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丹凤眼往上一挑实在带了几分邪气,让人不自觉心悸两分。 “早闻严少侠大名,可是久等了?”顾惊涛上前一步,回礼道。 锁钥阁如今是冯衡冯老阁主当家,手下左右两席分坐着黎星若和严玉堂。那严崇如便是这严玉堂的儿子,而黎星若么——说来是话长的。 冯阁主今年六十有一,他的右席严玉堂今年已是半百之年,而左席坐着的黎星若,却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丫头。这样年纪轻轻就能与严玉堂分庭抗礼,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爹是黎元。 那位在前周末年乱世时,一直执掌锁钥阁与天下杀机的黎元阁主。可惜黎元在霁日之役中遭了箭毒,在神医俞平生的照料下也只苟延残喘了三个月,便撒手人寰。 那时黎星若才是个五岁小孩,字都不认识几个。黎元阁主缠-绵病榻之际,思前想后阁子里也只有两个人能挑起担子。 一个是老人冯衡,一个是新秀严玉堂。 而在阁里的一场内决之后,阁主之位最终还是归了冯衡。 而黎星若呢,稀里糊涂地没了爹,只能擦擦眼泪,在娘亲和冯叔叔的养育下一点点长大成人,如今坐上了阁主左席的位置。 还比眼前这严崇如高上一阶。 “严兄,锁钥阁的‘锁月舫’先前可是声名远扬啊,”转眼间,顾惊涛便与人称兄道弟起来,“今日来接我等,也太抬举。” 严崇如一笑,丹凤眼上挑,道:“穿云与南虞都是贵客,贱阁哪里敢怠慢?阁主三令五申呢。” “南虞也坐这船一并接去?”汪吟吟在林礼耳边小声嘀咕,“怎么还不来?昨日里也住了咱们那楼吗?” 林礼点了点头,昨日里她睡得晚,上了药膏之后又到廊上立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楼上传来一阵笑声,夹杂着蜀地的方言,应该就是南虞的弟子了。 “你瞧瞧,这不是就来了。”许清如在一旁道,顺着她手指去的方向,乔明景正带着一众南虞弟子而来,面目死灰一片,仍如昨日里一般。 严崇如又是礼节一番,才将人都请上船去。南虞人多,撑满整个一层船舱,穿云这一行人,便落脚在二层。 林礼扶着栏杆,瓯江水奔流东去,碧波千里,望不到头。 她下山以来的数月,全部交付了东南水乡。玉鉴琼田,表里澄净,一面映着青山,一面映着烟火,妙处难以言说。 她回想起湘吉落霞关的清溪,虽然不及大江大河的奔涌,却将明山衡山的颜色带了几分去远游。乌苏三川并流,青安江水色漫天,醉人心绪。启州苍烟楼畔,用一把火将谎言与欺骗烧成灰烬,却不得不承认灰烬之后的舒秀湖仍然风华如故,烟波浩渺。 嘉安水色乃是初见,却也瞬间动人心魄。 临江以北亦有水色,可说到底不及江南。至少梅州的河流一遇秋天便净白下去,而东南的水色绵延四季。便是这一片烟波之色,让林礼有时甚至会想最好多勾留几日。 多勾留几日。 这种感觉在她被逼出“三抄水”之后愈加强烈,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她来到水边,叫水洗出一副肝胆冰雪,接着沉醉于这种掠水涟漪的感觉。 眷恋,眷恋,眷恋。 那是水洗出来的吗?她愕然了,这一副肝胆全数是孤鸿山赐予的。是她见异思迁,还是这原本就应该和她有所关联? 暗袖袋里的碎月簪似乎格外冰凉。大夏天的,她惊出一个寒战,乱了一瞬的目光与尹信交错一瞬。 他开口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晕船?” 林礼摇了摇头,只回道:“水色一片太动人。原本以为大差不差,没想到东南四郡的河川各有不同,不知庆明的水色如何?” “晴天水色不如夜雨迷蒙。”尹信的神色动了动,“你只怕是还没仔细赏过夜里嘉安的水色。”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他阖目,仿佛在回想什么,又道“庆明的水色与嘉安大有不同,几近临江,高山立下,尽是苍穹。” 桃目微张,头微仰,正好迎上一点天公的应许,晨阳拂面。 仿佛刚刚才从夜色里打捞出来,他怔怔的,就看着这片水。 不是庆明的水,但东南四郡的水网本为一体,顺着瓯江下去,仿佛一眼便能看到庆明。 他的故里,归去来兮。 东南天生便生了一副勾人心魄的本领,出走北方多年,看尽中政繁华,却魂牵梦萦着归来时分。 出走的,要回来;丢掉的,拾起来。 不明了的,都要通通明了。 林礼神色动了动,终究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尹信回想得到底是哪一处的山水,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想念。 很想念故里。 行了约有三炷香的时间,锁月舫回到一片开阔的水域,原是近岛了。 远眺而去,锁钥阁众岛有大大小小三十余个,岛与岛之间,要么有桥梁勾连,要么有船只相送。岛上亭台楼阁形制各异。飞檐翘角具显贵之风者有之,木石叠累集隐士之气者亦有之。 往岛上仔细瞧去,有装束一致的桩子行色匆匆而过,另有打扮各异的,交谈甚欢。数只篷船在岛屿之间穿梭,来往送的又不知是何人。 诸如林礼这样的初见者,只觉得地处不凡,行事众多,有条不紊,甚有规矩。 “阿礼,你瞧!”汪吟吟轻呼一声,指着面前那一道虹弧。 