,好不好?” 不好,她一点都不好,不值得。 余安猛地甩开陆允时的手,眼神冷淡,“我跟你说的还不清楚吗!我就是在利用你,从上京那日开始到今天,我一直都在把你当棋子,我从未喜欢过你!” 陆允时痛苦地拧眉,他咆哮着:“你利用我什么了,余安,你倒是说说你利用我什么了?你真以为我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你对我的情意吗?!” 明明她眼里只有他,明明她这么喜欢他......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要为了别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 余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和你身份上天差地别,接近你也是步步算计,一个人的独角戏你还真是唱的欢啊。” 她冷笑着,嘴角的梨涡却显得决绝又狠心,“你真可怜,从小到大不曾有过女子接近过你吧,你父亲是当朝首辅,仕务繁忙,无暇顾及你,所以你自幼就很缺爱。” “你就像路边的丧家之犬一般,我不过是随手丢了根骨头给你,你就眼巴巴的凑上来,甚至荒唐的要与我谈情说爱,当真是好笑。” 余安捡起地上那根簪子,毫不犹豫地扔进湖里。 “咚。”水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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