不经意间,锁月舫已然偏了船头,驶进两座小岛之间的一道狭窄水域,穿过头顶上一弯拱桥。桥上有人好奇向下望来,惊怪着停了脚步,一直盯着锁月舫。而船中人自北而来,自然更是好奇,汪吟吟看着桥上驻足的人群,跟林礼一同纳罕。 船身又灵活向左偏去,一眨眼间便靠进湾口。只听楼下一阵嘈杂,严崇如的声音夹在中间:“诸位,船已靠岸。凤凰涅槃,英雄集此。锁钥阁天大殊荣,迎各位来此一叙——。” “天下玄机尽在锁钥……” “天下惟一关锁钥之地……”只听南虞的弟子们还礼,将东道主锁钥阁捧到天上,接着一个个上岸去。 在纷纷繁繁的声音里,林礼似乎听见了一道女声,朗朗道:“辛苦崇如兄了,一早便到陈家港去迎接。这锁月舫一年到头开不了几回,是专门来迎诸位的,穿云南虞皆贵客,可赶紧上岛来,去銮铃亭饮一杯茶。” 林礼听这声音清丽悦耳,宛若昨夜里饮过的一盏三杯香,令人不自觉想回味一二。她好奇斯人究竟谓谁,于是脚下步子一时轻快起来,下楼的瞬间一不留神,趔趄一下,险些摔下阶去。好在前头那个踏实的臂膀反应足够及时,挽住了她。 尹信附耳道:“还说方才不是晕船?” 她撇撇嘴,为了证明自己清醒得很,抢先越出船舱去,一仰头,便瞧见一张面若桃李的脸。 斯人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巧笑盈盈。她上身着藕粉琵琶袖纱衫,下衬白玉色如意纹荷叶裙。发髻里朱簪向上挑去,耳边一对润玉。 第一眼便知端庄大气,娴静有礼。 她一见林礼,便开口笑问道:“阁下可是梅州来的那位裁云飞雪吗?” “谬赞了。”林礼原本稀奇这一路上也不曾随意报过自己的名姓,更别提孤鸿山的“裁云雪”数字,斯人怎知?后又想起这是锁钥阁,知道也不寻常。 “在下黎星若。”她笑道,“阁主有令,均是贵客,不亲自来迎,怎么作数?” 林礼心里暗惊一下,这黎星若可与她先前想的大有不同。她自小见得都是武家女子,再如何恬静,一旦认真起来,也带着江湖的杀伐之气。这黎星若身上却纤尘不染,语笑嫣嫣,说是哪家达官贵人的掌上明珠,只怕也不过分。 这是锁钥众岛上养出来的女子吗? 是深闺里养出的大家闺秀吧? 只见黎星若的目光在林礼身后诸位脸上一一划过,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疑惑,接着还是一一过问名行礼。 “可是只有您几位吗?”她问道,“我听闻山中,亦是有长老前来的。” “黎左席,这是我几位同辈,原本一同在山下游历,中途得信赶来,没想到到的还早些,”顾惊涛解释道,“家师今年清修,不便下山。山中二位长老随后携船便至。还麻烦锁钥阁再接一次。” 黎星若恍然,回道:“怎会麻烦呢?你瞧缺月九鼎,不也还没到吗?一同接来便是。” “星若,你这样周到,哪里劳烦得到师兄呢?”严崇如站在一旁,方才笑吟吟目送南虞诸人,却一直没动身子,此时笑道,“往后这山中长老来了,还不是更叨扰你?” “哈,说笑了。李叔,王叔。”黎星若轻笑两声,一言带过,并不看严崇如一眼,接着向后唤道,“还有你们几个,来拿过行李,引诸位到銮铃亭去。” 作者有话说: 1.明后天再更一章,就到一月份再见吧,各位,我要期末了。如果学校不改变日历的话,就是1.3考完,然后把我们放回去。我暂定是3号晚上到家,4号花一点时间自己再理一理思路,5号开始日更。其实我比你们更像这本书快点写完,因为写太久的话就更容易拖延,接着就会和人物越来越不熟悉,写着写着就会变味,趁现在事态都还在我掌控之中我会赶快更新呜呜 2.是谁啊,明天要考四级还在更新(真) 3.照例求对黎星若和严崇如的初印象ing 4.还有很多人物没有出场,敬请期待。这章江湖大会,什么牛鬼神蛇都有。
第50章 鸽子 “噢, 是我糊涂了,”黎星若做扶额状,又言, “直接送到沧浪上便是,穿云门都安排在那儿。” 手下几位立刻点头应声。湾口方才泊着的锁月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数艘小船取而代之,一溜烟的功夫, 这几位已经将行李归置齐整,小船顺着狭窄的水道, 去向锁钥众岛的某一处。 “啊呀!”只听身后万木惊呼一声,直愣愣瞧左肩褂子上黏了一团屎黄, 接着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天,那抹白色的影子仿佛什么孽都没造过, 已经飞远了。 仔细着倒能真切瞧出这家伙的红爪子。 “这……”万木目瞪口呆, 随后余光瞧见不远处又有白色的影子飞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撞上了身后的千帆。 千帆嫌弃地往边上一靠, 免得那团脏污碰上自己。 “怎么往这儿飞过了?”黎星若嘟哝一声, 接着朝他们深深行了个礼, 抱歉道,“诸位, 这可真是对不住了——” “是岛上的鸽子, 禽鸟不通人性, 还请诸位担待。”她上前来,对着万木肩上那团黄色皱眉, 连声道, “当真是鄙阁待客不周, 快,小周,小杨——” 她向身后唤道,偏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剩严崇如似笑非笑道:“方才都让你差使走去送南虞了,哪里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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